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最大的幸運
第52章 最大的幸運
只一個上午的時間, 陸淵就深受那些阿姨的喜歡,堪稱阿姨殺手,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要給他介紹對象。
池景很想把眼前的畫面拍下來,等以後看一定很有意思, 只是姚女士還在, 不太方便。他轉過頭, 發現姚女士同樣也在看陸淵,一滴淚順着她的臉頰滑落下來, 池景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去口袋裏找紙巾。
姚女士接過紙巾擦擦臉頰,沖池景抱歉道:“我就是覺得,小陸現在這樣真好, 挺好的。”
比她之前所能預想到的要好很多很多。
池景注意到姚女士擡手間腕間露出的紫檀木佛珠,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他感覺到姚女士同樣在打量他腕上的佛珠, 便問:“老師,這佛珠,是您送給陸淵的?”
“是, 我半生信佛, 這串佛珠我在佛前供奉了三年,作為畢業禮物送給陸淵, 沒想到他貼身戴了這麽多年。”
姚女士像是很懷念, 上前一步,蒼老的指尖輕輕拂過池景腕上的佛珠,“他把它送給你,說明你對他很重要。”
她又問:“在一起多久了?”
池景抿着唇, 像是有些為難,片刻後才回答:“我們, 還沒在一起。”
姚女士有些意外,緊接着笑起來:“是嗎,不急,陪我走走吧。”
經過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地面上的污水下去的差不多了,地面不再如之前那般泥濘。池景挑了一條尚算幹燥的道路,行走間還不忘攙扶姚女士。
驟然在災區碰到陸淵,姚女士的心情也并不平靜。她在池景的陪同下走出一段,一直沒有開口,像是陷入回憶之中。
許久,她才跟池景說:“小陸是我從教這麽多年最挂念的學生,不瞞你說,我還蹭一度擔心他會走上歪路,幸好。”
這句幸好,落在池景耳中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帶着他的心髒也開始狂跳起來,他越發好奇他不曾參與的陸淵的過去是什麽樣子,但他沒有開口。
Advertisement
兩人在一棵樹下停了下來,姚女士說着陸淵高中時的事情,池景聽的很認真。
姚女士說,陸淵不是刺頭,他成績優秀,只是性格陰沉,不喜言語,對一切都漠不關心,這樣的性格并不讨喜,再加之陸淵家中頗有些錢財,就很容易被孤立。
曾經也有找茬的,被陸淵狠狠收拾了一段,他打架很兇,那一仗震懾十足,從那以後,沒人再敢招惹陸淵,見了面都躲的遠遠的。
姚女士站在樹下,微仰着頭,視線追逐着斜上方枝丫上一片枯黃色,随着風搖搖晃晃墜落的葉片。
她伸手将那片葉子接在手中,轉向池景:“池醫生別覺得我啰嗦。”
“不會,您叫我小景就好。”池景說。
姚女士點點頭,又朝陸淵所在的位置看了眼,輕聲說:“可能是因為關注的時間太久,陸淵在我心裏不僅僅是學生,我眼看着他越來越好,心裏高興,就多說了一些。”
池景說:“我明白的。”
他看着面前老人慈祥的面容,有些明白為什麽陸淵身處這個位置,畢業這麽多年還會挂念她了,顯然在陸淵心裏,姚女士也不僅僅是他的恩師,更像是一位和藹的長輩。
陸淵離開的時間不算太久,他找到兩人的時候,姚女士正跟池景分享如何把饅頭蒸的又松軟又好吃。
陸淵不太清楚他們怎麽會聊到這個話題,但見兩人之間的氛圍很輕快,便放心了。
姚女士離開時,邀請陸淵跟池景有時間去家裏坐坐,兩人應好。
目送姚女士離開後,陸淵變戲法似的拿出來一個桔子遞到池景面前:“賠罪禮物。”
池景看他一眼,陸淵神情很真誠。
其實在陸淵離開後,池景就反應過來了,陸淵離開是故意的,應該是姚女士想要跟他單獨說說話。
他看了陸淵一會兒,才接過桔子:“我跟姚老師聊的很愉快,就原諒你了。”
“池醫生大度。”陸淵誇贊。
池景不知怎麽想起之前陸淵說他小氣的話,沒忍住笑起來,陸淵顯然也想到了,跟着彎了一下眼睛,問他:“跟老師聊了些什麽?”
“打聽了一點你高中時的事情。”
陸淵道:“想知道什麽問我啊,我跟你說。”
他保證:“知無不言。”
看着陸淵認真的樣子,池景收了笑,叫他的名字。
池景之前覺得陸淵的名字他叫不出口,現在發現也不是那麽難,他可以很自然的去叫陸淵,好像已經叫了千萬遍。
池景問:“你高中時為什麽需要自己賺取學費?是跟家裏鬧矛盾了嗎?”
姚女士跟他說了很多關于陸淵的事,唯獨沒有說起陸淵跟其家人的情況。池景知道,這名睿智的老人是想讓陸淵親口告訴他。
兩人來到一處遠離人群的地方。
今日一早,外省趕來支援的醫護人員到了,這邊的醫生壓力驟減,池景也終于不必那麽忙碌。此時正值午後,天空中雲層很厚,有風,沒有太陽。
陸淵很自然的拿過池景手中的桔子剝開,又放回他的手中,口中道:“陸銘磊的掌控欲非常強,平日裏我吃什麽,學什麽,甚至穿什麽都要按他的喜好來,好在我初中時課業重,他也忙,常常幾個月見不了一面,也還算相安無事,到了高中,他讓我讀貴族學校,我拒絕了,所以他停了我的資金,想讓我乖乖聽話,回去聽憑他的擺布。”
陸淵當然不可能乖乖聽話,他硬是咬牙自己兼職賺錢,沒有屈服。
池景心裏有疑問:“你說你……”
他想到陸淵對其父直呼其名,看來他們的父子關系确實很糟糕,便改口道:“他掌控欲強,那為什麽能容忍你一直在龍澤市一中待到高中畢業?”
一般情況下,不出一個月,陸父就該換一種更冷硬的手段逼他就範吧。
陸淵臉上顯出一抹嘲弄的神色:“我讀高一那年,他的公司出了點事,一幹高層愁眉不展,最後是我想出辦法解決的,那時候他應該是發現了我的價值,手段不再那麽強硬,高中三年全由着我。”
陸淵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其中的抗衡與掙紮讓人心驚。池景不明白,父子之間,沒有親情,只有“價值”的衡量,多麽讓人毛骨悚然。
他更不明白,妻子和幼子早逝,為什麽陸父對剩餘的唯一的骨血如此冷酷無情。
這個陸父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再後來的事情,跟外面人傳的差不多。陸淵大一,更準确的說法其實是高三的那個暑假,因為大一開學報到的第一天,陸父出事了。
陸父住進了療養院,自那後,陸氏由陸淵接手。
陸淵說:“高中三年,姚老師對我非常照顧,我覺得她就像是……”
陸淵停了下來,他看着天空,似乎在想合适的詞語,許久才說:“像母親一樣,她在陸銘磊出事後,也多次來看望我,我心裏很敬重她。”
說起姚女士,陸淵的神情變的很溫柔。
這是陸淵第一次在池景面前提起家人,又有外界所說的近乎禁忌的“母親”這樣的字眼,池景有些擔心。
似乎是察覺到池景情緒上的變化,陸淵安慰他說:“別緊張,她都走了那麽多年。”
這個她,陸淵指的顯然是自己的生母。
池景覺得陸淵提起自己離世的母親時神态有異,好像與之并沒有很深的感情,甚至帶着一絲微妙的……怨意?
池景無從判斷自己的感覺是對是錯,他去看陸淵的眼睛,發現跟平時相比并沒有任何不同,甚至在他看過去時,陸淵還往他跟前湊了湊,讓他看的更清楚一些。
池景看見陸淵彎起了眼睛,沖他露出一抹笑,很英俊,像是心情不錯。
他卻知道,這些只不過是僞裝。
池景沒有說話,而是選擇握住陸淵的手,無聲的給予支撐他的力量。
陸淵收緊了五指,靜默片刻,他忽然有些懊惱:“我是不是該把自己說的可憐一點,這樣池醫生會更加憐惜我。”
池景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你可憐什麽,有錢有顏,外面多的是想跟你一樣可憐的。”
陸淵樂了,是真的開懷,他說:“投胎是個技術活,誰都不能選,不過我不覺得自己最幸運的是投胎,而是遇見了池醫生。”
情話來的猝不及防,池景一怔,就聽陸淵問他:“池老現在在哪裏?咱們有時間去拜訪一下他老人家,他算是咱們的紅娘呢。”
這話題的跨越度實在太大,池景有點跟不上節奏,剛剛還有些悲傷的氣氛消失的一二幹淨,二人間的氛圍變得暧昧起來。
池景耳朵微紅,他抽回手,佯裝鎮定道:“休息了一個早上,不太像話,我過去看看跟人換班。你去睡一會兒吧,我去忙了。”說完逃也似的離開了。
陸淵沒有追上去,愉悅的笑聲随着風傳出很遠,追在池景身後,燒的他耳朵更紅,豔麗似晚霞。
池景完全沒有回頭的勇氣,離去的腳步邁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