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年關喪事
年關喪事
李遠的老家獨門獨戶。盡管如此,他回來的消息還是很快傳了出去。第二天就有人上門了。
來人是李遠一起長大的舊友,名叫東子。從李遠這裏得知他們将會在家久住後,東子熱心地要幫他們修繕老房子。
李遠拒絕了他的好意。正趕上農忙季節,他們不希望擾亂人家原本的收割計劃。
老房子破舊得厲害,兩個人先是在這裏将就了一夜,天光大亮後起來查看,最終決定還是推翻重建。
既然是長住,那麽重建是必然的。
不過如今瓦匠不好找。
後來還是靠着東子的關系在鎮上找了擅長做建房活的幾個工人,他們過去都是把家裏的地租出去,然後進城務工的農民工。只不過如今年紀大了點,工地是最不缺新鮮血液的地方,他們這些“老古董”自然被淘汰了。
雖然被淘汰回到了農村,但手藝還是在的。在加之他們要建的房子并不花哨,農村的平房還是很好建的。
趁着夏日的餘韻,錢進和李遠兩人在院子裏搭了臨時的窩棚住了下來。
這是錢進第一次參與蓋房子。他沒有木匠、瓦匠娴熟的工夫,只好跟着做雜活。
在此期間,東子也時常過來幫幫忙,和李遠敘敘家常,順便幫着監督工人幹活——老道的手藝人勤快能幹是一方面,但也不乏偷奸耍滑的。他可不覺得自己這位沉默寡言的老朋友能應付得來。
看着錢進也跟着忙裏忙外,東子還奇怪道:“這人是誰?可沒聽你爹媽又給你生了個兄弟。”
李遠走上前和錢進一起把一袋子水泥倒出來後,瓦匠就拿着一把大鐵鍬開始和泥。
錢進聽見了東子的話,摘了手套走過去,笑着和他介紹:“我和他啊,也是認識了大半輩子。這不,如今都是光棍一條,就一起回來湊合着過日子。”
東子是性格豪爽的,他聽了錢進的話還以為對方是打趣,兩個人唠了一會,倒是志同道合。
東子還說改天請他們兩個去家裏做客,有機會的話再給錢進介紹個媳婦,他不就不是光棍了嘛。
錢進看了李遠一眼,李遠沒有說什麽。錢進推拒道:“都這麽大把歲數了,還談這個幹嘛。”
東子則是說:“話可不是這麽說的,就前兩個月,你們還沒回來的那陣,村東頭老李家的大軍你還記得嗎?”他問李遠。
李遠點頭。大軍和他們差不多年齡,但是李遠和他并不算很熟。
“大軍那老小子又娶了個四十多歲的小寡婦,現在人家又懷上了,老來得子啊。”
旁邊正在和水泥的大哥也接上話茬,和他們說起了大軍和他媳婦的新聞。
在這樣一個交通閉塞的小山村,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會很快地傳到村裏人的耳朵裏,成為人們閑聊時的談資,尤其是關乎婚喪嫁娶、家庭倫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東子嗔怒道:“你過來湊什麽熱鬧!一邊幹|你的活去!”
“我說兩句話咋了?手裏活不是沒停嗎?趕上你是這家地主了!”
……
房子在他們回村後的第二個月建好了。
坐北朝南的平房,東西兩間大屋子,一間用來住的,另一間用來存放雜物的。中間既算是客廳又算是廚房,門就安在中間這屋。還有兩個竈臺,分別連着東、西兩屋的炕。
蓋房子剩下了幾排磚,他們又好好地翻修了廁所。室外的旱廁用不了多少磚。
完成這些後,李遠帶着錢進去鎮裏采購。
需要置辦的東西有很多。他們買了兩張炕席、兩個櫃子,又買了新被褥和幾批布……他們是借了驢車趕車過來的,能載的東西不多,只把急需的物品買了。至于其他雜貨等以後慢慢置辦吧。
最後,李遠還去一家糧油鋪子買了零食,是給東子家的小孫子、孫女買的。
回去的路上,李遠趕車,錢進則坐在驢車的另一側木板上。
錢進看着周遭的山野對李遠說:“在這裏生活也挺好的。我們以後就在這裏過日子了。”
他們趕着夕陽回家。
道路兩旁的松林在風聲的吹拂下,發出飒飒的聲音,遠處傳來“咕咕咕咕”的鳥叫,兩種聲音相得益彰。
是錢進聽過的最悠遠空靈的聲音。
秋天走到了盡頭,入冬就是掰着手指算的事了。
這裏的冬天太冷了,錢進覺得自己從來沒見過這麽冷的冬天。
他們兩個輪流早起燒炕,木柴是一堆一堆的往竈裏填,可暖意總是從窗縫、門縫溜走。
李遠對這事有經驗,他後來去鎮上買了塑料和膠布,把塑料粘在窗外。
錢進摸過這種塑料,要比普通的塑料更厚更結實。
李遠還教他編厚門簾。門簾一挂,晚上門口就不會被風吹得鬼哭狼嚎了。
天氣一冷,還有一件不方便的事情就是水缸總被凍上。每天他們早起做飯,看見的都是一缸冰水混合物。
柴也是越來越少。
雖然過冬的問題很多,但人們總是能夠找到解決方法。
缺柴了他們就跟着東子等人一起上松山去撿掉在地上的枯松針、枯松枝。松針很好燒,就是有些不耐燒,沒得快。幸虧這裏松樹漫山遍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東子還特意提醒他們,這些松樹不讓砍。
錢進很喜歡上山拾柴火的日子,他對這片漫山遍野都是松樹的地方很喜歡。
這裏應該算丘陵地帶。有山、有溝,但山不高,溝不深,反倒是一個坡接一個坡。
錢進和李遠拿着一個由五六個飼料袋子拆了重編成的大袋子在山間、樹下扒碎柴,帶齒的耙子在地上輕輕一攏就刮了一層松針。
山風時不時吹過,帶着山野的清新冷冽味道,即便已經入冬,一眼望去還能望到綠意——那是歲寒都打不凋的青。
風從樹間溜走,留下最神秘動聽的聲音。
轉眼間,年關将至。
村子裏漸漸有了過年的喜氣。
李遠給家裏寫了幾幅對聯和福字,挂出去後引來不少人。他們都說。有學問的就是不一樣,寫的字比買來的對聯都好看。
有人帶來了紅紙,李遠磨墨給他們寫了幾幅對聯。
到了年根的時候,他們又要去趕大集了。
這個時候鎮上南邊的河水完全斷了,只剩下邊緣處盈了水窪結了冰。于是人們就沿着幹涸的河道擺攤叫賣。
有附近村鎮的小商小販,攢了自家種的菜、自家養的雞鴨鵝,趕着小車上集,在道邊放幾個大竹籃筐就開始叫賣。也有遠道而來的商販,他們都開着貨車,一種帶後鬥的車,在車鬥四周搭幾個木杆子,然後蒙上一層厚塑料,或者蒙上一層厚門簾縫成的大罩子,只留一面的開口。車上分類堆着各種菜,有的車上還有魚。
車主人一般都是一家出動,小孩縮在前頭車廂裏避寒,從繞下縫隙的車玻璃窺探外面的世界。可沒一會就被寒風凍紅了雙頰,繞上玻璃窗,扒着窗戶目不轉睛地看隔壁買糖的攤子。男人和女人都蹲在車鬥的空曠處,一邊給買菜客人介紹價格,一邊給他們裝菜、收錢。
寒風被蓋在車上的大罩子擋去了一大半,剩下的開口處又聚集了很多搶着買菜的人。
兩口子往往忙得團團轉。
現場就跟搶菜一樣。
錢進不解地問李遠,不是還有挺多買菜的攤子在嗎,為什麽他們都要搶菜,菜不夠了嗎?
李遠告訴他,不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有些商販會趁機漲價,越往後買菜越貴。
果不其然,當他們再次路過一個買菜車時,發現他們賣的韭菜和芹菜又貴了幾毛。
他們在河道深處發現有人崩爆米花,砰的一聲爆米花出爐,吓他們一跳。
附近還有炒花生、瓜子的,他們也買了兩斤。
賣魚的攤子就更簡潔了,一張黑色長席子,上面倒滿了凍魚,一條條魚睜大眼睛,似乎死不瞑目。還有賣熏豬頭的,一顆黝黑的腦袋放在一邊,小孩看着根本不敢靠近,緊拽着大人的手往遠處走。
村裏冬季很難吃上水果,有人家養了兩三棵梨樹、棗樹、李子樹,除去自家人吃的要是還能剩點也拿來賣。其中凍梨就很不錯。
有的貨車拉來了蘋果和橘子,這兩種水果在這邊的年關很常見,因為其他水果無論是保存、運輸還是利潤都趕不上蘋果和橘子賺錢。
他們買好了食材後,又去鎮上賣布的地方逛了一圈,最終買了幾尺布。
布店的人也不少,大多是婦女來買布做棉襖。她們的手都很巧,幾個人坐在炕頭一邊唠嗑,一邊就能做出個過冬的大棉襖,比買的成衣還要保暖。
但他們倆買布不是為了做衣服,而是吊棚。房頂上排着木頭梁子,露出來不是很美觀,他們準備把布釘在棚上,既防塵又美觀。
這是他們回鄉後過的第一個年,所以買了不少東西。零零總總很快就裝了一車。
東子不肯要他們買的東西,所以他們就打着給孩子的名義買了兩大箱水果,還給孩子包了紅包。
随着家裏的東西逐漸多起來,房子不再空蕩,越來越有過日子的氣息。
眼看沒幾天就要過年了,他們都以為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去了,馬上等到年夜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出了事情。
東子八十多的老母親沒了。
老人的棺材早就準備好了,還有一套壽衣,是老太太當初親自挑的。
東子這人就習慣憋着事,他媽沒了的時候他一聲都沒哭,正常地準備喪事,布置靈堂。
他跟所有人說都別哭,老太太活這麽大歲數了,沒病沒災的,睡覺時沒氣了,算是喜喪。
但他轉頭就來到他們家裏,沒說話,坐了一會,喝了杯茶。
看着并沒有他表現的那般樂觀。
棺材擺在靈堂裏,前面有老太太的靈牌和一只香爐,裏面不斷續香火,灰堆了一層又一層。
棺材前擺了一只火盆,火盆裏面和周圍也都被灰給埋上了,這是燒紙的地方。
每個來吊唁的晚輩都給老太太磕了頭,然後燒紙錢。
東子讓他家小輩的男丁去親戚家報喪,他則接待來吊唁的人,同時還幫着擺了幾張桌子宴請衆人,這叫吃豆腐飯。東子媳婦和親戚家的幾個嫂子一起做飯,忙活各種雜活。
東子人緣好,周圍相處的好的鄰居也去幫忙。
錢進和李遠吊唁後也跟着幫忙,他們開着東子的車去鎮上買菜。請人吃豆腐飯,菜還是不能含糊。現在正是不好買菜的時候,東西都比尋常貴。來時東子就跟他們說,別管貴不貴,只管買就是了。
鄰居的一個年輕小孩也跟來了,人挺勤快,叫他們倆叔長叔短的。
他們在回來時還順便把村裏的一個老頭給接到東子家。
李遠對這個老頭有點印象,他好像對喪葬一類的事情知道得多,誰家有了喪事都找他給算下葬時間。
老頭子看上去似乎真有門道,他一來就把葬禮的過程給安排得順順當當的,一大家子人也不至于太忙亂。
東子還說,他爹沒的時候就是這老頭幫着算的墳地。
人死的第一個夜晚要有人守夜,應承的人很多,東子只挑了幾個男人,讓女人和小孩回去休息。
錢進和李遠也去守夜了。
老頭子特意叮囑他們守夜的人,靈牌前的香火千萬不能斷。
他們都牢牢地記住了這一點。
守夜的不算東子一共六個人。東子先去睡覺了,他忙活了一天,是最累的。
東子沒睡一會就醒了,醒了後跟其他人一直守到天亮。
其他人則是輪班去守。
錢進被叫醒守夜已經是淩晨三點了。
他醒來時頭很疼,一看三點了很驚訝,“你怎麽這麽晚叫我?”
李遠守的上一班,幫他多守了一個小時。後來李遠還說睡不着,搬了個凳子坐在他旁邊。
“你怕我自己一個人會害怕吧?不會的,我都活這麽大歲數了,這又沒什麽的。再說了,老太太我也見過,人挺好的,我不怕她。”
為了提神,錢進抽了東子遞過來的半支煙。
等到下一班時,東子讓他們回家休息。
“別跟我客氣了,你們昨天忙前忙後的也夠累了。回去睡吧,養好精神,天亮了有的是活讓你們幫呢。”東子催促着。
他們回去休息了一會。
其實到了他們這個年紀,根本就沒多少覺可睡的。但他倆還是躺在炕上眯了一會。
再睜眼時天依舊陰着,才五點多。
李遠看錢進已經醒了,對他說:“過一會要擡棺去,我去看能不能幫上忙。你在家裏休息吧。”
錢進搖頭,“睡不着了,我也去吧。”
他們到東子家時,被安排吃了早飯,一起吃飯的還有挺多人,都是一會要擡棺、運棺、挖坑、填土的人。
那個八十多歲的老頭也還在,跟東子講摔盆上路的時間和流程。
衆人吃了飯,女人們很快就拾掇完碗筷。
東子跟他們說還得去趟鎮上,買的紙錢不夠。另外還得買一些紙人、紙馬。東子跟他們說,你們是明白人,做事穩當。
“我脫不開身,這些靠你們了。”
于是他們倆又帶着兩個年輕人跑了一趟鎮裏。
年輕人幾乎沒辦過喪事,所以對這些喪葬習俗不怎麽了解。其實錢進也不怎麽清楚,他早就沒爹沒娘了。
不過看李遠,他好像挺清楚的。
他們去的是最大的喪葬店鋪。買了幾劄紙錢和金元寶。
聽說他們還要買紙人,老板帶他們去地下倉庫選。
地下倉庫只有半截窗戶露在外面,陰森森的。老板拉開燈。
空空蕩蕩的房間,他們說話還有回聲。
地下倉庫站了一排又一排的紙人和紙紮的動物。
最後他們買了紙紮的“金童玉女”、紙紮的“牛”、“馬”,還有花圈。
回去後,他們要還要跟着棺材一起去東子家的祖墳。
東子頭上戴上白布,他是家中長子。
随着他把昨天燒紙的火盆摔在門口,老頭子高喊了一嗓子“孝子賢孫叩首”,衆人開始磕頭痛哭。
帶頭哭的是老太太的閨女、東子的親妹子。她也歲數不小了,家裏的女兒、兒子都扶着,生怕她哭暈過去——這事昨天都有過一回了。
老頭子還在一旁說:“聲音哭大點,哭得聲越大,老太太在陰間路走得越順當。”
棺材底下被幾排木頭架起來,擡棺的人找準勁兒将棺材扛了起來。東子給他媽買的棺材是好料,沉的很。
衆人齊心協力把棺材擡到一輛大車上,車鬥空間很大,足夠裝下棺材。
他們運着棺材開往東子家的祖墳。老太太将被葬在她的丈夫旁邊。
随着拉棺材的車開走,剩餘的人有的在家裏收拾場子,有的人拼車去墳地。
墳地在山上。說是山,其實它的坡度并不算高。
老早就有人在這裏拿好鐵鍬準備挖墳,帶頭的是東子的幾個堂哥,還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他們要挖的墳是東子他爹的,挖出坑後把他爹媽合葬在一塊。
這種事情有忌諱,所以得讓他們本家的帶頭挖第一鍬。
東子和他弟弟先是給他們的爹燒了紙錢,然後一人拿一個鐵鍬挖了兩下,算是跟他們地底下的爹請示過了,接下來就是其他人幫着一起挖了,要不然的話太慢,趕不上老頭子選的吉利時辰。
墳裏很快就露出了東子爹的棺材,衆人又把東子媽的棺材擡進去。東子和他弟弟擡的下邊,進到墳裏,和衆人合力把兩個棺材擺放整齊。
他們上來後,和衆人一起埋土。
土地很快就平靜下來,除了荒墳翻新,似乎沒什麽改變。
人死如燈滅。
往事莫回首。
東子和他弟弟、妹妹給墳上蓋上了花圈。
錢進和李遠的車上帶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木頭桌子,是平常在炕上吃飯時放的桌子。
他們把桌子搬下來,按老頭子的要求擺上了小香爐,由死者兒女上香。還擺了四個盤子,上面分別放着蘋果、大棗、餅幹和今早新包的餃子。每個盤子旁都放了一雙筷子,還有一個酒杯,裏面滿滿地倒上酒,是東子讓他們買的最貴的酒。
老頭子在墳附近選了一塊地,問有沒有跟老太太一個屬相的,老太太是屬龍的。
錢進舉手,旁邊也有幾個屬龍的,有男有女。
老頭子在選好的地上放了一塊石頭,讓屬龍的幾個人都圍着石頭,學他說一些吉利的話。
無非是一些“老太太一路走好”、“缺什麽都跟兒女托夢,兒女都惦念着您”、“保佑兒女平安幸福”,還有一些是對陰差、閻王說的,讓他們行行方便。
然後老頭子讓他們把車上的紙錢和紙人都搬下來。
好幾包紙錢堆在老頭子放的石頭上,然後放上紙人,紙人旁邊放上紙馬、紙牛。
老頭子說:“‘金童玉女’是下去照顧老人的,紙牛、紙馬也是讓老人騎的,紙錢多燒一點,在下面有錢花。這活一輩子,不管受不受窮,人死了總不能繼續窮着吧,得在底下過好點的日子吧。”
東西都擺好後,老頭子讓東子打火,把這些都點着了。
那時對于山上燒火還沒什麽禁令。一道火光逐漸升起,山上有風,火将所有紙人都吞噬殆盡。
一切都化為灰燼。
煙消雲散。
火滅後,他們給灰燼埋上一層土,确保火完全滅了,免得燒了旁邊的祖宗、燒了山。
老頭子讓他們把供桌上的食物都分着吃了,“這些都是前人祝福過的,都是福氣。”
小孩子對生死之事不懂,懵懵懂懂地吃着遞給他們的餅幹。
挖墳的、擡棺的都去拿着吃了。
一切完事後,衆人原路返回。
喪事就算結束了。
大家都該過年的過年去了。
只有東子家撤下了紅對聯和福字,讓李遠幫他用白底紙重寫了一副對聯。
家裏有人去世要用白底的對聯,這也是習俗。
東子一家這個年過得很安靜。
錢進和李遠依舊是兩個人一起過年,過得也很安靜。
年夜當晚,他們包了餃子,硬幣被李遠吃到了。
他們倆人坐在炕上,靠着對方看外面的煙花。
村裏放得起煙火的人不多,村東頭挺響亮。大軍為了慶祝自己老來得子,過年買了很多煙火。這讓他們兩個獨身的人沾光了,他們看得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