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夜的八頁

第八夜的八頁

祝也荞和謝京拙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在除夕夜這天一起呆在家裏了。去年是謝京拙去飙車,前年是祝也荞到許顏夏家裏玩,大前年是謝京拙生病發燒,兩人在醫院一塊過的年。

記憶是一件很神奇的東西,祝也荞發現從小到大,和謝京拙有關的記憶,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明明,她也不是一個記性多麽好的人。

語文的古詩詞讀很多遍都背不下,數學公式也總是不記得。

偏偏,只記得他。

這天謝京拙讓李姨回去過年,晚上這頓年夜飯,是祝也荞和他一起做的。不過說是說一起做,祝也荞哪會做什麽飯,充其量也就是站在他身邊幫忙遞個調料。

八點鐘,所有菜做好。廚房和客廳都很大,寬闊明亮。熱騰騰的菜依次上桌,祝也荞按遙控把電視機調到春晚。

現在的她還不知道的是,往後的好幾年,她都在回憶這一晚。

謝京拙拿了兩副碗筷上桌,睨了眼站在客廳沙發處的祝也荞,嗓音低沉清晰:“祝也荞來吃飯。”

祝也荞放了遙控,走到餐廳來,彎着唇八卦:“很多天之前是不是就有人約你出去玩啦?”

謝京拙拽得沒邊:“管他們幹什麽。”

今晚是有很多人想約他出去,男女都有,但祝也荞明顯是想他今年在家裏過,他當然選她。

謝京拙幾乎想都沒有想。

這毫無争議。

祝也荞是他妹,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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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緣不血緣的都沒關系,在謝京拙心裏,她就是親妹。

親得不能再親。

世界上所有人擺在一起放他面前,都抵不過一個祝也荞。

“你想看春晚嗎?”祝也荞望了眼剛剛開始的聯歡晚會:“今年有很多流量明星哎。”

“行。”謝京拙放下手機,拿了筷子吃飯。

祝也荞笑了笑,視線從電視機上收回來。

謝京拙穿了件黑色衛衣,版型很好看,她記得是今年上半年逛街的時候買的。

那會是謝京拙幫她買衣服。

祝也荞卻看中幾件男孩子的衣服,覺得他穿着肯定好看。

果然,謝京拙這種人,肩寬腰窄,腿又長,一張冷峻痞帥的臉,穿什麽衣服都好看。

“待會吃完飯看嗎?”祝也荞問:“我有春晚節目的名單,你不是最喜歡看小品了嗎?”

“吃完飯你不要放煙花?”謝京拙睥了眼放客廳的各種煙花,“我不陪着你,你敢用火機點?”

別又跟十三歲那年一樣哭着說炸了手,他哄了好久她才鼻尖通紅地擦幹眼淚:“下次不玩了,手疼呢。”

手确實傷了,估計是被煙火不小心燒的。從那以後,謝京拙就沒讓她一個人玩過煙花。

“煙花可以晚點再放,”祝也荞眼睛彎起來:“知道你喜歡看小品,我把時間都規劃好了。”

謝京拙手指曲起來敲下餐桌,“先吃飯,待會涼了。”

外邊天寒地凍,今年下了好幾場雪,家裏開了空調,暖洋洋的。

祝也荞看着謝京拙,嘴角揚得老高,正在切實地感受幸福:“知道了。”

吃完飯小品的時間還沒到,謝京拙先帶祝也荞出去放煙花。

二層樓高的別墅外有空曠的小花園,很适合整這些小女孩喜歡玩的怪東西。

外邊雖冷,心是熱的,謝京拙掀起衛衣袖子,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從口袋裏撈出火機,彎腰随機點上一個。

身邊的祝也荞臉上洋溢笑容:“哥,我們又平安長大一歲了。”

“嗯,歲歲平安,”謝京拙難得真心實意笑了下,忍着抽煙的欲望,拿火機一次性點了好幾個,在劈裏啪啦響起的燭光裏,揉了下祝也荞的頭:“哥就希望你天天開心。”

祝也荞又笑了下,小小的一個站在高大的謝京拙身邊,冬天穿的裙子面料很厚實,貼在他單薄的衛衣邊緣,在心裏說她也是。

地上的煙花在燃,如同她和他的美好期盼,只希望沒有燃盡的一天。

放完煙花進屋,今年的春晚節目太難看,祝也荞坐在沙發上,打量正在玩手機的謝京拙。電視上都放到他最喜歡的小品,他都沒投來一個眼神。

她怕他嫌無聊進卧室不再陪了,拿起遙控問:“要不看電影吧?”

“随便。”謝京拙在提前約來年照顧祝也荞的阿姨,李阿姨只能負責三餐,全天的照顧得找一個新的。

祝也荞性格好,脾氣基本沒有,什麽阿姨她都喜歡。

但有些阿姨就捏祝也荞的乖巧脾氣,做事不負責,照顧不周全。

謝京拙看人看得準,所以得面試。

祝也荞拿遙控器選頻道,選來選去都是春晚,索性打開網絡電視,選了個電影看。

她是胡亂選的,要早知道有那種片段,她怎麽可能選這個。

其實一開始這電影就顯露端倪,前兩分鐘有配角在沙發上接吻。

祝也荞抱着狐貍公主,下巴墊在玩偶毛茸茸的尾巴,臉有點燙了,不自在地低頭抿了抿唇角。

謝京拙沒看屏幕,祝也荞就賭電影只是開頭刺激,說不定全片就這個大尺度的。沒想到越往後走內容越露骨,男女主抱在沙發上接吻,發出那種惹人臉紅的水漬聲。還有若有若無的喘氣和低吟。

謝京拙敲着手機,聽見這聲音擰眉望了眼祝也荞。

小姑娘拿狐貍擋着眼睛。倒是乖得很。

謝京拙就沒再管了,揉了揉耳朵繼續約阿姨的面試。

這兩人都賭錯了。

到電影後半段,屏幕上男女主坐在床上深情對視。

祝也荞抓着狐貍擺弄,電視上毫無征兆地出現男女主脫掉上衣,軀體在床上交纏。思緒還沒反應過來,一只大手摁住她腦袋,祝也荞栽在一處柔軟的棉質布料上。

是謝京拙的黑色衛衣。

清冽又逼人的味道,木質香調和苦橙花融合,無孔不入地鑽進鼻腔。

被包圍,被淪陷,心髒的跳動聲在放大。

突兀又合條理。

似乎已經快零點,外頭的煙花席卷天空,燦亮亮的。

周遭都是響亮的煙花聲。

像海水一樣裹住聽覺。

眼前是黑暗的,聽到男生平穩又有力的氣息。

灼熱,有侵略性。像點燃的煙,藍色的焰滾燙。

在胸腔處蔓延。

時間好像陷入卡頓地帶。

祝也荞呼吸加重:“……哥。”

謝京拙毫不費力摁着她的頭,眼睛掃着電視的大尺度,薄唇扯出四個字:“忍着,還沒放完。”

“喔。”祝也荞的臉貼在謝京拙的衛衣上,手指慢吞吞揪住他的衣服一角,喉嚨有些幹,她咽了下。

好像長大以後,她和他已經很久沒有近過了。

祝也荞感覺自己有點不正常。

她竟然想電影的露骨內容能不能再多一些。

她想一直和謝京拙這麽近。

耳邊傳來電視還在播放的喘氣聲,和頭頂男生的呼吸相互融合。

祝也荞一動也不敢動,屏住呼吸。

耳朵似乎紅了,不知道是為哪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軟聲問:“好了沒。”

謝京拙無言看着電視裏兩個人在沖撞,非但沒消停,聲音反而更大。

他直接擡手捂住祝也荞的耳朵。

謝京拙的大手壓在雙耳,祝也荞肩膀被壓得往下陷了些,輕唔了聲:“輕一點。”

頭頂傳來他的聲音:“選的什麽破電影。”

“随便亂選的。”祝也荞心髒怪異地跳得怦怦。

“關了,”謝京拙見這場戲還有很久,說:“你換一個适合你看的。”

祝也荞伏在他身上不想起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迷戀謝京拙。

大概,是妹妹對哥哥天然的崇敬和眷戀。

嗯了聲,她閉上眼,最後再感受十幾秒他的體熱。

“好了。”謝京拙松開手,将遙控器放到祝也荞手上。

祝也荞起身,抓着毛毯蓋到身上:“你有沒有想看的。”

“沒有,”謝京拙說:“我給阿姨開的工資都挺高,要是她們不認真,你別太縱着。”

祝也荞說了聲好。

謝京拙看着她那乖樣,嗤道:“算了,我跟你說什麽,說了也白說。”

祝也荞脾氣軟得和兔子一樣。

“……怎麽就白說啦?”祝也荞軟乎乎瞧謝京拙一眼。

這一瞧不打緊,她發現兩人的肩膀因着剛才的大尺度影片的事,現在還靠在一起呢。

已經有很久了,他們坐沙發上沒有這樣靠過肩膀。

客廳沒開燈,只依着落地窗外的月色渲染到咖啡色的地板。

謝京拙的眼睛是純黑,看人時常常居高臨下,眼皮是那種往下撂的倨傲姿态。

但他看她會加上幾分獨特的,那種劣脾氣的人珍貴的平視感。

仿佛對視一眼就要被他吸進去。

祝也荞看着他,腦袋一片空白。

新年的煙花還在放,她尾指蜷縮了下。

努力将奇怪的心理活動壓下去。

因着肩膀靠在一起,熱意傳遞,祝也荞輕晃了晃臉,頭皮傳來刺痛感。

……他壓到她頭發了。

祝也荞皺了眉,手拿遙控調回春晚,鬼使神差地沒告訴他。

接下來的一小時,她稍微動一下頭發就被扯得痛。

顱內的神經系統都像活絡開來。

祝也荞是個怕疼的嬌氣包,卻一直沒有開口。

疼痛,與愉悅并存。

讓人上瘾。

春晚節目到了尾聲,主持人在謝幕:“再次祝福全國人民春節快樂!明年的春節,再見!”

謝京拙摁滅手機,打算起身。

耳邊傳來女孩子倒吸氣的一聲:“嘶~”

謝京拙這才意識到他壓到小姑娘頭發了。

祝也荞皮膚白,眼下那塊肌膚脆弱,一點疼痛眼尾就泛紅。

他把肩膀挪開,語氣算不上好:“剛才怎麽不說?”

“剛才我沒覺着呀。”祝也荞撒謊。

謝京拙勉強嗯了聲,大手揉了揉她的發尾:“疼不疼?”

祝也荞眼眸彎彎地搖頭:“不疼。”

“眼睛都紅了,還不疼。”

祝也荞擡起眼睛,撞進男生漆黑的瞳仁。

他睫毛密集,嘴角漫不經心扯着,曲起手指蹭了蹭她眼尾:“又不是不哄你,裝什麽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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