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澤的夢魇
第7章 白澤的夢魇
白澤的聲音從背後乍然響起,墨言猛的轉身往後看。
他的兄長白澤正憤怒地看着他,白眉都氣地倒豎。墨言從來沒見過他這麽生氣的樣子。
為什麽會有兩個白澤?他剛剛親的又是誰?不是白澤嗎?
墨言又轉頭去看那個睡着的白澤,可是沒想到,那個趴着睡得正香的兄長,突然就在他眼前煙消雲散了。
剛剛的一切辟如夢幻泡影,皆是虛妄。
“兄長,我只是、我……”墨言再回頭試圖解釋,可根本說不出口。
“你、你瘋了嗎?你明明知道,我們是……”
“哥哥,你別誤會。我、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我不想越界的,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是這個空間!對,在這個空間裏,我所有的感情好像都被放大了數倍。這裏不是藏書閣,更不是昆侖,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不同于墨言的歇斯底裏,白澤此時顯得相當鎮定。
“什麽時候開始的?”
“大概很早之前就……我、我不知道,反正都是假的。”
“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怕你覺得荒唐,怕你從此都不要我了。”
比起失去哥哥,墨言更願意把心思藏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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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現在被我發現了。你要不要問問哥哥是怎麽想的?”
墨言剛想張口,白澤就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唇。
“噓……不用問,我告訴你。”
白澤移開了食指,改為捏着墨言的下巴輕輕摩挲。墨言沉溺于白澤溫柔的眉眼,看着哥哥誘人的唇瓣一點一點壓下來。
然而,就在快要品嘗到那誘人的甜美時,墨言一把推開了白澤。
他忽然變得面目猙獰,雙目通紅。
“哈哈哈哈哈,別裝了!你、你也是個假的!”
假白澤驚了驚,“你怎麽發現的?”
墨言失笑,“他,絕不會這麽對我。”
“呵呵,活得太清醒可是很累的,何不放肆一回呢?”
“他是我兄長就已經足夠,我從來沒有奢望過別的。”
“哦?沒有嗎?那我是什麽呢?你剛剛做的又是什麽呢?我告訴你,這裏是‘須彌之間’,你看見的一切人、事、物都是你內心深處最渴望的。你的情感會被放大,感官會被增強,你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哼,是麽,那你就活不了了。”
“什麽意思?你要做什麽?!”
“自然是除了你這心魔,然後去他X的須彌之間!”
“你真是瘋了,毀了這裏,你自己也會被反噬。你陷的這麽深,不要命了麽!”
“命算什麽?我寧可要一個遙不可及的兄長,也不要一個虛情假意的愛人。”
玄日劈碎了面前的身影,墨言跪地猛地吐出一口血。
“更何況,還是一個贗品。”
藏書閣塌了,雪宮在眼前湮滅,白澤的虛影仿佛從未出現,只剩下綿延不絕的昆侖山,紅月妖嬈,積雪終年不化。
須彌之間本是空無一物,墨言已經破除了他的魔障,卻沒能出去。那麽只剩一個可能,是白澤被魇住了。
“兄長向來比我更能自持,怎得會看不破這裏的幻象?”
“不好,別是出了什麽事,我得趕緊找到他。”
紅色的大月盤挂在昆侖最高的山峰上,雪一飄就搖搖欲墜。夜色深沉地仿佛蟄伏已久的巨獸,靜靜等待着獵物走入圈套。
墨言找了很久,終于在昆侖天池邊找到了白澤。
可白澤的狀态很不對勁。
他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腦袋深深埋進膝蓋,一頭銀發淩亂不堪,腳也光着,露出骨骼分明的腳踝。
墨言突然間感到一陣強烈的心痛。
他屈膝單跪在白澤身前,捧起他的臉,輕輕撥開額前垂着的銀色碎發。
“哥哥,你怎麽了?”墨言撫着白澤蒼白的臉龐,控制着顫抖的聲音,溫柔地問。
白澤的肩顫抖了一下,兩只眼睛紅腫着,裏面盛着破碎的星光。
幾乎是看見那雙眼的一瞬間,墨言就張開雙臂擁住了白澤。
“哥哥,你不想說也沒關系,但求你別哭。你一哭,我的心就好疼。”
墨言不知道他的兄長心裏究竟壓着怎樣傷心事,在被撿回來以前,他對白澤的過去一無所知。白澤亦向來不喜傾訴,将一切喜怒哀樂埋藏在心底,活成所有人心中期待的、沒有七情六欲的神。
墨言一邊一下一下撫着白澤的背,一邊溫聲安慰道“好了哥哥,沒事了,這裏是須彌之間,你剛剛看見的都是幻象。現在小墨來了,小墨會永遠陪着你。”
白澤慢慢停止了哭泣,理智一絲絲回攏。
就在剛才,他差點以為母親還活着。
白澤的母親明姬,是真正的昆侖山雪境之主,法力無邊、傾國傾城的神女。然而再高貴的神女也沒能掙脫宿命的束縛。
神歷一萬兩千一百年,帝尊閉關修煉,雪姬帶着年幼的白澤暫居雪宮,不巧竟遇上魔蛟族暴動,大肆屠殺雪族。那時向九重天求援為時已晚,明姬為護族人和幼子,燃燒神魂結封山大陣,終于将魔蛟族永鎮昆侖山底。
明姬在那時已然灰飛煙滅,可白澤在須彌之間裏又再次看見了她。看見她眉眼彎彎溫婉的笑,聞見她身上好聞的香氣,聽見她溫柔地喚阿澤。可就在他要伸手觸碰她的一瞬間,她又飛上了高高地山峰。
“不!”
“母親,你別去!”
明姬似乎聽到了白澤的呼喚,她又回到了白澤身邊,撫着白澤哭泣的面龐,心疼地答:“阿澤乖,母親哪裏也不回去,我會永遠陪着你!”
“真的嗎?”
“當然,母親從不騙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澤瘋魔似地笑起來。他曾經無比想要聽到這些話,可真正的明姬絕不會這樣說。偉大的神女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肩上的責任。白澤的确想要一個自私的、普通的母親,可他也明白那絕無可能。
盡管白澤知道他掉進了一個虛假的世界,他也仍想繼續沉溺其中。所以,在他親手打碎母親的幻影後,他才會如此崩潰。冰冷如白澤,也有無法逃脫的桎梏。
明姬的幻身在消散前的最後一刻說的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說:“阿澤,母親不要你了。”
可白澤回過神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墨言擔憂的臉。
是他的小墨,說會一直陪着他的小墨。
白澤心中酸澀不已,母親已離世多年,長久以來他将自己的情緒控制地很好,也如母親曾經期待的那樣,成為了一個冷靜、強大的神祇。但他的心好空,以至于這麽多年過去他居然還想要依賴母親。
可此刻,在他最無助彷徨脆弱的時候,有一個人走進了他心裏,安慰他,擁抱他,說會一直陪着他。而這個人,是弟弟墨言。
不知什麽時候,他的小弟弟長大了。以往哭鼻子的總是墨言,可現在像成熟的兄長一樣安慰自己的人,居然也是墨言。
“小墨?”
“哥哥,我在。”
“我剛剛,看見了我母親。我知道那是幻象,可我真的好想她。”
“嗯,我懂。”
墨言側頭,在白澤鬓邊輕輕烙了一個吻。
白澤沒有動,此時此刻,他太需要這一絲溫暖了。
随着白澤漸漸清醒,昆侖雪境開始慢慢崩塌。墨言扶起狼狽的兄長,替他整理好衣冠。
“丁零當啷,丁零當啷。”
“該死的鈴铛聲,又來了。”
“小墨,怎麽了?”
“兄長,你還記得之前我同你說過的,有鈴铛聲。我又、又、又聽見了,每次這個聲音一響起來就準沒好事。”
“須彌之間即将化為一片虛無,我們也會被送往第四重試煉,也許可以在第四重找到答案。”
說話間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白澤下意識地抓住了墨言的手,然而下一刻,他們都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