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落入聶周文手裏不比那兩兄弟手裏好。
他一直覺得聶周文是想讓他死的,可這一次沒有,這一次聶周文得到了他的存活支配權後,只是将他帶回了之前的新人區,然後對他說:“和你同謀的人是誰。”
一群人站在那裏,南野站在最後一排,麥苗快速收回目光,“沒有。”
“不說?”
“沒有人。”麥苗頗為硬氣地說。“就我一個人。”
聶周文微微擡颚,凝視着他,忽地一笑,正在麥苗放松了一下的時候,砰的一聲巨響,他其實都沒感覺到痛意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有個少年驚呼了一聲,他才順着視線低頭看了眼。
左腿上一個血窟窿,應該是中彈了,但中彈的這一瞬,竟然沒有痛感,只有一種空空蕩蕩像是少了點什麽的錯覺。
怎麽可能不害怕,他吓傻了。
唇色盡褪,像一只被玩壞的玩具娃娃,呆呆地站在那裏。
直到幾分鐘後,痛意排山倒海般襲來,他提起一口氣,生理性眼淚從眼角一顆一顆滾落,身子哐當到底,他失聲尖叫,捂住了大腿。
聶周文又道:“和你同謀的人是誰?”
極度恐懼下,麥苗其實根本沒聽清他的話,有什麽聲音也都在耳邊也自動轉化成了嗡嗡嗡。
眼見對方又要開一槍,他一個狼狽翻滾,子彈擦過他的右腿,沒打出個窟窿,但順着軌道,血肉飛濺,他嚎啕大哭,連罵人的想法都沒了。
聶明遲被虐待的時候他可以麻木可以心如止水,因為大腦自動開啓了對宿主的保護,麻痹機制讓他的腦子是僵硬的不思考的,所以只是有恐懼,但不多。
可當自己真實地受到了傷害後,驚懼交加,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惶恐,他哇哇流淚,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有過一剎那的崩潰,想說出南野,可腎上腺素帶來的暴躁又讓他覺得那樣的自己太他媽惡心了,還不如沖過去咬死那個傻逼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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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實沖了過去,一口咬住聶周文的小腿,跟只癞皮狗似的,緊緊粘上,他感覺到了牙齒下的阻隔和摩擦,他痛極了,腮幫子咬得僵硬。
聶周文眉目一沉,眼見又要下手,南野及時站了出來,吼道:“我!”他聲音發顫,“是我……你……你別開槍了!”
聶周文看了過去,他先是扣住麥苗的脖子,扼制呼吸,麥苗不得張開滿是鮮血的嘴巴大口呼氣,他被聶周文扣住脖子,提到空中,麥苗又哭又鬧,發現南野鐵青着臉站了出來後,忍不住哭着罵道:“誰和你同謀了,你上趕着給你臉上貼金啊?!”他揮舞雙臂,像個小醜一樣,大哭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聶周文瞥了他一眼,又瞧了瞧南野,對其他人警告道:“殺雞儆猴,殺了顯得無足輕重,那是便宜你們,但讓你們活着比死了還難受,那可有太多方法了。”
他一把扔掉麥苗,棄之如敝屣,麥苗疼得嗚咽,和那晚的聶明遲一模一樣的蜷縮抽搐。
他和南野一起被拉了出去。
被拖出去的時候,鮮血在大理石地面留下了一長道暗色的紅痕,他們被拖到外面,有人拿來藤條,南野變色道:“他腿上還有傷!你們這是要他命嗎!”
麥苗泣不成聲,“對啊,他們就是要我的命呢。”
那教官冷笑道:“挺仗義,那不如你把他的罰受了?”
南野怒喝道:“受就受!”說完,面不改色地應下了那噼裏啪啦的無數聲響,麥苗愣住了,他抹着眼淚,哽咽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南野冷然:“哭什麽?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好哭的!”然後沒隔多久,男子漢南野就也被生生打得掉眼淚了。
還真沒說錯。讓你舒服是困難的,但讓你痛苦再簡單不過了。
白天挨完藤條,天黑了,他倆被關在一個密不透風的房間裏,微弱的光下,南野用着之前看書學來的知識,笨拙地替他處理傷口,他的手一觸碰到麥苗腿部的皮肉,麥苗就哀嚎,哭得肩膀一顫一顫的,南野也不太敢下手了,他局促道:“我沒實踐過啊,我害怕……害怕把你搞成殘廢了……”
麥苗擦了把眼淚,“真的好疼……我忍不住不叫喚……”
南野道:“你一喊,我手就軟了,我手一軟,就不敢繼續了。”他側了個身子,将肩膀對在麥苗唇邊,“你咬住我肩膀吧,忍一忍,我盡快啊。”
麥苗默然:“可你也會疼啊。”
“我不怕疼。”
麥苗淚眼蒙眬地盯着他,在南野的催促下,咬住了他的肩膀,他咬得很輕,濕潤的睫毛微微垂下,看見了對方後背的傷。
藤條抽人,技術到位,不會破皮,一層厚厚的淤血積在下面,發膿潰爛,比皮肉破爛還要疼。
小時候,他爹不在了,村子裏的小孩就沖到他家對他吐口水,罵他跟他爹一樣是下三濫,還踹他,用柔軟卻有韌性的樹枝故意抽他。
見他哇哇哭,他們就笑,他哭得越兇,他們就笑得越開心。
他當時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以虐待別人為樂呢。
後來他想通了,因為他們實在沒什麽好玩的東西能取樂,只能通過最原始的暴力來激發情緒的湧動。
他太清楚這種瘀痕的痛意了,每每到深夜,睡在床上,翻身都不能,火辣辣地疼,嚴重了還會高燒不退。他擡手,剛觸摸到對方的皮膚,突然尖叫:“啊啊啊——”
心髒猝然一停,在那種極度痛苦的情況下,他控制不住地咬住了南野的肩膀,咬爛了,南野一聲不吭地繼續用刀子在挑他的傷,然後從口袋裏拿出止血藥給他撒上去。
止血藥還是之前別墅裏的,所有人都知道藥品珍貴,蜂擁而上,一搶而空,南野也僅搶到了一瓶止血粉末。
等一小時後,傷口處理完,麥苗已經虛脫了,冷汗淋淋,他腦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吐着舌頭呼吸,南野安撫道:“需要專業的醫生來給你治療傷口,才能保證這條腿不廢,我現在只是簡單處理了一下……”
麥苗小小的身子抵在他身上,像一團綿軟的雪球,他頓了下,拍了拍麥苗的後背,麥苗應激反應地又哆嗦一下,他懵懂地擡頭:“什麽?”
南野道:“我說……”話到一半,又覺得沒有重複的必要,像是說了能改變什麽似的,便道:“你困嗎?”
麥苗搖頭:“都快疼死了,還困?”
南野撇撇嘴角,“活該!”他頓了下,“那晚那個公子哥兒到底是什麽來頭?”
麥苗抿緊唇,“別問,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反而不好。”他委屈道,“我好難受。”
“很疼嗎?”
“不是疼。”麥苗搖搖頭,“只是感覺很不平等。明明都是現代社會了,怎麽還會分階級高低。”
南野笑出聲來:“你想得還挺深刻。”
麥苗腦子混沌,他晃了晃腦袋,道:“我幫你把後背的傷挑破吧,要不然裏面會爛了的。”
南野本意拒絕,奈何麥苗堅持,他只好趴在地上,任由對方拿着刀子給他挑開皮肉,放出淤血,他能忍,也沒怎麽喊叫,可就是這樣的忍耐,讓麥苗止不住地掉眼淚,良久,在寂靜無聲的房間內低低道:“南野,對不起。”
第二天,重複第一天,依舊是南野幫他頂了懲罰,盡管麥苗喊着自己來承受,但教官們玩味道:“你要是死了,我們還玩誰去呢。好好活着吧。”
第三天,破天荒地給他找了醫生,看了下腿上的傷,固定了石板,包紮了起來。
麥苗平日不愛哭。
眼淚代表懦弱。
尤其是哭了也不會得到壞人的憐憫,只會讓人覺得他很弱小,可以繼續欺負。
可這段日子他把眼淚流盡了。
已經兩天沒吃飯沒喝水了,麥苗身體弱,已經在脫水的邊緣了,南野比他好不到哪裏去,身體強健,但因為替麥苗受罰,雙倍懲罰下,也很虛弱。
第三天時,兩人面前放了一小杯水,他倆想得還挺好,準備平分,一人半杯,但壞人們又說:“你們誰給對方一刀,誰就能換一杯。怎麽樣?”
南野倔強地撇過臉去。
麥苗舉手:“好好好。”
南野震驚地盯着他。
麥苗握住他的手,唰唰就給了自己一刀,搶了杯水舉到南野唇邊,然後又給了南野一刀,自己伸手,星星眼,道:“我的水!”
教官嘶一聲。正在猶豫該不該給呢,聶周文從後方走來,輕輕踹了下他,教官笑笑,起身,悠閑地離開了。
麥苗幹裂着唇,大喊:“我的呢!別耍賴啊!”
教官回首:“耍賴又能怎樣?沒了。”就這麽走了。
麥苗擰着眉頭,委屈巴巴,南野道:“一人半杯,續個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