第8章 詭異

詭異

夜晚的晨曦酒莊格外安靜,偌大的郊外只有酒莊中央的別墅裏亮着燈光。

走廊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沒多久就消失在樓梯間的盡頭,大概是家裏的仆人出來又回去了。

迪盧克倚在窗臺邊,正望着窗外的濃濃夜色發怔。

熱鬧過後的寧靜才更加寧靜,他一時竟然也有些不适應窗外的漆黑,畢竟前兩天酒莊外還有風花節夜間活動,他還常看到有熟人在那裏游戲。

他的手裏是一張破舊的黃皮紙,紙面上寫着些什麽,那字跡已經很模糊了。

他一旁的書桌上攤着幾張地圖和書信,羽毛筆的筆尖滲出了點墨水,半滴在桌面上,迪盧克伸手用紙将它擦掉了。

今年的風花節,從某種角度來說,也算是完美謝幕了。

只是白天那場插曲并不讓人愉快,而且尤蘿……

“迪盧克!”

酒莊別墅的大門沉重無比,不知被誰狠狠錘了幾下,沉悶的喊聲從外面傳進來,剛歇下的仆人趕忙去開門查看。

“快開門,迪盧克!”

迪奧娜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外,廊上的燈光打在她身上,能隐約看到她額頭上的細汗。

看來她是一路跑來的。

仆人欠身問她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她叉着腰喘氣,擡頭看到迪盧克從二樓走下來。

“迪盧克!”迪奧娜朝大廳裏的男人高聲問道,“你見到尤蘿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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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蘿?

迪盧克腳步一頓,下意識蜷了蜷手指。

“她怎麽了?”

“我找了一晚上也沒有找到她!”

夜裏的風冷,從室外一下子走進暖和的室內,迪奧娜捂着臉打了個噴嚏。

迪盧克站在樓梯扶手邊,微微歪頭看着迪奧娜。

“你以為她在我這裏?”

“她最近好幾次跑到郊外了,上次她沒回貓尾酒館就是來了你這裏。”迪奧娜太擔心尤蘿了,語氣裏很是着急,“她就給我留了個紙條,說有事歸期不定,你看。”

迪盧克接過迪奧娜手裏的紙條,陷入了沉默。

這的确是尤蘿的字。

“我本來不想找你。”迪奧娜哪怕急得手忙腳亂也不忘記表明自己的立場,她垂着眼,連耳朵都耷拉下來,“我實在想不到她會去哪裏了,如果她回家一定不會留這樣的紙條,騎士團那邊現在都還在聚會,除了你……對了,她今天白天就很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斯範。”

“你白天最後一次見她是在哪裏?”迪盧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紙條,開口時很是冷靜。

這樣的冷靜似乎也會傳染,迪奧娜一愣,焦心如焚的心情在看到迪盧克目無表情的臉時突然平靜了些。

“在獵鹿人餐廳。”她說。

……

莎拉今天忙瘋了,先是白天來了兩個要求高且難搞定的稻妻商人,非要兩杯什麽有冰塊但不凍嘴的飲料,現在晚上的餐廳裏擠滿了人,大家都在慶祝風花節的完美謝幕。

獵鹿人的廚師忙前忙後地坐着料理,她也腳不落地地端着餐盤在餐廳從東跑到西,露天的餐桌邊還有客人要求上幾杯烈酒,說是貓尾酒館沒有開門,天使的饋贈也沒了空位。

她暗暗咬着牙,轉頭又朝那頭喊她名字的顧客強擠出了笑容。

這些酒鬼……!

莎拉收起手裏的餐盤,才要轉身朝外走,擡眸看到了門外站着的一高一矮,她揉揉眼睛,再次擡起頭。

這,她沒有看錯吧?

貓尾酒館的迪奧娜小姐和天使的饋贈的迪盧克老爺站在一起?

他們倆不是關系不好嗎?

不對不對,準确來說,應該是迪奧娜小姐單方面和迪盧克老爺關系不好。

莎拉看着二人朝她走來,停住腳步站在了原地。

“你好。”迪盧克摘掉手套,朝莎拉伸出右手,“我們有些事想請你幫忙。”

……

莎拉靠着後廚的門,仔仔細細地思考了一番。

“白天的餐廳沒有開,只有露天餐桌對客人開放,如果我沒有記錯,當時外面只有尤蘿小姐和兩位來自稻妻的商人。”

“稻妻的商人?”迪奧娜皺眉,“我來找尤蘿的時候露天餐桌只有尤蘿一個人,然後我和她一起回貓尾酒館,等到我去叫她用晚餐發現她已經出門了。”

“那兩位商人,他們當時是先一步離開了。”莎拉回答。

迪盧克看着餐館外的熱鬧場景,在腦海裏整理着各種線索,開口又問莎拉:“你有聽到那兩個商人說了什麽嗎?或者尤蘿有和你說什麽?”

“說了什麽嗎?”莎拉咬着唇,眉頭漸漸皺起來,“尤蘿小姐只在點餐時和我說過話,至于那兩個商人嘛……啊!我想起來了!”

“什麽?”迪奧娜朝前走了兩步,湊到莎拉身旁。

“我記得那兩個稻妻商人好像提到過什麽神醫,當時尤蘿小姐已經招手想讓我收走冷飲了,結果我還沒有出去她又重新把杯子拿到手裏,然後那兩個商人很大聲地吵了幾句,說是什麽家裏人生病找璃月的神醫看病,什麽病都能治。”莎拉有些不解,“我不太相信這些,所以就沒再聽下去,不過後來那兩個商人聊着聊着又變成小聲嘀咕,再後來,他們就走了。”

“什麽病都能治的神醫?”迪奧娜下意識擡高了音量,她擡起眼和一旁的迪盧克對視,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恍然大悟。

尤蘿這個傻子,一定是偷偷跑去璃月了!

——

半彎月牙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偶爾會被路過的流雲遮去些許皎潔。

從望舒客棧的樓臺往下眺望,能将璃月郊外的景色盡數攬入眼中。

只可惜夜色太濃了。

尤蘿趴在樓臺的欄杆上,微微仰頭吹着風。

她的腳邊窩了只白色小貓,貓此時正輕輕打着呼嚕。

遠處的荻花洲不知是停留了哪位仙人,悠揚的旋律傳來,撫平了些許停留在她心頭的煩躁焦灼。

客棧的老板出來勸她早些回屋,說最近的璃月不太平,晚上千萬不要随意出門亂走。

尤蘿點頭謝過老板的好意,蹲下身摸了摸小貓毛茸茸的腦袋,轉身回了屋。

屋子裏很是冷清,她鑽進被子裏,揉着耳垂,嘆了口氣。

被外面的風這麽一吹,她突然有點想蒙德了。

她在獵鹿人餐廳外聽到稻妻商人的談話,聽到他們說所謂的璃月神醫什麽病都能治,腦子突然就不會思考了。

如果說那神醫的醫術果真如此高超,是不是她的嗜酒症也能被治好呢?

回到貓尾酒館後尤蘿想了又想,在看到櫥櫃上的聖潔之心酒瓶時,說走就走的想法猛地蹿進了她的腦瓜子。

她是一個沒有神之眼的孩子,她是一個沒有被風神眷顧的孩子,哪怕每年風花節的風都會吹到她身上,哪怕所有人都喊着——願風神護佑。

她從小到大的朋友們,似乎一個個都找到了人生目标,并在向着好的方向進行,只有她、只有她依然站在原地,捧着她的酒杯,如同迷茫的旅人,始終沒有尋到真正屬于她的軌道。

那個突然出現的暗夜英雄,當衆嘲笑她沒有神之眼,她盡管生氣卻毫無辦法,因為對方說的是實話。

她不得不去面對現實,就像她白天看到騎士團的朋友們穿着正式的服裝,說着也許虛假也許真實的話。

尤蘿曾想前去問問琴,或者問問凱亞,他們是不是真的覺得斯範這樣的人就是暗夜英雄?

然而她沒有。

她仿佛更适合坐在貓尾酒館的某個角落,用酒精麻痹因病症發作而無力的靈魂。

“也許我真的很差勁。”尤蘿心想。

但是。

她現在身處璃月,住進望舒客棧,全然是因為她看到那個酒瓶,酒瓶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紋圖案,讓她想到了迪盧克。

她在某個夜晚,在火光籠罩和魔物的聲嘶力竭裏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迪盧克。

尤蘿想起迪盧克從外游歷回國時說的第一句話——

“我想做什麽,就去做了。”

“想做什麽……”她喃喃着。

桌上蠟燭終于燃盡,在尤蘿深吸氣的瞬間“撲哧”一聲滅了,房間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尤蘿咬着唇糾結好久,終于還是懶得再下床去點根新的蠟燭。

于是她用被子将頭一蒙,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

尤蘿再醒來時,天空已經擦亮。

窗外的樹枝上停着一只翠鳥,見尤蘿打開窗戶,撲騰着翅膀飛遠了。

她打包好行李,出門退掉房間,趁着太陽還沒完全升起,啓程繼續趕路。

不管怎樣,既然已經來到璃月,她是一定要找找這位神醫的!

璃月已經入冬,清晨有霧,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潮濕霧氣。

尤蘿低頭專心走着路,天邊悄然染上一抹淡淡的紅光,她仰頭望了一眼遠方的天,眯着眼打了個哈欠。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細的笑聲,好似從地底傳來,順着濕漉漉的土地鑽到了腳底,尤蘿猛地打了個寒顫。

她快速回過頭,沒有在身後看到任何人。

清冷的晨風吹過,她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嘻嘻——”

又是一聲怪笑!

“是誰?”尤蘿瞪大雙眼,下意識握緊了拳。

她想起昨天晚上望舒客棧的老板和她說過的話,說璃月最近很不太平……

“是誰!不要裝神弄鬼!”尤蘿不敢再動,她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

周遭無人路過,她無處可求救,不禁有些腿軟。

那詭異的聲音再次短促地笑了起來,尤蘿聽到它說——

“嘻嘻嘻,你看,她果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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