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有車鄰鄰

有車鄰鄰

王二狗聽到有人叫他蠢狗,當場便不樂意了。他邁着堪稱優雅的步伐走到陳糾面前,呵斥道:“愚蠢的人類,怎麽和你狗爹說話呢?”

然而陳糾聽不懂狗爹的話,他只看到那只吃了他魏先生準備的飯菜的蠢狗還沖着他“嗷嗚嗷嗚”地叫,一副看起來沒吃飽的樣子。

陳糾頭疼,他一把抱起王二狗,敷衍地哄道:“行了祖宗,瞅你餓的,都吃上粟米飯了。帶你啃骨頭去。”

王二狗:“???”

王二狗:“嗷嗚嗷嗚嗷嗚!”

狗爹不啃骨頭!

然而陳糾聽不懂,他只看到在他說要帶王二狗啃骨頭後,這蠢狗興奮地在他懷裏動來動去。

都餓成這樣了,陳糾心裏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愧疚:“下次餓了自己出來找食,我們沒辦法一直關注着你的。”

活像二狗是一只多麽讓人操心的狗。

王二狗:“???”

你當你狗爹傻?

陳糾抱着二狗就要走,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陳糾!”

陳糾回頭,就看見白未曦已經走出了小院。游溯為他開門,二人一黑一白的衣袂翻滾交織,在夜色與月色的交映下,如同一幅寧靜的山水畫。

陳糾滿臉驚喜:“先生!你終于出來了!”

白未曦耳邊是二狗不停地咆哮,眼前這畫面太美,白未曦連忙道:“陳糾,你把二狗放下來,他吃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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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糾嘟嘟囔囔:“哪有狗吃粟米飯的。”

但說是這麽說,他還是乖乖地将王二狗放了下來。王二狗一得到自由,便飛快地跑到白未曦身邊,蹭着白未曦的衣袍:“曦曦寶貝,陳糾壞!他大大的壞!比游溯還壞!”

游溯:“???”

我逼你啃骨頭了嗎?

游溯深恨自己能聽得懂這只蠢狗的話,以至于現在不上不下。

白未曦摸了摸二狗的狗頭當作安撫,他轉頭對陳糾說:“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陳糾看向游溯:“那殿下?”

“他當然也是要滾的。”二狗絮絮叨叨,“爸爸不準他們這麽小就睡在一起。”

游溯嘴角直抽。

白未曦想找個雞毛撣子。

好像是知道自己惹了禍,王二狗沒等白未曦說話,直接撒蹄子跑了。

白未曦向游溯施禮:“殿下,請回吧。”

游溯抿了抿唇,随即向白未曦回禮:“先生不必送了。”

他們互相作揖,不遠處的崇雲考看着這一幕,微微眯起了眼。

回去的路上,崇雲考問:“主公和白先生談了這麽久,都談了些什麽?”

“談了些不是很讓人愉快的話題。”游溯淡淡地說,“一些讓孤十分不愉快的話題。”

聽到這句話,崇雲考先是一愣:“不愉快的話題?”

緊接着,崇雲考卻又了然地笑笑:“怪不得——若是主公和白先生談論的話題很是愉快,現在可能就忙着拜相了,哪裏會如同如今這般冷淡?”

“——白先生和主公談了什麽?”

游溯抿了抿唇,臉上的表情是顯而易見的拒絕,明明白白地告訴崇雲考,他現在不想談論這個讓人不開心的話題。

崇雲考從年輕時就是游溯的父親、前任雍王游麟的謀士,一路從長史做到國相,還曾擔任過游溯的老師。游溯的開蒙是崇雲考做的,游溯學的知識都是崇雲考教的,不誇張地說,崇雲考認為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游溯的人。他對游溯的了解,就是游溯的父親都比不上。

現如今,他只需要一看游溯的表情,心中頓時便升起了一個想法:“莫非,是老臣和白先生英雄所見略同了?”

游溯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仲父!”

他的語氣甚至有些嚴厲,幾乎是明晃晃地在告訴崇雲考,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然而崇雲考的話卻讓一旁一直都很安靜的游洄也想到了什麽不好的畫面,游洄當場眉毛一豎:“阿兄,那勞什子先生也在勸你放棄荊北,将父王用命換來的荊北還給朝廷?”

荊北是荊州北部的簡稱。荊州以長江為分割線,分成了荊南和荊北兩部分。荊北主要包括整個南陽郡、大半個南郡和江夏郡,地理位置上主要是江漢平原和南陽盆地。

從地理位置上看,荊北包含襄陽、夷陵、江陵等重鎮,夷陵是益州與荊州的分界線,襄陽則是荊州的門戶。

簡單來說,占據襄陽,江陵難以獨守,涼州鐵騎就可以直入江漢平原,長江天塹近在眼前,雍國的地盤就和朝廷劃江而治,随時可以率領水軍順流而下,直逼現在朝廷的國都臨安。

江陵曾是戰國時楚國的都城郢都,位于四面平坦的江漢平原,靠近長江和雲夢大澤。此處地形平坦又糧食富足,占據江陵就是占據了屯兵之地,整個荊北來去自如。

而從江陵逆流而上就是三峽出口夷陵。守住夷陵,蜀國的士兵便再無可能順着長江順流而下,蜀軍想要東出,就只能走陸路北上漢中、關中。

更何況,比起荊北地理上的優勢,更重要的一點在于,游溯和游洄的父親,前任雍王游麟就是戰死在襄陽城下。

游麟馬革裹屍而還,才換來了荊北地區歸于雍國的掌控。現在讓游溯白白将荊北地區交出去?做夢!

因此當白未曦提出他治國的第一步就是将荊北還給朝廷之後,游溯直接冷了臉,二人不歡而散。

看着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的兄弟二人,崇雲考幽幽地嘆了口氣。

這個晚上,崇雲考想,自家主公什麽都好,就是有的時候太固執,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也因此,崇雲考萬萬沒想到,第二日一早,他竟看見游溯穿戴好衣冠前來找他。

這些日子以來,游溯出行的時候都是簡單的發帶束發,怎麽方便怎麽來。然而今日,崇雲考卻看見游溯竟然戴了冠。黑色抹額系在額頭,一派氣宇軒昂。

崇雲考奇了:“主公今日打扮怎麽這般隆重?”

游溯用一種十分複雜的語氣說:“授官。”

“授官?給誰?”崇雲考一臉的不可置信,“給白先生?”

你倆昨天不是談崩了嗎?

這才一晚上!

崇雲考難得懵逼:“主公?”

游溯幽幽地嘆了口氣:“白先生說服了孤。”

說服?

說服什麽?

崇雲考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不轉了:“主公?白先生說服你什麽?”

他用一種震驚中混合着不可置信還摻雜着幾分目瞪狗呆的語氣問:“将荊北還給朝廷?”

游溯的臉上又露出那種不情不願的表情來,但是緊接着,崇雲考就看見游溯十分艱難地點了頭。

崇雲考:“???”

崇雲考還記得他第一次和游溯談起現在的雍國不适合駐軍荊北的時候,游溯是怎麽和他說的。

“襄陽是父王的埋骨地,為人子者,不能将父王用命換回來的土地交付出去;為人臣者,不能将君王用命換來的土地交付出去。孤若交還荊北,便是一個不忠不孝的畜生!此事誰也不得再提!”

當時你怎麽說的來着?

現在你怎麽就反悔了呢?

崇雲考目瞪狗呆。

偏偏此時游溯還在一旁說:“仲父,孤擔心白先生不肯接孤的印绶,你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崇雲考:“……”

等等,我緩緩。

他家主公在說什麽?

他在擔心白未曦不肯接他的印绶?

不是,你是主公啊!

崇雲考有點淡淡的憂傷。

也不知怎麽的,這一刻他忽然間有種感覺,就好像是自家養的豬可能要出欄了。

崇雲考淡淡地說:“這件事主公找老臣也沒有,不過依老臣看,白先生應該是很願意接受主公的印绶的。”

畢竟要是不願意,何必和游溯絮叨這麽久?

聽了崇雲考的話,游溯的臉色好看了幾分。他摸着懷着準備給白未曦的印绶,說:“希望白先生看得上孤給他的印绶吧。”

然而可惜的是,事實證明游溯想錯了。當他向白未曦道明來意的剎那,還未等游溯拿出印绶,白未曦便直接拒絕了:“白某若是為了名利富貴,何處不能容身?”

游溯的手就那樣頓在原地。

不過随即,游溯便聽到白未曦說:“不過殿下的好意白某收到了,若是殿下不棄,白某願随殿下一起前往京兆。”

這便是認同的意思了,游溯深呼一口氣。他摩擦着懷裏的印绶,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那先生确定不接孤的印绶嗎?”

白未曦堅定地搖頭:“白某說的話有幾分效果,并不在于那一方印绶。”

游溯失望地嘆了口氣。

似乎是感受到了游溯的情緒,白未曦補充道:“殿下放心,白某既然答應了殿下,就絕不會輕易反悔。承蒙殿下不棄,白某雖無才,卻也願意做殿下的太公管子,許殿下以驅馳。”

誰料聽了白未曦的話,游溯的表情卻在剎那間變得很是精彩。游溯問:“周武王發喚太公為‘尚父’,齊桓公喚管子為‘仲父’,白先生以這二人作比,莫非也想做孤的‘仲父’?”

白未曦:“???”

游溯故作可惜:“只是可惜了,孤已經有自己的‘仲父’了,更何況以白先生的年紀,怕是沒辦法做孤的仲父。”

白未曦:“……殿下誤會……”

“更何況,孤并不覺得這二人之間有什麽好類比之處。”游溯突然變得正經起來,語氣中也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這樣孤會以為,白先生其實不是真心為孤驅馳的。”

白未曦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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