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流浪

60.流浪

臨時定位置很困難, 最後是去了新榮記。文家前些日子,剛剛接手的。

去文家的店,自然是不必花錢了, 羅意璇想要請客的計劃又泡湯了。

“這兒的店長沒換,他說你以前就經常過來, 所以上的都是你常點的菜, 看看合不合胃口?”文時笙特意叫上了熱玉米汁,倒了一杯給羅意璇。

“謝謝二哥, 麻煩你了, 本來說請你吃飯的。”羅意璇看了看桌上的菜色, 不好意思地說了句。

新榮記以做新臺州菜聞名, 其中最絕的也是羅意璇最喜歡的兩道菜是溏心富貴蝦和花雕酒醉西風蟹。富貴蝦選用的都是蝦黃飽滿的皮皮蝦, 溏心微甜還略帶酒香, 西風蟹蟹膏香味十足搭配上花雕酒的清甜辛辣,口感軟糯豐富。

先是嘗了兩口菜,才聊起正事。

“你發給我的規劃書,我看了,我覺得藝術策展這個方向是很有潛力的, 現在國內無論是傳統畫廊業還是各種新形式的藝術活動都缺少藝術管理專業的相關人才和專業團隊, 雨秩現階段新媒體傳播方向日漸成熟, 如果走藝術策展這個路線, 在宣傳和推廣上也是有一定優勢的。”文時笙認真地分析,和羅意璇聊起了一些他在港城念書時候與同學一起布展的經驗。

羅意璇安靜地聽着, 還在手機的備忘錄裏記錄了一些重點。

“辭職也好,這樣你就可以專心忙了。”

末了, 文時笙說了句,口氣略有些惋惜。

羅意璇這一辭職, 他們也沒便沒了什麽工作交集。其實,本來也是沒有什麽交集的,萬華不過是文家下面一個很小的産業。談裕說得沒錯,如果換作是別人,他是沒有這個功夫聽一個書坊策劃彙報工作的。

如今,羅意璇離開萬華,沒了工作的關聯,他們以後大概也沒什麽理由再見面,

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談裕的太太。

想到這,文時笙有些失神,夾着的那塊帶魚放下在了面前的碟子裏。

“希望這次,是個正确的嘗試。”羅意璇自顧自地念叨,自己心裏也不算太有底,“後面如果有不懂的,我再來請教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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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這麽客氣,你有什麽問題,直接發消息給我,我們可以交流。”文時笙沒什麽架子,答得很自然。

飯吃到一半,羅意璇的手機便響了兩次。

她掃了一眼,是談裕。

因為飯還沒吃完,她出于禮貌沒接,挂掉了,用消息回複。

“我在吃飯,怎麽了?”

“和誰?”

“嘉嘉的二哥。”

談裕看了一眼手機裏的消息,不滿地皺了下眉。

他酒會中途找借口跑路,想回來給她個驚喜,結果找遍老宅竟全然瞧不見她的人。

原來,是和別的男人吃晚飯去了。

“在哪?”

“新榮記。”

回完,談裕沒了回音,羅意璇也沒太當回事,放下了手機,重新投入到和文時笙的對話中。

大概過了不到半小時,她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仍然是談裕,羅意璇皺了皺眉,真是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麽!

“接吧,沒關系,萬一有什麽急事呢。”文時笙好脾氣地說了句。

羅意璇沒法子,最終還是接了起來。

“你幹嘛啊?不是說了嘛,我在吃飯呢。”

“我在新榮記門口。”

“啊?你不是參加酒會嘛?”羅意璇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朝窗外張望。

“出來吧,我等你。”

不是商量的口吻,是要求一樣。

外面正下着雪,天色已經暗淡下來,灰藍色的夜空被雪色映襯得幽微深重,京城的冬天,向來如此,又冷又澀,幹得讓人不舒服。

羅意璇放下手機,本來是想叫談裕站在門口等着她吃完的,誰叫他自作主張,發神經。但轉念一想,這天寒地凍的,萬一要是病了,她還要照顧他,煩得很。

心思飛了,目光也開始跟着游離。

對面的文時笙端着一碗熱湯,輕輕攪動了兩下,所有察覺。

“如果有事的話,我們再約下次,今天吃得也差不多了。”

心不在焉被看出來,羅意璇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地說了句抱歉。

“沒關系。”文時笙見她不好意思起身,便叫了服務員過來将她的大衣取了過來。

“那,x下次有機會,一定我請二哥吃飯。”

“好。”

穿上大衣,羅意璇準備離開包廂前忽然停滞腳步,回頭看向文時笙,笑着說了聲祝福:“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話音落地的功夫,白色大衣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十幾秒後又出現在院子裏。

包廂的玻璃窗擦得透亮幹淨,桌上銅鍋還嗞啦嗞啦地沸騰着。白色蝴蝶飛進雪地裏,又迫不及待地飛向門口。

文時笙端坐在包廂裏,目不轉睛地望着院子好久好久,直到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視線裏。

羅意璇出了新榮記的院門,在不遠處逼仄的胡同口,看見了半倚靠在車邊的男人。

大概是等了一會兒,落雪飄蕩在他的肩頭,就連烏黑的發間也有幾點雪白。他正微微仰頭看着夜空,黑色大衣将他整個人修飾得尤為挺拔,但在這搖曳的雪夜裏,也染上了幾分沒來由的落寞。

新榮記門口挂着的紅燈籠亮了起來,瞬時在雪地劃了出了一小片光亮的圈子。

談裕垂眸,瞧見了她朝着自己走來。

白色短款大衣,領口和袖口都是軟乎乎的絨毛,看着就很暖和,她穿了一雙灰色的長靴,短裙下的腿被裹修飾得筆直漂亮。頭帶着白色小禮帽,高貴得像個小公主。

很冷的天,西北風刮得人直發抖,車內開了暖風空調,羅意璇搓了搓手,目光飄向窗外。

今日,沒有司機,談裕獨自開車,選了一輛顏色低調的庫裏南。

也不說目的地,只是開車載着她行駛在燈火恢弘的京城中心。

跨年夜,處處熱鬧非凡,他們一路路過麗茲酒店,路過京城外國語中學,路過國貿CBD。

像是過走馬燈一般,那些或熟悉或繁華的景致在車窗重閃過。像是電影漫長唯美的空鏡,又像是話本子裏描繪的紙醉金迷之境。

“今日,萬騰五金正式宣布破産清算。”

車內放着晚間新聞,羅意璇聽見,愣了一下。

是柳家,破産了。

談裕還是叫柳樂晴為傷害她的事付出了慘痛代價。

羅意璇攪動着手指,看向談裕,想說點什麽,卻找不到詞語。

談裕沒看她,目光直視着正前方,只是關了新聞,點開了首歌。

他不願意解釋,那她便也不問了。

雪越下越大,街上行人卻不見少,在路上消磨着,不知不覺發間落滿了雪花。

他們同坐在飛馳的車裏,他不說去哪,她也不問。

歌聲綿遠悠長,詞也很好。

“有一天晚上,夢一場,你白發蒼蒼,說帶我去流浪......”

羅意璇安靜地聽着,不禁笑了笑,這歌倒還挺襯此景此情。

終于,車子停了下來。

周遭的一切,她都格外眼熟,從車上下來,她站在臺階下,仰頭看去。

雖然換了牌匾和名字,但羅意璇永遠識得,這是她的蔚璇珠寶行。

在分家的時候,被徐珍搶去給了自己女兒羅意琳。

“你帶我來這幹嘛?”

天色已晚,店已經關門了。

談裕沒答她,只是徑直走上了臺階,然後摁了一下手裏的鑰匙。

卷簾門緩緩上升,羅意璇注視着他的動作,簡直驚掉下巴。

“你......你怎麽能打開的?”

談裕回過頭,看着隔着幾步,站在身後滿臉驚詫的人兒,笑着朝她伸出手。

主燈亮了起來,璀璨的燈光落在一個又一個玻璃格子裏的各式珠寶上,折射出閃耀的光芒。每一件珠寶,都是如此的奪目漂亮。

談裕牽着她的手,走到了大廳內最中央的一個被蓋住的展示櫃前。

“看看。”

羅意璇帶着不确定,拽着蒙在展示櫃上絨布的一角,最終深吸了一口氣,用力一拉,整塊絨布滑溜溜地脫落,長虹玻璃門打造的展示櫃暴露在空氣和燈光中,一櫃子的高珠和首飾,晃得人睜不開眼。

那些,全部是她以前收藏的。

羅氏破産後,這些她平日裏細心珍藏的寶貝大部分都抵押在正大寶庫,或者悉數變賣,沒想到,談裕竟然都幫她贖了回來。

震撼,以及驚喜,一瞬間,湧上心頭。

羅意璇看着滿櫃子的珠寶,熟悉又陌生,胸腔內一陣熱氣翻湧,瞬間如鲠在喉,眼眶滾熱。

緊接着,談裕将她的手攤開,将那鑰匙放在了她的掌心。

“自己的東西,拿好。”

“有我在,以後也沒人再敢搶。”

談裕說得冷靜又克制,就如同平常處理工作時那般。

只是那雙眼觸及她的時候,即便是再忍耐,也仍舊有情意流轉。

這是他送她的新年禮物。

她父母送給她的十八歲成人禮之一,他幫她尋回來,是為了給她留個家人的念想。

為此,他許諾給了羅振煜不少好處,才讓他說動徐珍,叫羅意琳吐出了這家珠寶行。

他知道,這家珠寶行,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等元旦結束,就叫人換回以前的名字......”

談裕話還沒說完,她便突然跳進了他的懷抱,緊緊地環抱住了他的腰。

他還沒想好要繼續說什麽,或是問問她怎麽了,便隐隐聽到了哭泣的聲音。

他瞬間僵住,呼吸都跟着急促。

羅意璇從來沒想過,蔚璇竟然有一天,還能回到她手上。

這家珠寶行,和其他産業都不一樣,這裏寄托了父母對她從小到大的珍視和愛重。

不僅僅是物質財富,更是一種心靈精神的強力支撐。

談裕,幫她找了回來。

他告訴她,那是本就屬于她的東西,誰也不能再搶走。

她實在沒有忍下來,眼淚墜落,腦子裏浮現起了有關于父母的過往許多回憶。

她緊緊抱着他,呼吸滾熱,落在他皮膚上,淚水暈濕了他的大衣。

“談裕,謝謝你......”

這是他第二次,對他說謝謝。

這一次,情緒飽滿到連聲音都在顫抖發燙。

回過神,他擡起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背,心跳并不比她慢幾拍。

原本也就是想要贖回這些珠寶,要回蔚璇,當做新年禮物,叫她高興高興的,沒想到竟惹得她如此傷心。

她嫌少在他面前,外露過多情緒。

今日,是個例外。

“別哭,哭了妝會花,你不是最在意這個了嘛。”他努力用長指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很輕聲的安慰。

言語之上,他從不善于表達。

比起那些天花亂墜的說辭,他更想默默地為她做好一切。

她開心,他做再多,也很值當。

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整個京城銀裝素裹,像是動人的童話般,夢幻,漂亮。

順園照舊安靜得讓人害怕,将車停在地庫裏,他們沒有驚擾任何人,悄悄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路滑,談裕心疼她穿着高跟長靴會摔倒,還是将她抱起。

如同春天時,他們激烈争吵完,下着雨,玉蘭凋落的晚上,他依舊心疼地抱着她回來時一樣。

倒計時來得猝不及防,和她主動的吻一樣。

在最後一刻,羅意璇掃見了手機屏幕,眼看着59分跳動到0分時,親了談裕的臉頰。

不參雜任何欲望,只是親昵地靠近。

“老公,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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