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最後,麥苗喪氣總結,“要是聶明隐喜歡的人是我就好了。”如果是,還用得着這麽麻煩?就像聶先生,對他有偏愛,所以聶先生活着的時候,他可以在聶家橫着走,誰都動不了他。等未來聶明隐上位,沈聞音就是下一個他了吧。
麥苗起身,“點滴要沒了,我去叫醫生。”
他出門的前一刻,聶先生突然道:“為什麽不可以呢?”
麥苗頓了下,不明所以,“什麽?”
聶先生對他笑,“為什麽不可以是你成為沈聞音呢?”
聶先生說:“我的時間不多了,代表你的時間也進入了倒計時。怎樣在最短的時間裏,和一個人産生聯系産生憐憫,除了性.愛,我想不到任何方法。”
麥苗哽住:“您讓我和他做???”
聶先生回避話題,繼續道:“聶家人有個根深蒂固的教育理念,那就是安全至上。你說他喜歡沈聞音,不見得,不見得是愛情,或許只是一個知根知底、安全的性.欲對象。”
麥苗噎住。
他抿唇,喘不上氣,“對啊,我不就是你的知根知底安全的性.欲對象嗎。”
聶先生盯着他,“想辦法,成為他身邊的人,這是條捷徑。當然,你也可以想其他方法。”說完,聶先生就不理他了。
心亂如麻的麥苗從聶先生那邊回來後,都要神志不清了。
恍惚之間,頗受震撼。
瘋了吧?!
可聶先生的話像是一根針,紮在了他的腦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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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膽的想法導致他再看聶明隐時,仿佛是在看一個獵物,盡管他用力阻止卑劣的想法,可思維依舊不受控地生長蔓延,直至他真的去思考可行性。
不過很快,這個念頭被他否決了。
可恥,龌龊。
聶先生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下了病危通知書後,按照醫生的話,那就是做好準備,病人随時都會産生危險。什麽危險,死亡的危險。
器官衰竭,那麽嚴重嗎。
他在網上搜過,不是說得了病也會有個緩沖期嗎。
宋特助說,聶先生的緩沖期就是一年前。
可,一年前的聶先生,根本看不出任何病态啊。
宋特助說這就是聶先生恐怖的地方,令人敬佩,連病魔他都能抵擋一二,盡管輸了。
病危通知書後,麥苗的腦子一會兒在聶明隐身上,一會兒又是聶先生。
那晚,在聶先生又一次進搶救室的時候,他也進去了,他說:“人的生命真的好短暫好脆弱啊。”他仿佛感覺到了聶先生輕輕拍了下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可一看,他還在昏迷之中。
麥苗問他,今晚你會消失嗎。
他不說話。
他經歷過周圍人的死亡,但都是後知後覺,從未親身經歷。
這種等待着死神的降臨,等待一條生命的結束,從未有過。
那晚,搶救成功。
他調侃道:“您的生命力真是頑強啊,醫生都說危險了!”
聶先生笑道:“可能是你在我耳邊叽叽喳喳,吵到我了。”
麥苗怔了下,壓下心底的苦澀,“宋特助說您是怪物,還真是,都上麻藥了,還能聽見我說話。怪物。”
那幾天,他寸步不離地在病床邊。
聶先生的兒子們沒有一個來探望的。
人走茶涼,或許都知道聶先生沒幾天了,紛紛去巴結聶明隐了。聶明隐的莊園,門庭若市,門檻都要踏破了。
衛七也不會回來了。
聶先生說讓衛七去負責歐洲的項目,那邊更重要。
沒想到最後的最後,風光無限的聶先生,身邊只有他這麽一個小喽啰。
監護室太悶了,還遮光,雨過天晴,外面出太陽了,麥苗道:“我帶您出去曬太陽吧?”
聶先生欣然接受。
烈陽當空照,溫度卻不高,閃耀到刺眼的白光讓人眯起眼睛。
他們在醫院裏轉悠,麥苗推着輪椅,笑話道:“哈哈,您和聶明隐一樣啦,都要坐輪椅啦!”
聶先生眉梢微挑,“他啊,他怎麽樣了?”
“和您想的一樣,已經開始在處理您的人了。”麥苗手下握緊,“一個都沒放過啊。”
“你呢。”
“我跟在您身邊,他可能認為我知道的東西太多,真讓我哪天走掉了,萬一洩露什麽消息,還得派人追殺,浪費資源,所以,大概率我也在他的清除名單上。”
“有去嘗試我的建議嗎?”
“沒。”
“嗯?”
“我不想和人上.床,我也不想挨.操。”
“那就是做好為我殉葬的準備了?”聶先生笑出聲來,“我很榮幸。”
“才沒有。”麥苗吞吞吐吐,“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得要時間。”
聶先生笑而不語。
麥苗再次發問:“先生,您真的沒有給我準備一條退路嗎?”他盯着聶先生的眼,鼓起勇氣,“我以為我和別人不一樣的。”
聶先生看着他,最後還是選擇了看向太陽。
聶先生這幾天狀态不錯,從病勢之中好轉,聶先生問他,蘭花養得怎麽樣了?
麥苗欲言又止。
聶先生道:“我想看蘭花了。”
麥苗連夜開車,回到了梧桐苑,那裏有他讓人精心照顧的名貴蘭花。
因為他的特殊身份,沒人怠慢他的話,一直給他養着呢。麥苗将蘭花一盆一盆,安置在車上,電話響起,宋特助壓低聲對他說:“麥苗!先生要不行了,你在哪兒啊?!”
那盆蘭花清脆落地,泥土飛濺。
他無法想象那天他是怎樣一路狂飙,疾馳而歸的。
他想,他用了最快的速度。
先生還活着的時候,沒人來看望,可這天中午,伴着窗外的烈陽,人頭攢動,密密麻麻,統一的黑色西服,麥苗抱着那盆蘭花,頓了頓,問道:“還沒死吧?”
他要進病房,被黑衣男攔住了,麥苗盯着他:“我要進去。”他極快地揚出槍,對準了那人的腦袋,轉瞬間,數十把槍的槍口也同時對準了他,麥苗左手抱緊蘭花,右手食指落在扳機處,重複道:“我要進去。”這把槍還是聶先生送他的。
後來,有人匆匆跑來,低聲說了幾句話,這才放他進去了。
他走進空蕩蕩的病房裏,手足無措,一時也不知該先放下蘭花,還是先去看望聶先生。
他把蘭花放在了窗口,陽光處,搖曳的葉片,嬌嫩輕盈,“這個和之前您送我的那盆不一樣,之前那盆被我養死了。”他等了等,沒人回應他,可他的腦海裏,自然而然浮現出了聶先生會說的話,聶先生會說他笨。
他拉了個凳子,坐到床邊,拽了拽他的手,“今天天氣可好了,要出去曬太陽嗎?”
又是許久。
靜悄悄。
他自言自語道:“怎麽這麽快啊,我還想着讓您再看看蘭花呢,可漂亮了,花匠養得比我好,我可笨了,什麽都做不好,哦對了,但我喜歡養仙人掌,這個好養,是衛七送我的,您喜歡仙人掌嗎,早知道提前讓您看看了,仙人掌是在哪裏生長的啊,是沙漠裏的嗎,您去過沙漠嗎,我沒去過,是不是一望無際的沙海啊,那會不會把人陷下去啊……”
他啰啰嗦嗦地訴說,明明只有他一個人了,卻很吵,不過真好,沒人說他吵了。
麥苗揚笑,努力地笑。起身,坐下,起身,坐下,深呼吸,來回踱步,最後蹲下身,努力地笑。
聶先生說過,說他的笑容好看。
好看嗎。
不知道。
他出病房的時候,沉默不言,走了好幾步了,才回頭問了句,“這樣,就算真的死了……是嗎?”
沒人回答他。
他們都在三兩成群地交頭接耳。
麥苗點了下頭,“應該是了。”
聶先生的葬禮,莊重盛大。
麥苗沒去。
他的身份不在受邀名單裏,不配出席。
他回到了他們的莊園。
自己做了點紙錢,在熟悉的角落,燒了點紙錢,燒紙的時候還囑咐道:“可別都花完了啊,說不定我哪天就下去了,沒人給我燒紙,這錢得分我一半啊。”
回到別墅裏,坐在沙發上,他想,終于可以看電視了,想看多久看多久,他從冰箱裏取了水果,切成果盤,又給自己倒了杯牛奶,喝了一口,呸,過期了,坐沙發上,有點冷,他随手拽了個毯子,毯子上的衣服墜落在手邊,看了幾眼,起身上樓,将衣服放回聶先生卧室。
他還貼心的把床鋪平,将窗簾拉開,讓陽關照射進來。
可陽光太亮了,他又将窗簾拉上,讓室內變得密不透風,昏昏暗暗,他躺在那張床上,縮進被子裏,窗外的鳥鳴猶在。只是,人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