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錯認
側室一角, 一張精致的填漆雕花架子床帷帳低垂,裏面影影綽綽地躺了一個人。聽到他們進來依舊在沉睡着。
朱弦皺眉:“怎麽回事?”
康王心虛地道:“她被劈暈了。”
朱弦叫了兩聲“娟娘”,見帳中之人沒反應,想了想, 在康王“哇哇”的抗議聲中, 直接撕下他的衣擺, 動作利落地将他雙手向後反綁在桌腳上。
康王叫道:“本王都這麽配合了,你還綁我做什麽?快放開我!”
朱弦只當耳旁風,根本不理會他,一步步走近架子床。床上之人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朱弦提刀,小心翼翼地挑開了帷帳。卻沒有注意到, 身後的康王眸中閃過一絲詭異之色。
帳中之人身材嬌小,背對着她,穿一身櫻草色百鳥圖蜀錦褙子,梳雙丫髻, 髻上用淡粉色的珍珠串纏繞着,果然是娟娘今日的打扮。
朱弦又喚了幾聲“娟娘”,見對方還是沒反應,将手中的刀丢了,彎下腰要去抱她。
彎到一半, 目光觸到對方掩在鬓發中的耳朵,這耳環……她瞳孔一縮,驟覺不對, 下意識地向後避去。
已經來不及了!
對方一個翻身,手一揚,一蓬粉色的煙霧頓時将她整個人都籠在其中。
朱弦立刻屏住呼吸,足尖一點,飛快地向後退去,卻還是感到身子一陣無力,仿佛有一蓬火焰從丹田處燃起,一直燒向四肢百骸,将她全身的力氣都要燒毀。奇怪的感覺從身體深處升起,瞬間化作巨大的,叫人驚恐的空虛感。
床上之人已徹底翻過身來,露出真容,是一個個子嬌小、面目普通的中年婦人,望着她嘻嘻而笑:“五奶奶,沒用的,這藥只要接觸到皮膚就能起效。”
朱弦臉色大變:“這是什麽藥,解藥在哪裏?”
婦人笑道:“我就不信五奶奶感覺不到這是什麽藥,至于解藥,”她吃吃地笑着,指了指被綁的康王道,“不就在你身後嗎?”
身體裏的那蓬火越燒越旺,她面染紅雲,眼如含波,只覺體內一陣難耐的熱意,幾乎連神智都要被那火燃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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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掩嘴笑着:“五奶奶,這‘醉春光’妙用無窮,最能助興,五奶奶就和王爺一起,好好享受這人間極樂吧。”
被捆縛的康王也笑的得意:“乖寶貝,是不是很難受?快來本王這裏,本王讓你好好舒服舒服。”
朱弦連眼角都染上了紅色,身子因強烈的感覺微微顫抖,聽到康王的聲音,一陣恍惚,迷茫地轉向他,輕輕問道:“你?”
“是啊,”康王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動人的嬌态,壓下嗓子誘哄道,“來,寶貝兒,幫我把雙手解開,本王讓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快活。”
朱弦定定地看着他,如受蠱惑,一步步慢慢向他走近,慢慢彎下腰去。
康王心中得意之極,“醉春光”的藥力有多厲害他是知道的,非但有催情之效,還能迷惑神智,任你貞潔烈婦,中了這藥,也會變為淫/娃/蕩/婦。眼看這觊觎已久的美人兒終于入了他的瓠,插翅難飛,對即将到來的銷魂蝕骨他簡直已經迫不及待了。嫁給了別人又如何,終究還是要在他身下承歡。
随着她的接近,女子特有的體香幽幽襲來,沁入心脾,康王心旌搖蕩,正自想入非非,驀地後腦勺一疼,遭到重擊,頓時眼前金星亂冒,暈死過去。
婦人大驚,叫了聲“王爺”,撲過來要查看情況。卻見朱弦手一揚一抓,姿勢優美之極,恰對着她咽喉扣來。婦人心頭一凜,硬生生止住了身形,閃身避開。朱弦的手已順勢變招,如蘭花盛開的五指拂過她胸前,她頓時被定住,一動也動不得了。
婦人駭得面無人色,這養尊處優的伯府少奶奶竟然會傳說中的點穴功夫,怎麽可能!她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知道對方懂點武藝,卻沒想到身手這般高強,定力也是如此之強,在“醉春光”的藥力下還能保持清醒。早知如此,她無論如何都要勸說王爺不要輕易算計對方。如今偷雞不着蝕把米,她和王爺都被制住,對方羞怒之下要傷他們或者取他們性命豈不是易如反掌?
朱弦卻顧不得找他們算賬,她現在的情形很不好,火燒火燎的感覺一陣陣襲來,她只覺得渾身熱得快要爆炸了,力氣一點點流失,幾乎連站都要站不穩,而男子的氣息對她來說簡直有着致命的誘惑力。剛剛若不是掐碎掌心,依靠疼痛勉強保持一點清醒,她差點就在藥力的作用下一把撲倒康王了。
她心中暗暗懊惱:是她太輕敵了,小看了康王的龌龊無下限。
此時,見婦人已被她制住,她目光掃去,一眼看到桌上放着一個茶壺。她撲過去,放在手中掂了掂,又聞了聞氣味,确定是冷茶,毫不遲疑地咕嘟嘟一口灌下。冰冷的茶水入腹,火熱的感覺終于稍退。
婦人見狀,忍不住道:“沒用的,這藥性厲害得很,即使現在暫時壓下去了,呆會兒反彈會更厲害。”
朱弦根本不理她說什麽,沉着臉道:“我妹妹在哪裏?”
婦人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剛想說話,朱弦嘶啞的聲音響起:“若你再敢騙我,休怪我讓你嘗嘗‘分筋錯骨手’的厲害了。”她現在狀态不妙,必須速戰速決。
婦人臉色大變:“分筋錯骨手”也是江湖傳聞中一種極厲害的酷刑,據說能叫人全身筋骨錯位,痛苦不堪,任你鐵打的好漢也要求饒。
朱弦撐着桌子,一邊默默運功試圖逼出藥力,一邊冷冷地看着婦人。
婦人頭上汗珠滾滾滴下,到底還是懼了,指了指外面道:“就在隔壁室內。”
朱弦道:“你若敢騙我……”
婦人道:“我斷不敢有一字虛言,否則任憑奶奶處置。”
朱弦沒精力和她啰嗦,依舊一個手刀将她劈暈,走到隔壁。隔壁和剛剛的偏室布置一模一樣,婦人果然沒有騙她,娟娘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她勉力保持清醒,檢查了下發現娟娘沒有大礙,背起她向外走去。候在外面急得團團轉的金瓶見狀大喜,忙過來接過娟娘。
雷九狐疑地問道:“王爺呢?”剛剛室內傳來幾聲可疑的聲響,他心中就犯起了嘀咕,可康王一早就叮囑過,讓他們無論聽到什麽動靜都不得入內,他再心焦也只能忍着。可這會兒朱弦背着小姑娘出來了,康王卻不見蹤影,叫他怎能不起疑心。
朱弦道:“他在裏面。”冷茶到底沒什麽效果,剛剛壓下去的火焰又開始蔓延,她心知不妙,吩咐金瓶背着娟娘先回她的思齊院,轉身就要離開。
雷九越發起疑,喝道:“站住!”又叫同伴進去查看康王的情況。
朱弦咬了咬唇,喝令金瓶先走,雷九過來阻攔,她冷笑一聲,顧不得藏拙,內力運轉,直接一掌擊向雷九背心。
掌未至,勁風先到,雷九駭然之下不敢硬接,連忙閃避開來。金瓶心知情況緊急,見雷九讓開,背着娟娘撒腿就跑。
雷九心急,朱弦的出手卻越發淩厲。她心知自己支持不了多久,見雷九身手不弱,一招剛過,便賣了一個破綻來。雷九大喜,直攻破綻,欲要将她拿下,卻見她招式陡然一變,剛剛的破綻赫然是個陷阱。他猝不及防之下,只覺她柔軟的五指拂過他胸口幾處要穴,氣血凝滞,頓時也暈了過去。
朱弦微微松了口氣,趁進去查看情況的護衛還未出來,迅速離開。
剛剛壓下去的火焰再次燃燒起來,以比第一次更迅猛的勢态迅速燒遍全身,她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漸漸模糊不清,雙腿一軟,差點跌落在地。
不行,照這樣下去,她根本堅持不到思齊院。她再次用力掐住掌心,借着掌心的疼痛勉強維持幾分清醒,看到自己正經過一個小小的荷花池。她咬了咬牙,就要往裏面跳。
忽然,一雙如玉雕就的手從旁伸過來,緊緊拉住了她,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阿弦,你這是做什麽?”
她的身子因那手的接觸顫抖起來,恍恍惚惚間只覺那聲音親切而熟悉,茫然地看了過去。
她看到了一對含笑的鳳眼。“魚郎?”她下意識地叫着,身體自有意識,撲過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臂,心中迷糊:他的聲音怎麽好像有些變了?她求證般問道,“是你嗎,你來救我了?”
對方的手臂似乎僵了僵,片刻後,那聲音才輕輕答了一個“嗯”字。
她松懈下來,一陣陣委屈湧上心頭,眼淚汪汪地告狀道:“康王那個混蛋,竟敢算計我,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那聲音染上了笑意,順着她道:“好,我們把他碎屍萬段。”
她滿意了,可随即又被渾身的火焰燒得難以忍耐,迷迷糊糊地盯着他道:“魚郎,我好難受,我好難受。”腦中仿佛一直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叫嚣着,只是這一點接觸不夠,還要再多些。
那聲音柔聲道:“我知道。”
她乞求地道:“你幫幫我,幫幫我。”她不知道她在渴求什麽,可莫名地就是知道,他一定能幫她。
“好,我幫你。”他似乎笑了,聲音越發溫柔,“不過這裏不行,你跟我來。”拉着她往一個方向而去。她被他拉得跌跌撞撞的,忍不住抱怨道:“你慢點。”
那聲音笑道:“太慢了你不是等不得嗎?”
她被他說得面如火燒,又覺得他說得果然有理,咬牙緊緊跟上。
好不容易踉踉跄跄進了一間屋子,她模模糊糊間完全看不清屋中布置,只覺屋子裏香氣氤氲,沁人心脾,可香氣入鼻,身體裏如無數蟲蟻爬過的難耐感卻更強烈了。
他掩上門,一步步向她走近。她虛軟無力地扶着床柱,只覺一陣清醒一陣糊塗。眼前越發模糊,只能隐約看到一個高挑的人影站在她面前幾步處。
她眼淚汪汪地看着他:“我好熱。”
他笑道:“熱就把衣服脫了吧。”聲音溫柔無比,溫柔得近乎誘哄。
“脫了就不熱了嗎?”她天真地問道。
“嗯。”他給予肯定的答複,“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她眨了眨眼,吃吃地笑了起來:“我怎麽會不相信我的魚郎?”纖長玉白的手指落到胸前,忽地停住,偏頭看向他委屈地道,“為什麽你不幫我脫?”
他似乎滞了滞,随即好脾氣地道:“好,我幫你脫。”一步步向她走近。玉白的手緩緩落在她的衣襟上,正要動作。
驀地,窗子一聲巨響,轟然打開。一道淩厲的拳風襲來,狠狠砸在他的肩上,把他砸飛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他吃痛地捂住肩膀,不可思議地看向突然出現在室內之人,愕然道:“五弟,你怎麽回來了?”自己明明派人絆住了他,他怎麽趕回來的?
五弟?朱弦越來越糊塗的腦子忽然清醒了幾分,魚郎不就是排行第五嗎,又哪來的五弟?她迷惑地看向來人,撞入一對燃燒着憤怒火焰的明亮鳳眼中,那般熟悉。
她徹底糊塗了,左右看看,愕然道:“兩個……魚郎?”
謝冕的臉頓時黑如鍋底。
作者有話要說: 魚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念念居然連我都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