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個擁抱
一個擁抱
細碎的陽光透過櫻花樹的間隙落到地上，被過路人一腳踩散了。
風裏帶着櫻花的淡淡香氣，只站在神社裏就能感受到內心的平靜。
神櫻樹下站着三個人。
“哎呀呀，我還以為是绫華給自己求的簽呢。”八重神子笑着将指間夾着的簽紙遞還給神裏绫華，故作可惜般輕嘆了一口氣，“不知什麽時候能聽到绫華的好消息。”
“八重大人！”神裏绫華雙頰微紅，将簽紙拿回去收了起來。
神裏绫華這支簽其實是替柊家的好姐妹求的感情簽，沒想到被八重神子調侃了一番，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尤蘿站在樹下吸了花粉，偏頭打噴嚏，她捂着微微發紅的鼻子回頭，擡眼時恰好和八重神子對視。
“看這位小友的模樣，不是稻妻人吧？”八重神子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
尤蘿點點頭：“是的，神子大人，我從蒙德來。”
她講話帶着點甕裏翁氣，八重神子把眼一彎，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真可愛。”八重神子說，“我送你幾本小說如何，就當是見面禮了。”
小說？尤蘿愣了愣。
她倒是會看些小說，小說和圖書館裏那些文學書籍又有不同，不像後者那麽枯燥乏味，她無聊時會借迪奧娜收藏的小說看。
迪奧娜算是個小說迷，房間裏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小說，有時還會從璃月稻妻等其他國家找人代購些新出的小說。
尤蘿出了幾秒神，眼前倏然冒出幾本封面色彩豐富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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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
這不是迪奧娜求之不得的《我的司宮大人》第三冊和《吃了史萊姆後我成了提瓦特最強王者》的最終版嗎！
尤蘿瞪大了雙眼，聽到八重神子讓她快點接着，于是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
“怎麽樣？這可是前幾天剛發行就被一搶而空的小說，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很喜歡？”八重神子挑眉，注意到尤蘿閃着光芒的眼睛，心中高興。
她第一眼就覺得這女孩對她的眼緣。
“謝謝您！”尤蘿抱着書朝八重神子鞠躬。
她把這些書帶回去，迪奧娜一定會很高興！
“客氣。”八重神子朝她揮揮手，又看向神裏绫華，“绫華，幫我給你兄長帶句話，過段日子的慶典還需要增派人手核對文獻資料，需讓他再安排幾個人。”
“好。”神裏绫華點頭應下了。
天邊已經鋪了大片的橙黃色雲霞，即将日落，他們也不再久留，二人和八重神子告別，離開前只聽見八重神子轉身似在喃喃什麽清籁島的異事。
“稻妻有時候的确會發生些奇怪的事情。”神裏绫華和尤蘿并肩走在下山的路上，她側眸見尤蘿緊鎖着眉頭，于是開口寬慰道，“那件事我和兄長會盡力去調查，你不要太擔心，一定會有結果的。”
神裏绫華是個心細又溫柔的人，她一路耐心地和尤蘿聊着天，又留了尤蘿在神裏屋敷用晚飯。
尤蘿回到稻妻的客棧時已經月上枝頭，但城內熱鬧，不似郊外處處冷清。
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聽着周邊的叫賣聲，突然想起了先前在璃月時的情景。
那次去璃月，她也是頭腦一熱，立馬就出發了。
她似乎永遠都沖動，毫不思考地就往前走，父親曾經誇獎她的果斷，也警告過她做事要謹慎小心。
果斷和謹慎，這兩者并不沖突，但她大概永遠無法兼顧。
就像這次前來稻妻，她毫無準備，又是一腔熱血，迪奧娜在她出發前問她要不要再考慮，她說“不”。
來到稻妻，不和迪盧克一起，她只能找神裏绫華幫助。
尤蘿站在街邊的稻妻煮串攤前，從口袋裏摸出摩拉來遞給攤主，她微微俯身，捏了幾串熱騰騰的煮串放進紙杯裏。
熱氣蒙在她的指甲上，她将紙杯遞給攤主，低了低眸。
尤蘿終于在一路的反思裏意識到，她不像迪盧克那樣有完整的計劃，不似他有非凡的能力，不如他在各處的人脈廣多，她憑沖動讓他帶她來稻妻。
但迪盧克有自己的事要辦，無論是斯範的事也好，或者嗜酒症的事也罷，這些都是騎士團和她的任務，和他本來沒有關系的。
迪盧克是因為和她的關系才會在落地稻妻時叫她跟着他。
尤蘿戳着紙杯中的丸子，拿起來咬了一口，思緒飄到了更遠的地方。
也許真是如家族中的某些人所說的那樣，她是個毫無用處的人。
她只有前進這樣唯一的勇氣，但途中遇到任何困難都會把她擊倒，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夠到達終點。
客棧的老板正在外頭招呼客人，見尤蘿一手抱着書，一手拿着杯子，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尤蘿搖頭謝過他，走進了客棧裏。
她需要靜一靜，想想接下來她該做什麽、能做什麽。
沉湎于沮喪并非她的個性和做派。
尤蘿背過身去推開了房間門，将手中的東西一放，轉頭撲進了被子裏。
不知發了多久的呆，紙杯裏的熱氣漸漸消散，煮串的湯表面浮起一層薄薄的油層，窗外的風偶爾會撞在窗戶上，但是輕輕的，并不擾人。
尤蘿翻了個身。
門突然被敲響，她猛地豎起了耳朵。
一聲，兩聲，三聲……
敲門聲歇了，又突然傳來極弱的腳步聲。
尤蘿掀開被子下床，站到門邊，朝外問道：“誰？”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倒像是剛被吵醒。
夜似乎已經很深了，誰會在這個時候敲響她的房門？
除了……
“我。”
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語氣裏帶着難以忽視的隐忍和壓抑，尤蘿加速的心跳倏地平緩下來，她快速推開房門，看到了門外的迪盧克。
“你！”
尤蘿揉了揉眼。
迪盧克伸手拉了她一把，力道并不重，他接着這股力從半跪的姿勢稍稍起身，進了尤蘿的房間。
他的臉上有一道血痕，不知是受了傷還是從他處蹭到的，看起來不血腥，反倒在他平靜的臉上刻畫出一抹桀骜不馴來。
目光跟随着他進屋的動作，尤蘿才注意到迪盧克捂着左胳膊，指縫間滿是鮮血。
尤蘿急匆匆走到他跟前。
“尤蘿，你聽我說，我找到了一處秘境，如果要行動，最好我們今晚就去。”迪盧克見尤蘿盯着他的胳膊，也不在意，繼續說道，“秘境外有一群秘密團夥，他們的模樣奇怪，和上次我們在蒙德秘境裏見到的那個……”
他的話突然停住了。
“你……”迪盧克看着尤蘿上前，伸出手覆在他捂着肩膀的右手上。
“你受傷了。”尤蘿的嗓音有些顫抖，迪盧克的手很熱，像團火一般燃燒着她的手心。
“你流了好多血。”
他獨自一人前去調查，哪怕迷路，哪怕受傷。
而她蜷縮在角落困惑哭泣，卻始終不敢再朝前邁出半步。
“沒關系。”迪盧克低眸，看着她的手指也染上血，于是往後退了一些，和她分開，“別碰，髒。”
尤蘿盯着指尖的血，吸了吸鼻子，擡頭和迪盧克對視，她的眼裏有些茫然。
“迪盧克。”她開口問，“你去找神裏家幫忙調查，又一個人去尋找秘境，這些和你本來前往稻妻的目的有關嗎？”
“……”
淡淡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窗臺邊的燈火搖曳了幾下，燈影在地板上跳躍着，反倒成為安靜氣氛裏唯一的熱鬧。
迪盧克沒想到尤蘿會突然問這些，他頓了頓，說：“這些不重要。”
現在要先去秘境，也許能在那裏找到有關失蹤者和嗜酒症的答案。
“哪裏不重要？為什麽不重要？”尤蘿看着他，“凱亞來稻妻前一定和你說了，所以你在幫我調查嗜酒症，是不是？”
迪盧克沒說話，靜靜地看着她。
“這個我自己會想辦法的，你不是說你來稻妻找什麽果實嗎？你白天去找了神裏家家主，你們在茶室裏說了那麽多，哪一件事和你來稻妻找果實有關？”
“……”
指縫的血滲出來，迪盧克擡步走到洗漱臺邊，他目光淡然，連水碰到傷口也沒皺一下眉。
尤蘿幾步走到他身邊，盯着他的傷口，感覺眼角濕濕的，她深吸了一口氣，卻發現喉嚨哽住了。
她倔強地站着，非要個答案，水聲淅瀝，等停了她才聽見迪盧克輕輕嘆了口氣。
“難道我帶你來就是單單帶你來？不用對你的人身安全負責嗎？你出去受傷了怎麽辦？”
“可是受傷的是你啊。”
“……”
迪盧克往傷口上纏繃帶的動作一頓，掀眸發現站在面前的少女紅了眼眶。
“尤蘿。”
手裏的繃帶被一雙白皙的手抓住，迪盧克下意識松了力氣，尤蘿吸了吸鼻子，想努力把眼淚憋回去。
“我對你越來越愧疚了怎麽辦。”
原來迪盧克一點都沒變，一點都沒有。
尤蘿把繃帶末尾纏緊，仰頭看了迪盧克一眼。
搖蕩燈光倒映在他的紅瞳之中，仿佛無端給這點紅加了把火。
她微微墊腳，伸出手臂環住了他脖子。
這是一個沖動的擁抱，尤蘿的眼淚終于掉下來。
“迪盧克，別因為我受傷，行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