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逼迫
鄭時拈着雪白的胡須, 鼻子快速地動了兩動,閃閃發亮的眼睛緊緊盯着香味撲鼻的烤兔,一副挪不開眼的模樣。
朱弦看了他一眼,堅決地搖了搖頭。
鄭時眼中的光芒頓時黯淡下去, 失望地道:“不行嗎?小友莫要小氣, 我可以拿銀錢和你換。”
朱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老丈覺得我缺銀錢嗎?”她身上的湖綠錦袍雖已破損, 但依然能看出是上好的料子做的,脖子上挂着金鎖,腰上懸着玉佩,肉嘟嘟的臉蛋兒雪□□嫩, 怎麽看都像是富貴人家跑出來的孩子。可哪家富貴人家的孩子會一個人跑到這荒郊野外,又有哪家富貴人家的孩子居然會烤兔兒呢?
鄭時的目光終于落到朱弦身上, 疑惑起來。
朱弦任他打量,神色不動,繼續翻轉着手中快要烤好的兔子。
看來銀錢當真打動不了對方。鄭時一拍大腿,一副忍痛割愛的模樣:“小友若願将烤兔分我一半, 我可以答應你幫一人看病。”
此言一出,四周俱靜,本來還在那邊糾纏的段允和花月容都向這邊看了過來。尤其是花月容,她一早接到了鄭時,一路軟磨硬泡都沒得到他的松口, 沒想到一只烤兔子就把他收買了!早知道……早知道她也沒辦法,琴棋書畫、吹拉彈唱她在行,這個她可一點都不會。
朱弦卻還是搖了搖頭, 搖得段允和花月容都為她心痛了,這可是神醫鄭時的允諾啊。
鄭時氣得直吹胡子:“小家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他本來還覺得自己吃了大虧,可對方這麽一拒絕,他頓時懷疑自己是不是變得不值錢起來了。
朱弦幹脆地道:“不知道。”魚郎确實不該知道他是誰,她也不算說謊。
鄭時噎住,欲要拂袖而去,聞着越來越香的味道,又邁不動步。半晌,他咽了口口水道:“除了看病,我還可以再答應你一個條件。”
段允和花月容眼睛都快放光了,哪知朱弦還是搖了搖頭,急得兩人都恨不得上前來摁着她點頭了。
這小子實在太不識擡舉!若是個成年人鄭時早就氣跑了,可偏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鄭時自我安慰道:他一定是不知道老夫的名聲。想了想,他循循善誘地問道:“那你想要什麽,我給你買串糖葫蘆來換好不好?或者……”他絞盡腦汁地想小孩子都喜歡些什麽,“老夫帶你去逛廟會,看雜耍怎麽樣?”
一旁的段允和花月容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鄭神醫,就為了半只烤兔子,你至于嗎?
朱弦也快繃不住了,沒想到她一直以為嚴肅高傲的鄭神醫竟是這個模樣。腦海中,魚郎也詫異地問道:“念念,你為什麽不答應他,老丈看着好可憐啊。”
Advertisement
她不答應自然有不答應的理由。朱弦低下頭,掩飾住自己的表情,沒有說話。
鄭時沒轍了,愁眉苦臉地問:“你到底要怎樣才會答應?”
朱弦這才開口道:“我什麽也不要,只要先生你再提供一只兔子就行了。”
“啊?”鄭時愕然。
朱弦指了指段允方向道:“這只兔子是他們打了,讓我幫忙烤的。”說到“幫忙”特意加重了語氣,一副敢怒不敢言之狀。
鄭時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領會了她的意思,皺起眉:“你們強逼一個孩子幫你們做事?”他老人家想要孩子的東西,都是拿好處來換的,這幫人居然厚着臉皮占一個孩子的便宜?
段允心裏一個咯噔,不由看了朱弦一眼:這孩子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就在鄭神醫面前抹黑他們了?卻拉不下臉來解釋。花月容樂了,在一旁火上澆油:“就是,段允你好歹也是道上有名聲的人,要不要臉,居然欺負一個孩子!”
段允:“……”解釋不了就幹脆閉上了嘴。還是先前打獵的那個魁梧護院陪着笑開口道,“月容姑娘,你錯怪我家公子了,是小的嘴饞,才和這位小哥商量了請他幫忙的。”
花月容冷哼:“是……嗎……”一臉“我知道你是幫你主子頂缸,但我給點你面子不說”的表情。
段允張了張嘴又閉上,論嘴上功夫,十個他也不是一個花月容的對手,索性不辯解了。
魁梧護院忙打圓場道:“鄭神醫既然喜歡,這只兔子就讓給神醫了。”
鄭時卻忽然冷了臉,冷冷道:“不必了,我怕吃了會噎着。”眼睛卻兀自戀戀不舍地看了眼烤得金黃流油的兔子,又強行挪開。
護院的臉上頓時青一陣紅一陣的,啞了半晌,複又拱手道:“鄭神醫,我家公子特意候在此地,有事相求。”再不敢提先前的話題。
鄭時道:“你們也是想讓我去給杜震寰看病吧?”
護院驚訝:“您老怎麽知道?”
鄭時冷哼:“消息已經傳遍了,姓杜的那個混球派人四處散布消息,說只要有人能請動老夫去給他看病,他就會收那人做衣缽弟子。這些日子,來找老夫的各路人馬,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杜震寰?朱弦心中微微一動:這名字怎麽這麽熟悉?她忽然想起,以前在涼州時曾經聽母親提過這個名字。這人原本出身江湖,武藝高強,後來入了禁軍做教練。十多年前因意外受傷退隐在家,開了一家中原武館,教出來的弟子個個身手不凡,聲名大噪。聽說他幾年前就将武館交給了弟子們,自己退居幕後,種花養鳥,頤養天年,早就不收弟子了,無數人欲拜師不得其門而入。難怪這一次放出話來,會有這麽多人心動。
不過,這位杜館主這麽搞事情,哪像是求醫,簡直就是逼迫,就不怕不堪其擾的鄭時被請去後一帖藥毒死他?
護院問:“神醫可願随我們走一趟?”
鄭時絲毫不給面子地道:“你們還是做夢比較快。”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護院一噎,悄悄看了看段允的眼色,原本和氣的笑容倏地散去,冷聲道:“鄭神醫,我們尊你一聲神醫,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鄭時擡頭,似笑非笑地看了護院一眼:“哦,老夫倒想知道,什麽是敬酒,什麽是罰酒?”
話音方落,“铮”一聲,護院佩刀出鞘,兵器的寒光漫開,直直指向鄭時。剩下的護院也紛紛拔刀出鞘。
花月容變了臉色:“段允,你敢放縱手下對神醫無禮!”
段允淡淡笑了,緩緩站起身,拂了拂衣襟上不存在的塵土道:“鄭神醫若肯配合,我們自不會失禮。”
鄭時臉色不變,淡淡問道:“若老夫不配合呢?”
段允輕輕一擊掌,寒光閃過,一瞬間,鄭時,背藥箱的小童脖頸上都架上了鋼刀。
花月容臉色大變:“段允,你瘋了吧,竟敢這樣對神醫!”
段允慢慢挽起袖口,輕蔑地道:“什麽神醫?你們就是對這老兒太敬着了,所以誰也請不動他。我倒要看看,我的刀能不能請得動他?”
花月容跺了跺腳,氣急敗壞地道:“你還是這麽卑鄙無恥!”
段允動作頓住,目光落到小姑娘嬌美的臉龐上,從上往下慢慢打量了一番,輕嗤道:“我卑鄙無恥?”
花月容道:“你還不是仗着人多勢衆欺負人?”
段允嗤之以鼻:“我需要仗着人多勢衆?對付你們幾個,我一個人足矣。”
花月容立刻抓住他的話頭道:“若是你一個人打不贏我們呢?”
段允道:“那我就放你們走。”
花月容道:“好,這可是你說的。”抱拳道,“那就請段公子指教了。”
段允一愕,随即失笑:“月容,你還是省點力氣吧。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
花月容惱了,一聲不吭,直接一掌向段允劈去。段允身形一晃,輕輕巧巧讓開她的掌勢,也不還手,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花月容。花月容咬了咬牙,又是連續幾招,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撈不着,氣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朱弦在一旁觀看,若有所思:這兩個人看着針鋒相對,打鬥起來的身法卻是一模一樣,顯然系出同門。只不知為什麽會鬧到如今這樣。
段允面上的神色卻柔和了下來,低聲問道:“你還要打嗎?”
花月容咬牙:“還沒見真章,自然是要打的。”一腳飛踢過來。這一次,段允卻來不及閃避了,索性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腳踝,輕輕一拽。花月容頓時立足不穩,嬌小的身軀落入他的懷中。
段允另一手圈過來,虛虛扶住她的纖腰,柔聲又問了一遍:“還要打嗎?”
花月容猛地甩開他,跌跌撞撞向後退了幾步,惡狠狠地瞪向他。
段允的心情顯然愉快起來,唇邊現出一絲笑意,對鄭時抱了抱拳道:“鄭先生,你們既無人可勝過我,那便乖乖跟我走吧。”
鄭時沒有說話。
段允對手下使了個手勢,架着鄭時脖子的刀頓時一緊,持刀之人冷笑道:“鄭神醫,請吧。”
“且慢。”一個聲音忽然響起。衆人齊齊看向發聲之人。
朱弦将手中烤好的兔子順手往鄭時手中一塞,笑道:“麻煩你老先幫忙拿着。”随即笑嘻嘻地擡頭看向段允問道,“只要有人能打贏你你就放了鄭先生嗎?”
段允道:“正是。不過,”他不屑地瞥了刀下的兩人一眼,輕慢地道,“月容已經敗了,是鄭先生親自下場和我切磋還是這位捧藥箱的小哥要來試試?”
朱弦道:“你還漏了一個人。”
“誰?”段允驚訝,随即在朱弦的笑容中驚疑不定地看向她,“你?”
朱弦道:“正是。”
四周靜默了一瞬,随即一陣哄笑聲爆發出來,先前強逼她烤兔子的魁梧護院大笑道:“三尺童子,也敢來挑戰我家公子?”
朱弦并不理他,只看着段允問:“怎麽,你不敢?”
段允哪能将她放在眼裏,搖了搖頭道:“小兒,刀劍無眼,休得胡鬧。”
朱弦揚眉,毫不客氣地道:“段公子不肯和我比試,是主動認輸了嗎?既如此,請放了鄭先生與藥童。”
段允:“……”驀地意識到眼前的小小孩童是認真的,神情慎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魚郎:啊啊啊,念念又要惹事了,好激動!我家念念果然棒棒噠,萌萌噠~
某紀:( ﹁ ﹁ ) ~→魚郎,你的三觀呢,被汪星人吃了嗎?
朱弦(微笑):我明明是在見義勇為,請不要太崇拜我,謝謝!
花月容&段允(鄙視):說得你好像沒有私心似的。
感謝小天使“未亡人”,“胖葫蘆”灌溉營養液,(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