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蘋果

蘋果

期中考和月考應該是沒什麽分別的，但因為占了個期中兩個字，倒顯得尤其突出，聽着仿佛一場大考，令人下意識緊張無措起來。

孔詩蘭對期中考試也是尤為重視，但也記着不能給太大壓力，生怕把弦給壓斷了。

沈棠自己則是清楚，高三的考試考一次少一次，每考一次就是離高考更近一步。

即便孔詩蘭不予以重視，她也不可能有任何放松。

一中改卷的速度很快，兩天就改完了試卷，還把成績都統計好了。

同學們一聽說成績出來了，心中好奇不已，有的甚至先跑到辦公室去問成績。

但老師并沒有提前透露什麽，只是讓大家回教室等着，班主任會把大家的成績條拿過去。

沈棠倒是沒有這麽急，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頭把剛剛課上講的內容又過了一遍。

複習的時候，她突然想到坐在自己身旁的陸雲骁。

挺奇怪的，今天陸雲骁怎麽這麽安靜？

平時雖說話也不多，但總歸會有幾句交流。

可他今天的情緒一直都不高，雖然面上看着只是和平時一樣冷冷的，但面對熟悉的人時，總歸會有點活氣。

現在卻是……

沈棠朝陸雲骁的方向看了一眼，猶豫着喊了他一聲：“陸雲骁。”

陸雲骁正發着呆，不知在想什麽，沈棠叫他竟也沒反應。

沈棠見他沒反應，更覺得不對勁，正要伸手碰碰他，就聽見預備鈴的聲音，班主任也踩着預備鈴的聲音進入教室。

期中考試的成績條發了下來，沈棠拿了第一。

陸雲骁掉到了第二，卻與她的成績相差甚遠，可以看得出來，她的進步是很明顯的。

但沈棠并不這樣想。

她只覺得陸雲骁的狀态不對，肯定是因為發揮失常才讓她超過了。

而且，她看着陸雲骁的模樣，心中也很擔心。

“陸雲骁，你是遇到什麽事了嗎？”沈棠擔憂地問。

“沒事。”陸雲骁心煩意亂的，也不願自己的情緒影響沈棠，只搖搖頭，沒有說出緣由。

沈棠見陸雲骁不肯說，也沒有再問。

但她心中仍是擔憂，一上午都忍不住分散了些注意力到他的身上。

午休的時候，沈棠沒在教室看見陸雲骁，又見趙家俊、秦雪明二人都在教室，難免覺得奇怪。

她走到趙家俊和秦雪明身旁，壓低聲音問：“陸雲骁呢？怎麽就你們兩個？”

趙家俊和秦雪明對視一眼，搖搖頭。

“他飯都沒吃幾口，人就跑不見了。”秦雪明把自己知道的告訴沈棠。

“他也沒找我們下去打球，不知道是有事回去了，還是跑到哪裏待着了。”趙家俊也覺得奇怪，疑惑地說。

沈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總覺得不能就這樣不管，還是得去找一找陸雲骁。

她先是到門衛那邊問了一嘴，因為陸雲骁在一中很出名，老師、門衛這些肯定都認得他，所以門衛很快就告訴她，陸雲骁壓根沒出學校。

既然不是離開學校，那應該就是在學校裏的某個地方。

食堂已經快關了，教室裏沒人，小賣部不像是陸雲骁沒事會去的地方，至于打球他也沒伴。

這樣想，就只有一個地方……

沈棠想起初見時的那個天臺，也不知道現在學校有沒有把門鎖上。

那會陸雲骁就是獨自一人躲在那邊，看得出來，他把沒人愛去的天臺當成了自己的地盤。

也許就在那兒呢？她覺得應該去看看。

這樣想着，沈棠走向通往天臺的樓梯，看見虛掩的門，心中隐隐有種預感。

陸雲骁就在這扇門之後。

沈棠推開門，朝初見陸雲骁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見他躺在當初的地方。

與那時無異，他逆光躺在那兒，聽見動靜支起身子看過來。

有那麽一瞬間，沈棠耳邊仿佛又出現了唐蓉蓉的羞辱，和陸雲骁不耐煩的一句。

“吵死了，都滾。”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高一的時候，他們已經成了同桌，甚至是好朋友，一塊兒步入高三。

“你怎麽來了？”陸雲骁見是沈棠，從上邊下來，站在她面前，沒看她的眼睛。

“我看你今天情緒不高，午休又見不着你，就來找找。”沈棠實話實說。

“我沒事。”陸雲骁還是不願意說。

“可你看起來很不好。”沈棠盯着陸雲骁看了一會兒，才接着勸說，“如果有什麽事，可以說出來大家商量，自己憋着可不好。”

陸雲骁正要說話，沈棠又補上一句。

“你跟我說的，自己憋着不好。”

陸雲骁看着沈棠認真的模樣，張了張嘴，心底洶湧的傾訴欲差點壓制不住。

可他也明白，這是他家的破事，不好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分享給沈棠。

他們只是同桌，至多就是好朋友，她沒必要、也不能當他的情緒垃圾桶。

沈棠見陸雲骁還是不言語，才嘆了口氣，說：“要是什麽不能說的，那就算了。我只是想說……不管是什麽事，要是影響到學習就得不償失了。”

說完，沈棠又仔細想了想會不會哪裏說的不對，意思表達得沒有很明确，又補上一句：“高三可是關乎未來呢。”

陸雲骁沉默半晌，還是沒有全盤托出，只說：“是我家裏的事。”

沈棠點點頭，也沒再追問，說：“既然是你家裏的事，我就不問了。這種事情還得是家裏來解決，也希望你能早點調整過來，別被情緒影響了。”

見沈棠不問，陸雲骁竟有一絲絲的失落。

明明不願将家裏的破爛事說出來，惹人煩心，又私心渴望她的關心。

他唾棄自己竟然有這樣的想法，努力讓情緒不在臉上流露，倒顯得他情緒更為低落。

“我其實一直都想超過你，我媽媽也是這樣希望的。”沈棠突然提起成績的事。

“你已經做到了。”陸雲骁沒想到沈棠會跟他聊這個，對她說。

“不對，你是發揮不好，我這叫勝之不武。”沈棠搖搖頭，立刻反駁，“你趕緊調整過來，下次我一定超過你。”

“可……”陸雲骁立刻就想像沈棠解釋，可她沒給解釋的機會。

“我回去了，還是給你點空間靜靜吧。”沈棠說完，朝陸雲骁揮揮手，離開了這裏。

陸雲骁看着沈棠遠去的身影，想到剛剛想解釋的話。

其實他估算過的，就算這次他沒有發揮失常，照樣考不過沈棠。

沈棠就是追上他了，還考得比他好，跟他發揮好不好，有沒有被其他事情影響沒什麽關系。

至于他家裏的事情。

其實陸雲骁并沒有想通，只是在單獨見過沈棠之後，他心間煩悶有那麽一絲絲的消散。

-

進了十二月，雖說偶爾有一兩天還有些熱，但大部分時候都是涼爽的。

平安夜的前幾天，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氣溫更是降了不少。

聖誕節前一天，沈棠上學的路上碰見一個買蘋果的老太太。

老太太擺了個小桌子，上邊放着包裝精美的蘋果，明顯是賣給過聖誕節的年輕人的。

沈棠路過多瞧了一眼，老太太立刻熱情地拉住她。

“妹妹看一看吧，你們年輕人不是都過節嗎？買個蘋果吧，是吃平安的！”老太太十分熱情，看着沈棠的目光中滿是期待。

沈棠家裏不愛過洋節，平時也不跟其他同學談論這些，對聖誕節送什麽東西也不大懂。

她只是看老太太在冷風中賣蘋果，又這樣熱情招呼她，她不買難免覺得不好意思，就買了一個。

好在老太太并不像其他平安夜賣蘋果的商家一樣，借着平安夜蘋果的由頭，稍微包裝一下就敢收得死貴。

老太太收的價格只比正常的價格小高一點點，算是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當然，沈棠也不知道其他商家是怎麽收費的，所以并沒有在價格上多想。

沈棠帶着路上買的蘋果來到教室，她沒有立刻走到她的座位上，只是站在後門處遠遠看着陸雲骁的背影。

她腦中突然閃過從前陸雲骁幫她的每一次，又想起那天陸雲骁情緒低落的模樣。

她想，這個保平安的蘋果，還是給陸雲骁吧。

這般一想，沈棠提着蘋果回到座位，先坐下稍稍觀察了陸雲骁一番，才将蘋果遞給他。

沈棠坦蕩地看着陸雲骁，說：“雲骁同學，送你的。”

陸雲骁看見沈棠遞過來的蘋果，還是禮盒裝的，包裝雖然不算精美，但确确實實是單獨包裝在透明盒子裏的平安夜蘋果。

他愣愣地将目光投向沈棠，想從這張臉上看出點什麽，為什麽會在平安夜給他送蘋果。

可沈棠的神情坦坦蕩蕩，他仔細盯了一小會兒，什麽都沒能看出來。

既然看不出來，陸雲骁便直接問了。

他斟酌了一下，組織好語言，說：“怎麽突然想到送我蘋果？”

沈棠沒多想，如實說：“我剛上學路上碰到個老太太賣蘋果，她說年輕人聖誕節都送這個，保平安的，我就想到你了。”

在沈棠回答之前，陸雲骁有過許多設想，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簡單的答案。

他呆呆地看着沈棠，突然就想，他可能……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