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紋身
紋身
她這幾天總是做噩夢，通常會在半夜後醒過來，雖然人是醒着的，但是意識大概還是混沌的
她總會問他“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嘴角挂着笑，樣子很明媚
他每次都于心不忍，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髒鈍痛，拉住她的手
“女孩，女孩多好”
“我也覺得女孩好，乖乖巧巧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總是洋溢着笑
她的膝蓋傷的很嚴重，下地走路都成了很困難的事
她看着自己的腿，她現在跟一個廢人沒有什麽兩樣，不能再次站上舞臺，成為她終身的遺憾
眼淚落了下來
“我現在就是個廢人……”
薛律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後背“不是的，你別胡說……你好好的，怎麽會是一個廢人呢？”
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
女人雖然看起來渾渾噩噩，其實內心卻無比明了
她都明白……她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讓自己渾噩一點，說不定清醒之後就會好
“你告訴我，我們的孩子是不是沒有了？”
瘋了似的想求證這個問題
薛律最看不得的就是她現在這樣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将自己拖入深淵
“孩子……”他心就像針紮一樣疼，他是孩子的爸爸……又怎麽會忍心去認清這個事實呢？可是男人更明白，如果連自己都不願意承認，那坐在床上的這個女人該怎麽辦？
“你告訴我好不好？”
“孩子，沒保住”
她的眼睛頃刻間就沒了任何光亮
薛律看到她這個樣，有些不忍，伸不手遮住她的眼
怎麽會是這樣呢？在他的眼裏這姑娘的眼睛永遠是有光亮在的
而現在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竟沒有任何一點光亮，這不禁讓人遍體生寒
“其實我都知道的，我知道孩子已經不在了……我更知道我已經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她什麽都知道……
側頭看着窗外，此時正值夏末
她已經35歲了，想到這兒，低下頭自嘲的笑了笑
這麽多年，自己究竟得到了什麽？
答案就是什麽都沒得到，而且還把一個鮮活的自己給磨滅掉了
“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特別沒意思”
“我知道你怪我”
“我沒有怪過你，也沒有怪過我哥，我怪的那個人只有那個混蛋”
“你放心吧，我會幫你處理好的，會幫你處理掉他的”
她雖然精神有的時候比較渾噩，但是臉色都還不錯，這兩天吃東西也吃的越來越多了
“我們……”
薛律大概會料到她要說什麽，因為自己了解她的性格，所以在她還沒有說完話的時候，就被自己打斷了
男人看了一眼腕表“時間不早了，該吃晚飯了，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回來”
“薛律，你聽我說完好不好？”
“乖乖待着，我去去就回”男人拍了拍她的手，出了病房，男人也暗暗松了口氣
如果在此刻那個女人說要跟自己分開，自己鐵定不會同意，也不會那麽容易接受的
他對她的愛早就刻進了骨子裏，戒不掉
他出去買了點吃的，回來的路上有人不小心，将熱水弄到了他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小姑娘低着頭
“沒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襯衫已經濕了半截
他微微擡眸，看了一眼那個小姑娘，那個小姑娘看起來年齡不大，像是在上大學的樣子
“先生，實在對不起”
“沒什麽事”
兩人四目相對，小姑娘微微一愣，看着他的那雙眼睛，小姑娘心想這眼睛真漂亮
薛律微微颔首“借過一下”
他走了過去，小姑娘人還愣在原地，只看得到一個背影
到了病房之後，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睡着了
他把東西放在桌子上，沒打算叫她
她現在能睡一點覺也是好事，省的醒着腦子裏胡思亂想
她現在睡眠比較淺，一點動靜都能讓她睡得不安穩，在他推門而入的時候，溫喃餘其實就醒了
“你衣服怎麽濕了？”她微微皺眉
“不小心弄了些水，我去換一件”
女人點了點頭，他徑直走向盥洗室
不一會兒，男人衣服換好了，領口大敞着
“是熱水燙的吧？”
“嗯”
女人拉開櫃子，拿出燙傷藥還有棉球
“坐過來”
男人坐到床邊，看着她的臉，好像又小了一圈
“怎麽這麽不當心？燙傷了怎麽辦？”她說話的時候聲音溫柔，細細聽，還能聽出點責備的意思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女人沒再說話了，幫他塗藥
藥塗完了，女人的視線往上移，才發現她所骨處多了紋身
“你這個紋身是剛紋的嗎？”
“最近剛紋的”
“怎麽突然想到紋紋身了呢？”
男人笑了笑，但沒說話
現在女人的情緒是一天比一天好，大概也在慢慢走出失去孩子的陰影
“那這個紋身是什麽意思啊？”
“wen7”
“嗯？”女人面露疑惑
“溫妻”他一邊笑着一邊回答，眼底滿是深情，讓人一不小心就能陷進去
等女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愣了一瞬間
女人現在才反應過來在他心裏早就把自己當成了妻子
他比自己動情動的要深
是“wen7”更是“溫妻”
女人伸手摸上那個紋身，柔軟的觸感落在自己鎖骨上，男人喉結動了動
“薛律，我們……”她想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
她并不想耽誤他，自己更不會跟他結婚
雖然連自己都沒搞明白自己為什麽對于這件事這麽執着，但自己明白就是不會
所以他為自己付出再多，也是無益
對他反倒不公平
他早就将自己當成了妻子，而自己并沒有把她當成丈夫
對于他又何苦公平，他不該付出這麽多的
“你怎麽了？”薛律看她愣了好久
溫喃餘明白自己這麽說是傷了他但是還是下定了決心，跟他說明白，要不然他會越陷越深，自己的愧疚感也會越來越重
“薛律，我想把事情給你說清楚”
薛律明白她要說什麽“我們先吃飯吧，吃完飯再說”
溫喃餘按住了他的手“讓我把話說完，要不然我不會安心的，對你也不會公平的”
薛律手心裏已經冒出一層薄薄的汗
內心很糾結，但最終還是坐了下來，聽她把話說完
“你說吧，我聽着”
“你不要再對我付出那麽多了，我不值得”
“誰說你不值得了，我就覺得你最值得”
溫喃餘搖了搖頭“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我們不會在一起，你也不要再等，不要再執着于我了”
“別的都可以商量，但這事絕對不行”
“你別再意氣用事了，行不行？”
“沒有，我只是說我不會放棄的”
“薛律，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你早就把我當做妻子看待，但我從未把你當做丈夫來對待過”
男人聽到這話，先是一愣
“你不用有負擔的，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不，你這麽做我已經有負擔了，因為你給我的太多，我卻不能為你付出相應的，我就是有負擔”
“幾年前你要勸我放棄，說不定我還能考慮，可現在連考慮都不會再有”
溫喃餘狠狠嘆了口氣
他怎麽就那麽執拗呢？勸都勸不回來的那種執拗
“我們的未來是形同陌路的，我們不會在一起的”
“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答應的，你就放棄吧”
薛律握住她的手“我再說一遍，我對你做的那些都是我心甘情願，我不要你還”
“我也說過了，我根本不值得你這麽做”
“只要我愛你，一切都值，就算我栽了，我也認”
他說完這句話後，兩個人都靜默了好久，沒有一點聲音沒有說一句話
“薛律……”
“你不要再勸我了，沒用的”
女人心裏是知道的，認識他這麽多年，怎麽會不知道他的性格呢？他這個人一向就是這樣的，自己決定的事說一不二
別的事都可以理解，但唯獨這件事
自己也是說一不二
“我沒有像你一樣愛我愛的那麽深，我愛你的程度并不會像你愛我一樣”
“沒關系，不會的，我能等的……你心裏就是有一點點愛，我也不會放你離開，除非你就是恨我，你恨透了我這個人”
“然後呢？”
“如果将來有一天你真的恨透了我，我會放你離開的……因為你已經不愛我了，我的存在會讓你痛苦，我會離開的，我會完完全全的消失在你的生活中”
女人聽了這句話，內心一陣五味雜陳
“算是我求你，在你還愛我的時候，別把我推開……”
女人自己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自己的精神狀态雖然比前些天好了不少，但自己的身體在慢慢虧空
自己大概不會活的太長久
薛律說他能等，但是自己等不了
他現在連自己下她行走都是一個問題，又怎麽可能欣然接受他的感情？
自己愛他，大概更會一直愛着他
可是這份感情只能藏匿于內心中
“我們先吃飯吧，我買回來的東西都涼了，待會吃了，胃也該不舒服了”
女人看着他有些忙碌的背影
自己內心的決定更加深了起來
這一天正式進入了初秋，一夜之間，花謝了不少
他們是在秋天相遇，那也在秋天結束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