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4
第68章 番外4
江初似乎不想舉行婚禮。
盡管江初沒有親口說過,但池南暮仍察覺到了。
江初不會主動提這件事,可随着詢問婚期的人愈發多,江初每次都只笑笑,說工作太忙,沒有空閑時間。
很可能是因為他。
因為上次婚禮前的車禍,是無法被遺忘的陰影。
婚禮只是個儀式,也不是非舉行不可,可如果真的取消,池南暮又覺得缺了點什麽。
可就是這麽簡短的一句“你是不是怕上次的意外重演”,池南暮都問不出口,因為這與往別人傷口掘洞,執意将塵封的陰影刨出來無異。
但他找不着人商量,因為他沒有朋友,如果去問池北晖,池北晖也只會說:“什麽陰影?去找心理醫生。”
篤篤篤——
和敲門聲一同響起的,還有定時鬧鈴。
祝婉均敲敲酒店房間的門,“池總,該出發了。”
“我知道。”池南暮回神,摘下鏡片,重新換了副隐形。
這次到金市出差,池南暮帶有私心。
一處舊的影視基地要規劃重建,他其實沒必要到場,但江初正在市郊的山林裏拍戲,池南暮決定出個差,“順便”過去看看。
然而等他趕到,劇組裏不止有白冬槿,甚至還多了個不該出現的人。
Advertisement
喻宕。
白冬槿能随時去看江初,而他只能半月一次,池南暮可以勉強忍受。
但就連喻宕這種無關緊要的人,都能随時見到江初,池南暮第一次感到憋屈。
“你怎麽來了?”江初站起身,身上披了件長大衣,在月白色的戲服外。
時令已過冬至,但好在金市的冬天不算潮濕,體感溫度不低。
幹燥的冷風一過,吹起江初兩鬓的細發,少年模樣俊朗清逸,發冠高束,神采奕然,仿佛神仙畫裏的俊美人物得到點撥,成了活人走出畫裏。
冬風沒有吹得人瑟縮,反而把池南暮那點剛隆起的憋屈給吹滅了。
“我來金市出差,順道過來看看你。”池南暮輕咳着說。
然而江初還未說話,某個輕浮聲音就先到。
“順道?我怎麽覺着像是刻意來的?”喻宕挑挑眉,很自來熟地走近,把手臂搭到池南暮肩上,站沒站相。
手臂挨上肩膀的那刻,池南暮感到很不适,蹙緊眉頭,往前跨一大步,盡量遠離喻宕。
見狀,白冬槿沒忍住大笑,“哎喲,你還總說你是池南暮的朋友,結果人家看見你就煩,你還不如我跟他熟。”
說着,白冬槿又朝池南暮揚揚下巴,相當神氣,尋求認同,“對吧?”
白冬槿一個人就已經很吵鬧,行為跳脫,還總愛來找江初,池南暮經過數次相處,才能勉強習慣他的行為。
現在再加上喻宕,吵鬧加倍,池南暮很難不焦躁。
“你倆小聲點,正拍攝呢,別吵到工作人員,”江初察覺到池南暮的情緒,立刻說,“我帶你去車裏休息。”
山林裏條件差,住宿離這裏遠,累了就只能蜷在保姆車裏小憩。
進了車,江初關上門,語氣有些責備,“你要來怎麽不提前通知?你定的計劃是什麽?快告訴我。”
“......我和你的日程一樣,”池南暮有點尴尬,“除了你拍攝時,我坐在旁邊看着。”
“在這裏待幾天?”
“三天。”
“你就這麽坐着看我拍三天?”
“嗯,元旦是三天假期。”池南暮避重就輕。
什麽順道來看他?
分明是蓄謀。
江初忍俊不禁,湊近了些,想抱着池南暮,親昵貼着,但池南暮卻愣愣望着他,眼神失焦,被抽了魂似的。
“怎麽了?”江初揮揮手。
池南暮似是回魂,喉結不自然地動了兩下,眼神仍是失焦的,“沒事。”
“沒事?”江初不信,擡手觸碰池南暮的額頭,以為他在發燒。
池南暮并不是身體不适,只是對古裝的江初毫無抵抗力,随便一笑,都跟在他心上撓癢一般。
“你現在......”池南暮移開視線,“很漂亮。”
江初一怔,而後輕笑出聲,掌心覆到池南暮的胸膛,“心跳得這麽快,有這麽喜歡?”
“......嗯。”池南暮抿緊唇。
“那你這三天可以一次性看個夠,看到膩味為止。”
“我不會膩。”
然而,計劃總是會被打亂的,聒噪的聯姻夫夫沒法去吵正在拍攝的江初,遭殃受害的就只有池南暮。
翌日清晨時,池南暮坐到休息處,挑了一個極好的視角看江初。
白冬槿正和劇組的男三號嬉笑,被喻宕抓個正着,而後被抓着後頸拖過來。
幹坐着無聊,白冬槿閑得打起瞌睡,喻宕只好與池南暮說話,“你準備一整天就坐在折疊椅上看江初?不無聊?”
“不無聊,”池南暮繃着臉,“我們不是聯姻,是自由戀愛。”
池南暮這是在嘲諷他?
喻宕一愣,倏地覺得有趣,笑着回擊,“聯姻歸聯姻,至少有婚禮。”
......?
被人打斷計劃已讓池南暮煩躁,現在還被戳到痛處。指尖随即不受控,在椅背上輕點,發出噠噠的細響。
喻宕聽見聲音,垂眼一看,嘆口氣,搬過另一張折疊椅坐到池南暮身旁。
“差不多得了吧?我當時吓一吓你,又沒有真的向江初告發你的心事,反而是你差點把我送進監獄,我沒有跟你計較,你倒先讨厭我。”喻宕擡起手肘,往右戳了戳。
“我沒有送你進監獄的能力,是你的賬務不嚴謹。”池南暮冷淡地說。
“是是是,都是我的問題,所以這事情能翻篇嗎?池同學?”喻宕又問。
如果可以,池南暮完全不想與喻宕作同學,從高中到出國,不同系了還同校,回國後因為産業相交,仍要打交道,常年被吵得煩躁焦慮。
池南暮不屑回話,深吸一口氣,視線重新放回江初身上,看着飄逸的身影,指尖這才停止敲動,面色平和,呼吸平靜。
喻宕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回旋片刻,忽然說:“我看你們就在這裏舉行婚禮吧。”
聞言,池南暮轉頭,眉頭蹙得更緊。
“既然江初怕你再出意外,那這深山老林裏,貨車開不進來,精神病患者也找不着路,不是挺安全的麽?”喻宕努努下巴。
“這主意好啊!”白冬槿不知何時醒了,附和道,“我們今天悄悄準備,明天就給初初一個驚喜。”
兩人的視線一齊彙過來。
池南暮抿緊唇,保持沉默,确實心有觸動,但又有些脫離計劃的不适感。
“不趁這次準備,我看你倆這輩子都沒法舉行婚禮咯。”
“哎,初初跟我說,他總是夢到你出車禍時的樣子,別人問他婚期,他都不知道該怎麽答複。”
“劇組人多,又有妝造攝像,還能給你們做個婚禮記錄片,我婚禮時都沒有這種待遇。”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輪番圍攻。
再三思索良久,池南暮似是被說服,終于點頭,“我來拟定計劃,按我的計劃行動,不要驚動初初。”
-
深更半夜,江初下戲,沒看見其他兩人,只見到池南暮正坐着看手機。
“有工作?”江初湊近問。
池南暮收起手機,“沒事,已經解決了。”
“他們倆人呢?”江初環顧四周,“走了?”
“不知道,我沒有注意,”池南暮平淡地說,“我一直在看你。”
“......好吧。”江初一梗,心想這還真是池南暮做得出來的事,也沒有再問,而是給白冬槿發了條消息。
等到江初回住宿,迷迷糊糊快入睡時,白冬槿才回複【在市區喝酒,勿念。】
黑夜中,手機倏地亮屏,江初起身,阖着眼看了看屏幕,再又倒扣,放回床頭櫃。
“怎麽了?”池南暮問。
“沒事,他倆去市區喝酒了。”說着,江初快速縮回池南暮懷裏,嗅着香氣汲取溫暖,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懷中的呼吸漸漸平穩,池南暮卻睜着眼睛,怎麽都睡不着,心跳愈來愈快,耳旁心跳聲猶如鼓鳴。
明天的婚禮......
想到這,池南暮深呼吸一口氣,想平複心跳,卻無濟于事。
瘋狂的心跳,不會因為短暫入睡而減緩,咚咚作響,在月色裏穿梭,透過初升的朝陽。
翌日早起清醒,江初睡得香,神采奕奕,反而是池南暮面色蒼白。
“昨晚沒睡好?”江初有些心疼,“是不是床太硬了,睡得不舒服?”
池南暮搖頭,表面淡然,“沒事。”
江初不放心,給池南暮測過體溫,又從行李箱裏翻出袋堅果,監督池南暮吃完,才出發去片場。
“困了就在椅子上睡一會兒,別總是看我,知道嗎?”上妝前,江初囑咐。
池南暮勾起唇,弧度比平時高,意味不明,“好。”
笑什麽?
江初不明所以,和平時一樣,去了車裏,任由妝造在臉上捯饬。
可今天不知怎的,不僅上妝的時間偏長,戲服也換了套新的,朱砂紅,金絲邊,發冠取下,只一束紅絲綢系發,随性靈動。
“衣服換好了嗎?”
這聲音是......?!
江初沒來得及細想,打開車門,果真看見江溪站在車外。
一道純白色的花路從車門起,月光花一簇簇往前延伸,通往遠方,而盡頭之處,是池南暮。
池南暮穿着白色西裝,霧灰色微卷的頭發,右耳處的耳釘,無名指上的戒指,所有裝束同車禍前一模一樣。
周圍不止有劇組的工作人員,還有他上次婚禮時邀請的導演同行。
白冬槿站在最前排,急切地朝他招手,無聲做口型,“快過來!”
池南暮也不是孤身一人,不止池北晖傅文琪趕到,連池影都在。
“還站着作什麽?他該等急了,快去。”
愣神之間,江初被江溪猛地向前一推,一步步往前,而池南暮也動身,踱步向他靠近。
這一次,他們之間是寬敞的花路,毫無阻擋,沒有沖撞而來的貨車,沒有從天而降的厄運。
他們向對方靠近,順利相遇在最中央的一刻,婚禮進行曲響徹耳畔。
“這些是什麽時候準備的?”手被握住時,江初終于從震驚裏回神。
“昨天,臨時起意。”
江初揚起頭,好久沒有看見這樣的池南暮,不太習慣,小聲問:“你怎麽還把頭發給染了?”
池南暮勾起唇角,手驀然往回收,把江初拉進懷裏,緊緊擁住,“上次你為我重來一次蜜月,這次我們重來一次婚禮。這樣以後你想到婚禮,就只能想起這一天。”
提及那時,心口處有一分輕微的疼,但不妨礙剩下九分是動容。
江初回抱住池南暮,驀然有種虛假錯覺,仿佛是在擁抱四年前那個自我厭棄,知道有危險,但還是要跑出來找他的池南暮。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耳畔,江初聽見池南暮說:“初初,這一次,我接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