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醒後
周邊有人, 魚郎不敢再出聲喊她,但她感覺到了,他心中令人窒息的黑暗在一點點消退下去。
“你聽我說,”她告訴他, “你試着用我教你的運氣法子, 運氣全身, 護住髒腑。”她從沒像此刻這般慶幸,幸好自己将修煉之法傳給了魚郎。有內息護體,即使外傷再吓人,傷不到內腑, 魚郎的身體就不會有大問題。
魚郎乖乖“嗯”了一聲,依言運氣。初時還有些生疏, 很快越來越熟練。
朱弦的心稍微定了些。數到五下的時候,藤鞭的聲音終于停下。
周夫人面容扭曲,原本尚稱得上美貌的面容顯得格外猙獰,惡狠狠地盯着魚郎:“你還不承認?”眼神兇狠, 哪像一個母親看兒子的眼神。
魚郎疼得直抽氣,咬牙一字一句地道:“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我不會認。”
周夫人臉色沉下,恨聲道:“打,給我繼續打。”
旁邊的一個老嬷嬷急了, 忙跪下道:“夫人,五少爺年幼,哪經得起一再搓磨, 您就消消氣,發發慈悲吧。”
“慈悲?”周夫人冷笑,瞥向僵硬地躺在床上的,已經永遠不會再醒來的六郎,淚如雨下,“誰來給我的六郎一個慈悲?”
老嬷嬷申辯道:“未必是五少爺做的,他年紀還小,又一向乖巧,怎麽可能下這樣的狠心。”
“不是他是誰?他這枚玉墜從不離身,怎麽會到六郎手中?我可憐的六郎,他在告訴我誰是兇手,我這個做娘的豈能不為他做主。”說到這裏,周夫人悲從中來,又失聲痛哭起來。
魚郎悲傷絕望的情緒卻逐漸收斂、平息,直到朱弦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情緒。
他擡頭,一對黑得宛若夜空的鳳眸定定地看向周夫人,忽地低低地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因剛剛挨了板子有些虛弱,可一貫乖巧、安順的語中第一次現出咄咄逼人的質問之意:“所以,娘親,只有六郎是你的兒子,我卻不是?”
周夫人一滞,随即恨恨道:“我沒有你這般心狠手辣的逆子。”
魚郎凄然看向她:“娘親,您明知道我不可能害六郎,想要害六郎的人只有……”
“住口!”周夫人臉色大變,厲聲喝道,“魚郎,難道你還想攀扯他人?你可知信口雌黃,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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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行清淚緩緩自魚郎眼中流下,他果然沒有再說下去,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夫人,幽幽道:“我明白了。”
朱弦心裏難受之極,魚郎再懂事,也才七歲,本該是父母寵愛、快樂無憂的時候,卻被迫面對娘親懷疑他,欲置他于死地的殘酷事實。
如果可以,她多想抱抱魚郎,告訴他,他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可她處于這樣仿佛被無形的牢籠困囚的境地,什麽也做不了。她忍不住凝神對魚郎發出心聲:“魚郎,別難過,你還有我呢。”
魚郎笑了笑,低語道:“是啊,我還有念念。娘親她……”聲音低了下去,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他怔怔地看向周夫人,又問道,“您希望我死對嗎?”
周夫人抿嘴不語,她望着那對熟悉異常的鳳眼,忽地想起:這孩子也是她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因仇恨孩子的父親,也為了報複,她始終對他忽略到底。可無論如何,都抹殺不了他是她親生骨肉的事實。
虎毒尚不食子,她卻想要這個兒子的性命。她驀地扭頭,有些狼狽地避開魚郎澄澈的目光。那眼底過于清澈,如見底的湖水,清晰地映出了她的狠心無情。
魚郎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原本娘親想要,只管拿去便是。可是……”他強忍着疼痛從趴伏的春凳上爬起,搖搖欲墜地道,“有人告訴過我,聖人教誨,‘小杖則受,大杖則走’是為孝,而不是一味曲意奉親,陷親于不義。”
“對不起,”他輕輕地,異常堅決地道,“我不能順您的意,這世上還有人念着我,我不能讓她失望,不能死。”
滿室寂靜,只有小魚郎虛弱卻堅定的聲音在回響。
他想做什麽?周夫人皺起眉來,還沒反應過來,魚郎驀地用力推開看守在他身邊的婆子,向外跑去。
“快捉住他!”周夫人變了色,厲聲下令道。
聲音炸響在耳邊,朱弦猛地驚醒,睜開了眼,一時有些恍惚,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牽腸挂肚,神魂難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身周熱得厲害,有什麽緊緊箍住了她。她回過神來,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腰上橫着一條臂膀,另一條臂膀繞過她的脖頸,落在她柔韌的背上,将她緊緊箍在懷中。再擡頭看,看到了一張沉睡中的俊顏,修眉如畫,鳳眸輕阖,只能看到覆蓋在眼睫上的長而卷翹睫毛。
仿佛夢到了什麽好夢,他的唇邊挂着一絲滿足的微笑,眉目柔和而舒展,溫和無害的模樣仿佛一個孩子,全然沒有清醒時氣死人不償命的可惡。
謝冕,他什麽時候回來的?他這是什麽壞習慣,把人當枕頭抱嗎?前幾夜可沒見他這樣。
朱弦嫌棄地看了眼纏繞住她的臂膀,伸手去掰。一掰沒有掰動,他的手反而用力收緊了些,腦袋一歪,挨住了她,帶着幾分依賴嘟囔道:“你別想跑。”
孩子氣的話聽得朱弦一愣,看向謝冕,謝冕卻兀自雙目緊閉,呼吸均勻,顯然剛剛說的是夢話。
朱弦哭笑不得,緊繃的身子因他這一句放松下來。她再接再厲,抓住他的腕小心地将他的臂往上擡。眼看就要成功,他的手忽然反手一抓,抓住了她纖柔的手,五指順勢攀上,與她交扣,然後,低沉的帶着初醒時沙啞的聲音響起:“念念,你終于醒了!”
朱弦循聲望去,正落入一對黝黑深邃的眼眸,仿佛神秘的夜空,将她牢牢鎖住。灼熱的視線讓她恍然覺得,她仿佛是某種珍貴的失而複得之物。在這樣專注的注視下,她沒來由地心頭一悸,只覺得背上寒毛都豎起來了。
她咬了咬唇,被他扣住的手掙了掙沒有掙脫,只得用另一只手擋住他擾人心神的鳳眼,低喝道:“你快放開我。”
他卻驀地收緊手臂,将頭埋向她的肩膀,又說了一遍:“你終于醒了。”語聲中竟隐隐有一絲哽咽。上蒼垂憐,他的念念沒有事,平安醒來了。天知道,當他剛剛确定她就是念念,她就沒有緣由地昏迷不醒時,他幾乎要瘋掉,差一點以為她又要離開他。
他好恨,自己為什麽沒有一眼認出她,沒有起疑心時,他甚至絲毫沒有懷疑過她。偏偏要聽到一聲“念念”,等到她顯露出獨門武藝與內力,才種下懷疑的種子,之後,便有越來越多的細節昭然若揭:她狡黠的眼神,靈動的表情,微笑的模樣,幾乎如出一轍的喜惡,每一樣都告訴他,她就是他的念念。
他怎麽沒有早點發現?新婚之夜,他待她那麽過分,她一定非常生氣吧。
他越想越心虛,不敢看她。只是後怕地、緊緊地抱住她,用力感受她的鮮活與溫暖。
朱弦卻是一臉愕然:那聲哽咽一定是她聽錯了吧,這家夥難道還會哭不成?她掙紮了下,他的懷抱卻越發用力,她被他抱得幾乎透不過氣來,皺着眉頭推了推他:“你弄疼我了。”
謝冕立刻放松了些,小心翼翼地問:“現在好些了嗎?”
朱弦咬牙:“我讓你放開我。”放松些頂什麽用。
他遲疑了下,随即賭氣般地道:“不放。”聲音幹脆利落。
朱弦:“……”怎麽感覺這家夥突然變幼稚了呢?
“五爺,”她試圖和他講道理,“我想要起來,你放開我好嗎?”
“你不要叫我五爺。”謝冕別別扭扭地提意見。
“不叫五爺叫什麽?”朱弦疑惑。
“叫我魚郎吧。”他道,語氣中有着隐隐的期盼。
“魚郎?”她喃喃重複着,不知怎的,心中莫名地起了一絲酸澀與牽挂。她搖了搖頭,努力擺脫這種奇怪的念頭,又重複了一遍,“放開我,我要起來。”
謝冕咕哝道:“天還沒亮呢,你起來做什麽?”
朱弦向帳外看了一眼,果然四周靜谧,一片昏暗,只有一盞昏黃的銅燈還點在那裏,發出微弱的光芒。
“才半夜嗎?”她心裏疑惑,不由問了出來,“我怎麽感覺已經過去了很久?”
聞言,他埋在她肩頭的腦袋擡起,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你已經昏迷五天了。”聲音中帶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朱弦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地看向他,這才發現他眼下帶着深深的青影,顯得十分憔悴。“你……”她頓了頓,有些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她迷迷糊糊中渾身無力,睜不開眼,卻還記得拒絕吃藥,然後有個混蛋用唇舌堵住了她,逼迫她喝下了苦藥。
所以,那不是夢,那柔軟的觸感,放肆的纏繞都是真的?
一股熱意瞬間席卷全身,她面色潮紅,咬牙而問:“逼我吃藥的人是你?”
他望着她嬌豔如芙蓉的面容,目光閃爍,俊臉漸漸也染上了一片紅,低低“嗯”了一聲,又弱弱地解釋道:“念念,我沒想冒犯你,只是那時你實在……”就沒見有誰那麽任性,昏迷中還緊咬牙關不肯喝藥,他不是實在沒辦法了嘛。
可是……他的目光落在她嫣紅飽滿的櫻唇上,不由回想起那一刻的柔軟銷魂。當時一心想着要她喝藥,沒有多想,可事後再想,才發覺那情形是多麽香豔。她的唇是那麽溫軟,舌是那麽柔滑,含在口中,如脂如……打住!她是念念,他怎麽可以這樣想着欺負她!他一時間心如鹿撞,硬生生地将思緒拉回,再不敢看她朱唇,狼狽地将目光下移。
可再往下,又是她粉白修長的玉頸,如一截上好的羊脂白玉,優美而動人。他曾經撫摸過,細膩柔滑,宛若凝脂……熱血上湧,連指尖都仿佛在發燙,他哪敢再看下去,幹脆将目光對上她一雙生氣勃勃的明眸。
宛若燃燒着灼灼火焰的明眸璀璨生輝,如天邊最亮的那顆星子,令人目眩神迷。他的念念,雖然和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可這雙眼睛,卻始終如此動人心魄。
他怔怔地看着她,不由有些癡了。他為什麽沒有早些發現,除了念念,又有誰會有這麽一對生機勃勃的明眸?
朱弦又羞又惱,怒氣因他含糊的解釋升到頂點,沉下臉道:“放開我!”
他驀地回神,一臉委屈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叫了聲:“念念……”
朱弦開始在他懷中用力掙紮。他差一點抱不住她,心中服從她意願的慣性和舍不得放開她的癡念反複交戰。卻在她無意間碰到他某處時倒吸一口涼氣,幹脆握住她雙手拉過頭頂,一個翻身,将她壓在了身下。
朱弦的身子頓時僵住。男子強健有力的身體重重地壓在上方,手兒扣着她的手,腿兒夾着她的腿,有什麽堅硬之物放肆地頂着她。她被困在他的方寸之間,身上是他的重量,呼吸間是他的氣息,肌膚所感全是他的溫度。
“放開我!”她氣得說不出別的話來,卻不敢再亂動,反反複複只是這一句。
謝冕也不敢亂動,眨巴着眼睛對她道:“我放開你可以,你別跑,好好地躺着休息。”
朱弦氣鼓鼓的瞪着他,他一臉無辜地和她對視。
相持片刻,朱弦忽地眉頭輕輕一揚,唇角微彎,現出一縷笑意。
謝冕心中一顫,頓起警惕之感。
朱弦眨了眨眼,輕輕對謝冕吐了一口氣,悠悠道:“夫君這是做什麽呢,你若想要妾身,妾身只有歡喜的份,何必做出這樣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架勢?”叫他明明說了不能圓房還這麽放肆。她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什麽地步。
謝冕的身子整個都僵住了。
朱弦笑得更燦爛了,微微仰起頭,伸出嬌嫩的香舌,慢慢貼上他,舌尖沿着他形狀優美的紅唇慢條斯理地勾畫着。
謝冕如遭雷轟,僵硬着一動都不能動,驀地一個哆嗦,狼狽地偏過頭,面紅耳赤地閃避着。她的舌尖順勢落到他的耳畔,軟軟一勾,柔軟濡濕的感覺仿佛帶着電流一般,沿着他的耳垂一直爬到了心尖。
作者有話要說: 公告:為了拯救令人絕望的首點,作者君決定垂死掙紮一下,本文又要改名了,暫定為《我有特殊的養成技巧》,麽麽大家,不要不認識了(づ??????)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