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維克多閉口不言, 他看着路因希亞,眼神明顯是忌憚的。之前路因希亞的攻擊讓他錯過了歡慶日的艦隊表演,他現在不是很想惹路因希亞。
但這口氣堵在心裏, 讓維克多的褐色眼珠愈發深沉。
路因希亞又不是他的弟弟, 為什麽要容忍他的放肆?
維克多眸中輕蔑轉瞬即逝, “王,你不懂得我們身處一個怎樣的社會裏, 它不是你每天生活的烏托邦象牙塔,而是真實存在着的,弱肉強食的世界。”
“蝴蝶和胡蜂一樣, 充滿野心和欲望,也喜愛掌控他蟲的命運。”
葉悄在醫務室算是優等生, 從患者的角度上看,已經看透了維克多的本質, 他是蟲族很典型的雄性當權者,有錢,有權,有貌, 這樣的雄蟲生下來就享盡好處, 披着一張政治立場正确的皮, 做原本的利己主義者。
維克多暴躁易怒,無法接受反對,他笑着的時候就在想怎樣蟄你一口,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誰都像在看垃圾。
身為前王室重點培養的大殿下, 維克多高智商、高眼光、認知頑固, 認為自己永遠是對的,他要為拉斐爾抱不平, 就不在乎他在和誰說話。
這不怪他,嬌生慣養的高等級雄蟲都這樣,有很壞的脾氣。
路因希亞就很不一樣,他是全場唯一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的雄蟲,一頭金發纖長流水般垂在腰際,藍眼薄唇,剪裁得體的制服完美保留了蝶族的優雅魅力,額前劉海遮擋不住修長的觸角,耳尖因為發育期的緣故悄悄變成尖銳的精靈耳形狀。
他很漂亮。
葉悄看得出他的心高氣傲,也懂得他有些隐晦的故事深藏心底。
路因希亞不喜歡和其他蟲閑聊,但又很有禮貌,他對自身有很高标準,對細節、秩序、道德、流程、責任過于專注,就算沒有身份地位證明他是誰,今天到場的雄蟲們也紛紛慧眼識珠,向他伸出橄榄枝。
路因希亞選擇性接了一些。葉悄就知道,他有自己的目的,如果不是為了生存,就是要做什麽事。
不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路因希亞像是個完全獨立自主的蟲,鋒利,尖銳,鋒芒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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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悄看多了他私下裏的體貼柔情和百依百順的溫柔,對他銅牆鐵壁般的外表充滿好奇心。
葉悄看着路因希亞朝自己走過來。
“王,”他低聲說,“翅膀很疼,好像感染了,可能要解開繃帶看一看根部,但是這裏不太方便,而且我自己解不開。”
剛才捏到他的胸膛,柔軟堅韌,手感很好……
但這不是重點!
葉悄大驚,把他拉到角落裏,路因希亞根本就不反抗,随着他拽,葉悄還沒等看,就聽見一聲怪異的聲響。
維克多終于捉到痛處,拍了拍手,語氣嘲諷的意思明顯:“我以為西頓家族冒領撫養王的恩惠已經是不要臉的極限了,沒想到路因希亞,你的心也在向着這冒牌貨?我對你很失望,如果你不能代表洛加利塔家族争光,那就別總是出頭。”
“冒牌貨?”路因希亞站住腳步,嗓音嘶啞,“你說誰是冒牌貨?”
“誰偷了我弟弟的王位,誰就是冒牌貨。”維克多嘶嘶說,臉色在黑黃兩種顏色裏轉換,緊咬着牙關,額頭青筋暴起,站在原地,胸膛不停起伏着。
“誰說路因希亞是你們胡蜂族的?你問過我的意見嗎?”
萊因戈裏·維從大廳門外走進來。
蟲族四個聲名顯赫的家族裏,胡蜂,蟻族,蛾族,還有蝶族,英雄輩出,這一代新秀就不少,蟻族的卡默斯首當其沖,一枝獨秀,一蟲挑起整個家族的榮譽大梁,其次就是蝶族的萊因戈裏·維,現任蟲族特種作戰軍,首席軍團長。
他曾率領軍團擊退帝國邊境三條防線外的異族星獸,作戰風格鮮明剛烈,脾氣也是一等一的暴躁。
“聖者已經将路因希亞還給了我們,他雌父是蝶族的前政黨領袖,優秀的S級誰都不嫌多,但不是誰看見了都能揣兜裏冒充自己族群的蟲,維克多閣下,別太無恥。”
萊因戈裏直言不諱,他是雄蟲,軍部出身不講究太多禮節。
蟲族裏,蝶族永遠最受歡迎,血統裏自帶高傲,萊因戈裏作為蝶族炙手可熱的軍權者,長相也很特殊,眼珠一紅一藍,罕見的異瞳,為他的臉增添詭谲絢爛的色彩。
他看上去很強硬,觸角和頭發一起向後梳,落葉黃披風,漆皮黑色長筒靴,黑色槍支帶綁在大腿褲縫上,擡眸看着維克多時,眼裏的笑冰冷刺骨。
他朝着葉悄的方向,半跪下來,左手按在右胸口,恭順地說:“王,請原諒我沒能在正确的時間恭賀你,但我想現在也不算太晚。”
他頓了頓,“路因希亞總是特立獨行,他沒有惹你生氣吧?”
葉悄只在軍校的牆上見過這位傳奇軍官,和卡默斯擺在一起,被稱為第一軍校出身的絕對領袖,各自是南北半球的軍蟲之王。
葉悄搖搖頭,但是他發現,路因希亞沒有表現出和萊因戈裏很親近的情況,只是說:“舅舅。”
那就是說,路因希亞的雌父是蝶族,雄父是胡蜂族王室的某個纨绔雄蟲。
胡蜂的信息素霸道,他就分化成胡蜂,後來他做了聖者的學生,聖者把他改造成蝴蝶,是改變了幼年路因希亞的種族認知?
葉悄覺得很神奇,但雄父如果精通心理學也不足為奇,他的溫情脈脈讓葉悄總是很舒服,又有點難過。
難過沒有早些回到他身邊,是菲拉古讓他知道,原來有父母的蟲是這種感受。
永遠有蟲會無條件疼愛你。
維克多抱起雙臂,上下打量着萊因戈裏,說:“我從來沒見你對誰下跪過,你對拉斐爾閣下也從來沒有這樣尊敬,告訴我是什麽改變了你,高貴的軍團長?難道是蝶族後代凋零,你們軍雄的精子質量低,又嫌雌蟲的卵貴,只用工資買不起太多,所以貪圖S級?”
萊因戈裏目不斜視,“蟲母冕下值得尊敬,王是他的孩子,就是蟲族的寶藏。”
維克多嗤笑一聲,“哦,蝶族已經淪落到這個程度了嗎?”
他走到萊因戈裏面前,輕聲說:“蟲母冕下也會生出來王這樣低等級的雌蟲,王貌似是沒有生育能力的,他和我弟弟搞在一起的時候,我連根蛋毛都沒看見。可見蟲族的寶藏對你來說是多麽廉價。”
萊因戈裏冷哼,站起身,走到葉悄身後,葉悄覺得他精神力很不穩定,和其他蟲保持不親密的距離,渾身上下有種具有攻擊力的孤立感。
葉悄試着去問:【軍團長,他和你說什麽了?】
萊因戈裏只是彎了下唇,“沒什麽,王。”
他用看孩子的眼神看葉悄,“王是豆娘吧?剛剛化形,要該蛻皮了,走,我帶王去吃有營養的蜜露。”
幼年豆娘的頭殼和表皮不能随着身體的長大而無限制地擴張,需要通過蛻皮長大,每蛻一次皮,增加一個齡期,4齡或5齡後,幼蟲形态就會變化,蛻皮柔軟而富含營養,但堅硬的頭殼不能吃。
葉悄表示:【謝謝,我喜歡蜜露。】
蝶族士兵包圍過來,但是被維克多攔住。
維克多拍拍手,從宴會廳的各個角落裏出現盛裝打扮的雌蟲。雌蟲們表情猶如機械,他們來到雄蟲腳邊站穩,蹲下,擡起他們的臉,溫順柔和。
雙子大廈的負責蟲解釋道:“這是維克多閣下送給各位的宴會伴手禮,雌奴,請各位盡情享用。”
其他雌蟲們都皺着眉頭轉身離開,葉悄淡淡地看着眼前這一切,他聞不到雌奴們身上的信息素味道——這說明,他們都是被摘除孕育腔導致無法生育的雌奴。
蟲族相當重視繁衍,失去繁衍能力的雌蟲連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
但總得有雌蟲做洩欲的雌奴。
為了繁衍,蟲們可以不思考,只跟随根深蒂固的觀念,在獸心和理性之間搖擺。
蟲族對性的開放意識超前,這在生活的每個細節都有所體現,星際所有幻想種中,唯獨蟲族的智慧與野蠻一直并存,在雄雌極端主義下,兩性地位絕對不平等。
如果葉悄不是王,那麽就很容易淪為生育機器,或者奴隸玩物之類的雌蟲、實驗品。
但那是以前。
每個變革都伴随着哭喊和憤怒,新時代的建立需要舊觀念的祭奠,改革從來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大刀闊斧,步步為營。
葉悄能看得出所有蟲對現狀的掙紮。
在王面前的拘禁克制,和在舊王室威嚴下的順從不反抗,都只是一種力求自保的社會現象,葉悄理解他們在兩股勢力裏的糾結,因為很明顯,他們臉上都寫滿了左右為難,不知所措。
究其原因是極富戲劇性的王位傳承。
王位傳給了雌蟲,而不是雄蟲,這似乎過于挑戰蟲族固有的觀念了。
雄蟲們雖然沒站出來痛罵維克多不守規矩,但也沒有拒絕雌奴們的口舌伺候。
雙子大廈的首席代表也不敢阻攔維克多閣下,前任王室成員一手建立的帝國竟然傳到其他雌蟲手裏,能服氣的雄蟲很少。
【這是公衆場合。】
葉悄用光幕說明,【閣下,不要太過分。】
其他蟲都慌慌張張站起來,把不管在幹什麽的雌奴推到一邊。
只有維克多懶洋洋地挽起袖子,摸了摸一只蛾類雌蟲軟綿綿的頭,說:“我在教訓我自己的雌奴,怎麽算過分?哦,對不起,我忘了,王已經化形,可以正大光明擁有雄奴了,可這裏都是雌蟲。”
他說話的語氣陰陽怪氣的,“王是不是忘了,當時你是怎麽百般讨好我弟弟的?真是白眼狼,如今你成為萬蟲之王,把他狠狠踩在腳下的感覺爽嗎?你這個惡毒的雌蟲!”
其他蟲堵着耳朵,涉及王室秘辛,不敢聽。
葉悄不能急于辯解,而是心平氣和地用光幕打字:【如果我說,拉斐爾閣下是自己鑽進籠子裏的呢?】
維克多“哈?”了一聲。
葉悄:【是他希望我不要再生他的氣,是他求我,讓他鑽進籠子裏。】
【是他自己要哄我開心,我沒有想要他哄我高興。】
“……”
長久的沉默。
拉斐爾閉着眼睛,似乎因為身體虛弱,已經失去意識了。
權柄外移,維克多不得不在黑市購買沒有姓名的雌蟲,但最好就只有B級,他們的身體髓液遠遠不如葉悄的好,所以拉斐爾時常體虛昏迷。
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只F級,怎麽有這麽高質量的髓液?
維克多面色陰沉蒼白,語氣陰測測道:“是嗎?那太遺憾了,這件事我會問他。不過,我們打斷骨頭連着筋,不勞陛下操心,您還是多操心下自己吧,鄉下星來的垃圾——”
副官拉着維克多往後退,雌奴們全都站起來,護衛隊開路,聖者回到主場地,挽起袖子,修長的手撫摸着葉悄的頭發,輕聲細語,不失威嚴:“西奧多,發生了什麽事?”
葉悄搖了搖頭,菲拉古掃視一圈,蟲們吓得跪了一地。
他們看見葉悄時都沒有這樣尊敬。
菲拉古微微蹙眉,很擔心他,把自己身上的披風摘下,蓋在他後背上,“寶貝,你臉色很不好,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跪倒的蟲們把頭磕在地上,不敢擡起來。
只能看見聖者潔淨的杏黃長袍尾拖過紅毯,不見王的腳步。
王是被抱起來的。蟲們噤若寒蟬,聖者對王的珍愛,似乎遠遠超過了溺愛的範疇。
維克多臉色更差了。
葉悄跟着菲拉古離開雙子大廈,一回到王庭,菲拉古就皺緊了眉頭,把葉悄抱在床上,拿出溫度傳感器,放在葉悄的嘴巴裏。
葉悄張開嘴。菲拉古溫聲說:“來,慢一點含住,你可能要蛻皮了,是不是今晚的蟲數量太多,你感覺很難受?”
葉悄抿着嘴唇,看着菲拉古,點點頭。菲拉古的眼神突然很心碎,他擦掉葉悄眼尾的眼淚,知道他接下來的一周都會很難受,低頭在他鎖骨那裏聞了聞。
豆娘的翅脈中室是四邊形,類似人形的肋骨,葉悄身體消瘦,肋骨單薄,菲拉古聞到他中室內部散發出的詭異香味,輕聲問:“寶寶,你是不是喝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葉悄只喝過一杯黃油蜂蜜,味道是有點苦。
醫生們夜診,确認葉悄的蛻皮期提前了,就是那杯飲料惹的禍。
豆娘的前後翅形狀相似,翅翼生有翅柄,是體型很嬌小的蟲族,經受不起化形期和蛻皮期雙重風險,很容易引起蛻皮熱,渾身起疹子,甚至皮膚血管破裂,每年死于蛻皮熱的豆娘數量很多。
菲拉古扶着額角,眼眶疲倦而烏青,俊美的臉烏雲密布,不耐道:“去查,查出來是誰,我絕不輕饒。”
護衛隊離去時,輕輕合上門。
葉悄依偎在菲拉古懷裏,菲拉古拿着一本童話書,葉悄閉着眼睛,沒有睡着,他只是在安靜地聽。菲拉古比卡默斯會講故事,語調起伏,情節跌宕,但是葉悄還是很想哥哥。
但他不會說,因為雄父會傷心。
菲拉古很心疼葉悄,他的孩子剛成年,不像蘭偌那樣勇敢活潑,脾氣火辣。他很安靜,不會說話所以很依賴雙手,用那雙黑眼睛看着你的時候,菲拉古忍不住就要抱抱他,或者親親他。
菲拉古吻了吻他的額頭,“乖乖,那杯飲料是誰給你的,還能記得嗎?”
葉悄搖頭,只知道是個侍者。
菲拉古嘆氣,把他抱進懷裏,慢悠悠地哄着,葉悄漸漸閉上了眼睛,半夢半醒間,他聽見菲拉古給他唱遙遠星系的歌謠,明明葉悄沒聽過,但他就是睡熟了。
第二天,菲拉古把他帶到自己的學堂裏,新學派吸納了具有領導潛力的年輕蟲族,全班都是S級,只有葉悄是F級,他們的課程葉悄根本跟不上,而菲拉古似乎并不指望他能聽懂課程,而是給他找個機會,開始着手學習蟲族內政。
葉悄從前只想過自己會在第一軍校的醫務室裏過完這一生,沒有想過,他會成為蟲族的王,會開啓一段新蟲生。
同學們都無比喜歡他,蛾族的小雄蟲把收集來的花瓣小心翼翼盛滿一瓶,遞給他。
“王,葉片嚼一嚼是甜的,你嘗嘗?”
葉悄接過來,答應了,還沒等嘗,一個荷葉包裹的飯團又遞過來。
螳螂族的雄蟲複眼亂轉,但是鐮刀準确無誤地割開蓮葉,香味四溢,“王,我雌父做的飯包很好吃,你喜歡的話,我明天再給你帶,我雌父也會很高興的!”
禮物數不勝數,葉悄接受了同學們的好意。課開始後,老師給他們做了測試,機器人批改,不出意外,葉悄是全班最後一名。
但是沒有蟲說他笨,等級低,而是把光腦送給他,那裏有課程重點筆記,“王,你回去複印一份就好了!”
葉悄不好意思。因為他在拖累課堂進度。
菲拉古路過時,發現他的無精打采,把他叫出來,了解情況後,微微笑着說:“我的悄悄只要快樂就好,不會也沒關系的,雄父讓拉斐爾幫你複習。”
菲拉古并不知道之前發生過的事情。
他只看見葉悄抿着嘴唇,搖搖頭,抓着他的手,很小心地比劃着:【不要拉斐爾。】
菲拉古不太明白,但葉悄說不要,他就不強迫,想了想,說:“那我讓路因希亞給你補習吧,他雖然沒有拉斐爾刻苦好學,但天資聰慧,腦子也更靈活。”
上午,教室裏空着的兩個座位,一個是拉斐爾,一個是路因希亞。
下午,葉悄上課,仍然聽不懂,角落裏,拉斐爾已經出現了,路因希亞沒有,據說他經常缺課,但是只考滿分。
老師講課很慢,葉悄忍不住要打瞌睡,這些知識對他而言太難理解,蟲族史論很長,蟲族地理細碎,蟲族社科複雜,他只會治療精神力疾病,不懂這些。
而且,蛻皮期很難熬,他的注意力很難集中,如果這是在第一軍校,老師已經把他喊起來去外面罰站了,但是在聖者的新學派學堂,老師只是放輕了聲音講課。
葉悄醒來後覺得抱歉,恰好外面下起了雨,葉悄渾身難忍,皮膚過于濕潤,總是有組織液分泌出來,他只好離開學堂,去另一棟觀景臺上看着雨落下。
雨珠打在春樹上,雪白的花瓣缤紛落下,葉悄杵着下巴,百無聊賴,到處都寂靜,只有連綿的雨聲。
一陣腳步聲從樓梯傳來,葉悄沒有回頭,他聞到路因希亞的信息素,潮濕的水汽把他的氣味送來,熟悉而安逸。
葉悄蜷縮着身體,頭靠在窗棂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他最近很嗜睡。路因希亞坐到他身邊,用衣服罩住他的上半身,替他遮着零落的雨。
他動作很輕,但葉悄還是睜開眼睛,衣服蓋住他下颌,只留下一張蛻皮期微紅憔悴的臉。
“王,怎麽不睡了?”路因希亞聲音溫柔,“別有壓力,老師的課太快,你第一天入學,學不會很正常。”
從新佩蘭汀城回來後,他神情有幾分疲倦,像是一夜沒睡,但眼睛又很明亮。
昨夜的酒讓他們有點兒失了分寸,路因希亞閉口不提,但眼波流轉,俯身去看他手臂蛻皮的情況,“有點紅,但不太嚴重,我有藥膏給你擦上,會愈合皮膚的皲裂。”
他雙手撐開,俯身在葉悄腦袋上方,這個姿勢太近了,葉悄正好看見他的背,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翅膀根部的繃帶,繃帶是新的,他挑開一點,仿佛白絲線般的肌肉露出來。
路因希亞渾身一震,聲音更低,“王,手拿過來擦藥。”
葉悄閉着眼睛,抿緊嘴唇。
他也看出葉悄怕疼,不是第一次了,葉悄忍不住別開眼睛,慢慢看向窗外,手臂任他擺弄,動作漸緩,像是痛意上來。
沒多久,葉悄感覺到路因希亞的手帶着袖口撫上他的臉,仔細幫他擦鬓角滲出的細汗,葉悄讓他擦了兩下,就不習慣地扭開臉。
葉悄想說可以了,疼也習慣了。
可是手指沒力氣,也擡不起來,藥膏有刺激性,他的皮膚微微疼,還得緩一緩。
路因希亞收回手,給葉悄的手臂吹風,耳邊的雨打花樹聲不斷,難得沒蟲打擾,葉悄的手指因為神經抽動,略微蜷縮了下,半晌,他轉眸看向路因希亞。
路因希亞本就是一直盯着葉悄看,見葉悄望過來,眸藍深了些,随後他慢慢俯過身來。
雄蟲的信息素攏住葉悄,雨勢漸急,他的吻先落在葉悄的鬓邊,随後是臉頰,要吻到唇角的時候,葉悄的心跳讓他猛然回神,掙紮起來,桌子上的書本和光子筆都砸落在地,但因為疼痛加精神本身虛的緣故,掙紮的力度綿而無力。
葉悄注意到一道很重的呼吸聲,很遠。
路因希亞的信息素很懂得如何取悅雌蟲,葉悄看着他的眼,有種要迷失在藍色海洋裏的錯覺。
葉悄徒勞地張着唇,無聲地呼吸着。
“王,我除了胸,其他的地方也很軟,要不要試試?”
路因希亞動情地詢問着,葉悄怔怔看着他,看他又一次要吻上他的唇。
樓梯上,拉斐爾的身體立即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