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章

第 74 章

麥苗愣住,“什、什麽?”

聶明隐道:“我不想重複第二遍。”

麥苗失聲:“可你說過……”

“我說過?”聶明隐笑了,“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我從來不兌現承諾。”

“聶明隐!”麥苗驚懼交加,“你!你不能殺他!求……”

“又要求我?”聶明隐起身,逼近他,“是不是又要上演一出大戲給我看?你的喜歡就那麽廉價?”

麥苗啞住。

“和誰都能談感情,和誰都能上床,不如我把你扔出去,讓人輪一遍,也能讓你爽快了,怎麽樣?”

聶明隐自己拿起電話,麥苗一把搶走。

淩辱言語的刺激下,麥苗又羞又怒,知道聶明隐看穿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吼道:“我喜歡什麽和你有關系嗎?!你憑什麽管別人?哦對我知道,那是因為沒一個人喜歡你!像你這麽讨人厭的人,注定一輩子孤零零!”他一邊跑一邊喊,“你當我喜歡待在你身邊?我要是能走我早走了!你除了仗着你的權勢威脅人還有什麽本事,你差勁透了!聶明隐我告訴你,我這輩子最惡心的人就是你!”

麥苗随手抄起一個花瓶,朝着聶明隐的方向就砸了過去。

他喊得嗓子都啞了,仍不服輸。

見聶明隐逼近,麥苗抄起水果刀,對準喉嚨,“我去你媽的,你不用拿別人威脅我,你看我不順眼是吧,我自己死,我現在就死,滾!!”

說着就要刺穿喉嚨,被聶明隐一把橫欄,甩開手裏的刀,麥苗狂叫,叫着叫着,這次是心髒真的短促地疼了,窒息版的痛苦溢出腦海,他捂着心髒,咒罵道:“你不用看我不順眼,咱們互相瞧不起,惺惺作态是一天,得過且過是一天,你非要把這層窗戶紙捅破,難堪的是你。”

聶明隐壓着火氣,“麥苗,我警告你……”

Advertisement

麥苗甩開他的手,氣喘不上來的他撐在桌上,通紅着眼,瞪着聶明隐,“別警告了,你要殺方煦是吧,随便你,你去殺……嘶……”絞痛頻繁,麥苗心力交瘁,蹲在地上揮手,“你也不用管我,別惡心我了。”

聶明隐将他抱回了卧室,麥苗那會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粗喘着氣,淚眼汪汪,乍一看,脆弱無辜,但脾氣犟着呢,他在床上,攥緊被褥,冷汗涔涔。

聶明隐叫來了醫生,麥苗怒吼:“我不看病!都滾出去!”

聶明隐把他按在床上,麥苗掙紮着,越掙紮,越委屈,他失聲痛哭,“你又想讓我死,又不讓我死,你到底想怎麽樣……”他望着天花板,哭聲高昂沙啞,“你放開我……我不要和你們玩了……我也是人,我受不住……你讓我死了吧……”

醫生給他打了鎮定劑,很快,麥苗情緒穩定了些,他昏昏沉沉地看着天花板,聶明隐那張模糊的臉出現在眼前,麥苗望着他,說道:“聶明隐,我不喜歡你,你饒了我吧。”讓我去死吧。

聶明隐對他說,休想。

活着真他媽痛苦。

麥苗前所未有地想死。

介于他的求死,聶明隐将他的卧室改造了一番,所有危險物品都清除了,連卧室的牆壁都是軟的,鋒利物品更是半個都沒,窗口也做了封閉處理,麥苗手腕上有個電子手環,可以時刻監視他的心理狀态,一旦有了劇烈起伏,會立刻警報給終端,不僅如此,麥苗被限制了行動,他只能待在這間房子裏,看着窗口的日升日落。

他問聶明隐,想怎樣啊。

聶明隐說,互相折磨吧。

麥苗無語。

麥苗問他,能不能讓他出門,這是囚禁,是違法的。

聶明隐說,讓他做好十年的準備。

麥苗不可思議,十年,他的壽命可也就剩個十年了!

原以為聶明隐也就把他關一兩個月,火氣消了,也就罷了。可漸漸地,濃濃的絕望攏上心頭,他意識到,聶明隐是真瘋了,是真要把他永遠關起來了。他反抗他怒吼,無濟于事。

麥苗大為後悔。

他後悔自己當時的沖動,他怎麽能那麽暴躁啊,他情緒怎麽會突然失控了。

還是宋特助說,“小麥,你生病了,情緒失控是正常現象。”

“也就是說,未來的某一天,我還會情緒失控?”

“如果受到刺激,是的。”

“我一次失控,換來的是被囚禁,那如果有第二次呢?是不是還要把我手腳都給剁了?”

宋特助默然。

麥苗問:“方煦,他怎麽樣了?”

宋特助說:“算是結束了,先生沒要了他的命,斷了一只手。”

麥苗崩潰地抱頭,“都去死吧,都他媽去死吧!!”

六個月時,麥苗熬不住了,他求聶明隐,求他放了自己,他發誓,肯定不會鬧自殺了,肯定不會失控了,肯定聽話,聶明隐拒絕了他的申請。

夕陽西下,麥苗已經算不清時間了。

他的窗口只有徐徐清風,到了深夜,微弱的光在很遠的地方,他幻想着,自己如果變成一只小野貓,可以穿梭在城市的每個角落,伴着夕陽西下和璀璨的萬家燈火,該有多麽自在。

他的世界像是被隔絕開來。

在天際的另一端,霓虹閃爍,色彩斑斓。而他頭頂的這片天,純黑色,亦無星子點綴,和他一樣,沉沉如死水,再不見波瀾。

他會瘋。

他只想離開這個囚籠。

他想飛走,飛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去。

如果說之前還覺得,自己就剩十年了,跟在聶明隐身邊吃喝不愁,混日子,也罷了,就當救贖他,來日下了陰曹地府,也是善事一樁,可如今他徹底打消了那個可怕的念頭,不存在救贖,有些人,從根裏就已經爛透了。他只想離開,決絕地離開。

聶明隐冷情冷血冷心,被騙一次,不會再上當第二次,哪怕麥苗說得再天花亂墜,他也不在乎了。

第三百六十五天的時候,到了體檢日,那是唯一一次可以外出的時間,麥苗等了又等,試圖離開這間美麗的囚籠,可聶明隐卻出現在了門口,說別墅內檢查即可,麥苗呼吸一滞,他拉住聶明隐的手,“我可就剩九年了啊。”

聶明隐看着他,表情溫柔,“所以我們才要好好珍惜這九年。”

麥苗無力地靠在門上,緊閉雙眼,被絕望籠罩的他,像是深陷于低谷,伸手不見五指,一片黑暗。

這時,也不知是誰說過的一句話,在耳邊響起——“床上辦事是最優的捷徑。”

麥苗不恥于此,可如今就連這條路都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麥苗搏了一把,他抱着聶明隐,說自己不想就這麽凄苦地過完後半生,求聶明隐給他一個機會,他道歉,說自己不該對他撒謊,但他又堅決否認所謂的欺騙,為了方煦而說喜歡是真的,但因為喜歡而說喜歡也是真的,他委屈地哭訴,說,就算你真的不打算放過我,但也請給我一點眷戀和愉快,他想要屬于他們兩人的孩子。聶明隐一開始沒答應,但後來經不住麥苗幾次的磋磨和引誘,将人哄騙到了床上,他使出渾身解數,想要發生關系,聶明隐驀然中止,不接受他的示好,指尖輕輕刮過他的肌膚,漫不經心道:“我不喜歡小孩子。”麥苗張了張嘴,又抿唇不語。“但我願意給你一次機會,這個機會不是對你的寬恕,而是我需要一個繼承人。”麥苗失神,“我以為你也會要一堆孩子去挑選。”聶明隐道:“優勝劣汰的确更好,但浪費時間,我更傾向于自己培養的繼承人,我會将他放在身邊,親自教導。”

麥苗扯笑,五味雜陳。

他簡直無法想象,聶明隐這麽一個瘋子,養出來的孩子該有多瘋,不如把聶家改成瘋人院吧,大家精神都不怎麽正常。

不過這樣對他是有好處的,麥苗心想,如果聶明隐要孩子的方式和聶先生的方式一樣,那麽自己完全可以趁取的時候,想辦法開溜,聶先生給他的那把槍他也藏好了,暴力手段不是上策,是不得已之策,他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此。

聶明隐沒有急于和他發生關系,對他說不着急,再等等。

這一等就是半個月,麥苗生怕他對自己失去興趣,半個月後,那天清晨,他拉開窗簾,窗外一片玫瑰花海,明豔生輝,柔風拂過,花枝亂顫。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當晚,聶明隐遞給他一封請柬,麥苗:“……”也是大可不必。

聶明隐說,他希望那個未來降生的孩子,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而非像自己一樣。

麥苗心中發笑。

你真想讓你的孩子身份清白,那就該找個女人結婚生子。

聶明隐将他放了出來,說讓他準備一月後的婚宴。麥苗說好。

那是他時隔一年之久,終于踏出房門的一天,初春的暖陽,燦爛地照耀在頭頂,聶明隐審美比他好,莊園內布置得典雅大氣,莊園裏的人又換了一批,新來的這些人麥苗不認識,他們冷冰冰的臉,不近人情,他們像是專門為了監視他而存在,麥苗掃視一周,覺得逃不掉,暫時歇下了那個念頭,等待時機成熟。

定制的禮服很漂亮,修身得體,麥苗不常穿純白色的衣服,一上身,褪去了青澀,設計師站在他身邊猛誇贊:“太棒了!您簡直就是男模啊!”

麥苗問:“太緊了,可以做得寬松點嗎?”

設計師笑道:“寬松了就不修身了,看着沒精氣神,現在的尺寸正好。”

麥苗蹙眉,想了想,還是道:“再寬松點。”設計師無奈去改了。

鑽戒,很多很大,聶家在南美南非都有礦場,儲存的鑽石都是稀世珍品,上了拍賣行足以炒出天價,麥苗看着這些鑽石,索然無味,可為了不讓聶明隐看出自己再應付差事,還是認認真真挑選了枚對戒,聶明隐問他為什麽看上了那一枚,麥苗意味深長道:“大。人家不是說碎鑽不值錢嗎,所以我挑了個最大的。”

臨近婚禮的前一天,聶明隐難得閑暇,眼露疲倦,他說外面那些人料理得差不多了,之前的損失能找補一半回來,不過雖然依舊損失頗多,但起碼外面如今的人都是他自己的人。

他說,他身邊能信任的人幾乎沒有,處處算計,勾心鬥角,偶爾也覺得,真沒意思啊。

他還說,如果他當了父親,一定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吃自己吃過的苦,走自己走過的路。

他問麥苗,想要個男孩女孩,麥苗口不對心,“都可以。”

他們坐在天臺,仰望夜空。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肩頭,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也能被他穿出優雅閑适,手邊的咖啡萦繞的霧氣将上方那張精致的面孔,映照的若隐若現。

他眼神溫潤,眸色卻極淡,泛着玉質的冷光。

他的嗓音缱绻溫和:“男孩吧。聶家太髒了,哪天我不在了,女孩子在聶家太難過。”

“這麽年輕,就開始想身後事了?”

“我這個位置上的人,沒幾個能壽終正寝。能病死,已經是有尊嚴的死了。”

“這是因為作孽太多。”

“積德也好,作孽也罷,都到這一步了,我想回頭也回不了頭。”聶明隐表情淡淡,似嘲非笑,“所以啊,這麽枯燥的一輩子,得拉着一個人陪我走下去。”

麥苗盯着他,倏然開口:“如果我說……”他鼓起勇氣,“如果我說,我對你從來沒有喜歡過呢。從來沒有。”麥苗聲音顫抖,他握緊拳,“從一開始,我就是在騙你感情。”

靜了很久。

連空氣在這一刻也不再流動。

心跳不止,呼吸壓抑。

麥苗說完就覺得自己魔障了,他低頭,咬唇,想着怎麽找補。

聶明隐似有若無地笑了下,“挺好。你要真對我說多喜歡我,我反而覺得太假了,人也不踏實。我不信什麽感情,感情是最虛無缥缈,捉摸不透的。利益至上,這世上唯有利益永存不朽。”

“利益?”

“我給你足夠的身份和地位,而作為代價,你的未來要待在我身邊。”

“可你從沒考慮過我是否願意接受這份利益交換啊。”

“你願意嗎?”

“不願意。”

“所以我從來不問你。”

“……”

後來,他也問過,讓一個不喜歡你的人陪伴在你身邊,不覺得可惜嗎。

聶明隐說無所謂,他喜歡,就夠了。

次日的婚禮,盛大而隆重,人人送上祝福,稱贊滿滿,歡聲笑語,推杯換盞,但麥苗沒有感覺到喜悅,熱鬧的婚禮像是一個大型葬禮,要将他鎖住。

站在臺上時,司儀還未開口,麥苗就傾身親吻上去,聶明隐微微驚訝,伴着下方鋪天蓋地的掌聲歡呼聲,麥苗抵在他耳邊,低喃:“我們玩一個游戲,好不好?”

深黑的瞳仁,好似深淵,要将人也吸進去。

硬朗的五官不再柔和,專屬于成年男性的荷爾蒙壓制着每一寸空氣,聶明隐的白色禮服非但沒壓下他的淩厲,反而平添了一絲的輕狂。

聶明隐眸光閃爍。

麥苗另一只手将一把槍抵在了他的腰間,他以為自己會恐懼會膽怯會猶豫,可真到了決一生死,為自己的後半生拼一把的時候,只有飙升的腎上腺素激起他所有的反抗欲。

“我知道,我逃不遠。但請你給我一次機會,如果六小時後,你是第一個出現在我面前的人,我會放棄抵抗,不再掙紮,和你回家。”麥苗笑笑,“但也請你遵守約定,如果第一個出現的人不是你,放了我。”

“我為什麽要答應這個請求?”

麥苗抵在他的唇邊,“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

麥苗退後,司儀仍在笑,說新人難舍難分,感情濃烈,日後定會恩愛長久,正在此刻,倏然間,槍響,子彈穩穩擊中聶明隐右胸,他表情沒有一點變化,踉跄一步,望着他,唇角帶笑,對着他的方向,說:“好。”

麥苗逃了。

他會去往格爾林蘭島。

他提前聯系了方煦接應,路上亦有衛七的人保駕護航,上了船,進了航道。

那六個小時,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飄蕩。

下船的那一刻,六個小時過去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低着頭,下了船,他不敢擡頭看,直到一道聲音響起,伴着海風的呼嘯,傳入他的耳中——

“麥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