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将臨月時夜靜人深(二)
将臨月時夜靜人深(二)
滕澤驚勇闖最前面,小心翼翼地也沒有任何雜念地走着。雙手抵着牆,同兩足不停地移動。
邁到最後一步,踏了個空,沒留意,于是摔進河流裏。他身後的柏卿渡,前腳剛邁出來,就急忙地收回去了。弓着腰硬把在水裏撲騰的滕澤驚拽上來這條甚是窄的山洞通道中。
沒人曾想,這山洞竟是毫無活路,死路遍地是。
虧他們選了這條路,讓原本不被選擇的路在這條路上重現死路。
江燼珩側着身漸漸地一步一步地緩緩向前而行,沒注意身前的人早已停下了腳步,一個猛地給人少年與稚子全都晃下去了。自己重心不穩,也跟着一同摔下去了。
倒是幸運,三人都跌落到了一輛正好不知從何方飄來的無人駕駛的輕舟。
沈溯月沒有應對此事的法子,心如焚,焦躁得很。縱身躍起,穩當當地落在了輕舟踏板之上,當真落得安穩。
瞥了地上躺倒的三個人,不怕熊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厭世在他臉上有一波充分的體現。
沈溯月單挑了下眉,心中由生:“錯失神之江燼珩,來之有神妖輕舟。怪得很,得明查到底。”
只是在沈溯月走神的瞬息間,江燼珩早已爬起來了。
“這是……開了條活路?”江燼珩左看看右看看。兩山頂天高,低處望去還能觀看山頂的日照深林。水波蕩漾,小船浮在水面,鯉魚活躍而出,濺起其實并非波瀾不驚的水花,剔透的水環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
柏卿渡不由得心生敬佩,拱手對江燼珩坦言道:“無愧是我江哥,此刻起,寧定當在我心中有一席之地。”
“客氣!——客氣!”江燼珩喜溢眉梢,止不住的欣忭,擺擺手,一個勁兒的謙遜。
風平浪靜一時,四人才有所知覺,早已疲乏并饑餓了經久。怎地也該有覓食這麽一說,于是便商量着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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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燼珩斟酌會兒,提點道:“依左深山頂來看,那裏并非能尋到食,去了也當是白費。再依右山頂來看,彌漫熏天,霧氣缭繞,定當危險重重,如為覓食而去,必是不堪,所以,潭水盡頭是更遠之高山,再堅持幾會兒又不會喪命,何樂而不為呢。”
滕澤驚略有不同之意:“何樂而不為?你習慣了餓肚子,教我們也習慣,你這是強詞奪理。”
“什麽叫強詞奪理?你不會說話你就不要講話。”
“你說啥子?俺怎叫不會講話哩?”
“你要是餓了,不能堅持你就說,哪有這樣接別人話的?”
“我本就沒錯,你一個身流在江湖裏的人,要是達官貴族,哪個能經過俺們鎮啊?”
“你看不起江湖人?”江燼珩心一梗,不由失落起來。
“我打心眼的看不起!”
“你餓了就罵人,你這算什麽?”
沈溯月舒了口氣,“別吵了。既然如此,你們二人自己去遠山覓食。我們二人則繼續趕路。”
柏卿渡尴尬地接話,“也好,這遠山也有鄰裏鄉親,俺們熟悉,俺們先去。”
“憑什麽啊?我們先倒在這船上,依先到先得的理,這船是我們的。”滕澤驚咋咋呼呼的,想要挽留這艘輕舟。
“你的就你的!”江燼珩懶的挽留,一肚子氣,卻又瞬轉溫和地牽起沈溯月——雙雙一身輕功,展示一場華麗的離場。
待到沈江不見了蹤影,滕澤驚才目光深邃地舒氣閉目。
“詠涼鎮?柏兄可還記得那位絕世佳人——王詠涼?”稚子說話期間,換回了真身,要高得多,同江燼珩那般高。柏卿渡稍稍變化,沒比方才高多少,也僅有五尺多高。
“自然。”
“花灼現世,無非蹊跷。神官也有深情之事——你我二人盡力而為。”柏卿渡又道。
“既要善闖詠涼鎮,便要為多管閑事而付出代價。了解一番神官過往,再永遠的記憶流失。這将是揭開沉寂秘密帶來的結果。”滕澤驚意猶未盡。
兩山間輕舟緩行如龜,舟上二人衣冠随風搖曳,仿若掀起滔滔海浪。
滕澤驚深情而言:“可我終其平庸一生,卻不曾知曉,我也是平庸中的一縷繁華。——月神官臨終前的話成了花神官永生的憾事。”
“詠涼鎮沉寂了這麽久,一是花神官的神力而為;二是詠涼姑娘的不屑歸來;三是沈江二人的前世宿命。”柏卿渡長情而談。
“得得得,在凡間素裹了這麽久該回上天庭了吧?你不是還有場劫沒渡完嗎?趕緊走吧!司韻庭可不需要魏子徹的長久陪伴。”
“我柏卿渡還沒散漫夠呢!渡劫這東西,往遲點推推。”
“你以為那是誰?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江燼珩。他游歷人間二十多年來,也只有遇上沈溯月之後才停手。他的記憶流失,也只不過是簡簡單單純純粹粹,好戲都是他的每場‘殺人不眨眼,禍亂百裏城’。”司韻庭倏然面目猙獰,宛若山間裏來的野獸,可卻是受到驚吓的野獸。
“你一個文官,這有什麽好看的?”柏卿渡擰着眉頭,擡起了下巴,卻沒有一絲居高臨下的模樣。
司韻庭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興奮地為自己辯解道:“紀傳啊!《紀江燼珩游歷人間遇沈溯月·秒變廢物瘋批》”
“滕澤驚啊滕澤驚,真有你的,待江燼珩回上天庭,你最好安息。你柏兄我,真心望你要傳書就傳在人間好了,以免在上天庭生亂。還有渡劫,先行離別。”柏卿渡二話不說,無影無蹤。
“不會說話就不要講話!”柏兄走後,滕澤驚才有種莫名的孤獨感。
無礙,心悶秒舒暢:“江哥啊!再見面就是司韻庭了哦。”
沈江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可惜趕不上海浪之快。将臨高山海浪忽掀起,雙雙不穩被海浪卷起因而暈去迷失方向。
再醒,已是不知來向從何。
深夜将來日落還未,模糊視野周圍若桃林。身邊人還在,不愁在何地。有伴便是安好,心自難恐慌。
桃間裏,如往常,無不同。盡管來客,主子照舊懶。有客也不來接客,自是如往常般。
這往常,或許是舊人,乃互相不可提名,只得裝作互不相識。
“就不該往深裏走的,總覺得再走下去就會很危險。”江燼珩有氣無力地說。
“既已嘗試,便要試圖走在最後。”沈溯月的傲态在狼狽之時也無從低頭。
他那十幾年來的修行,不容許他做一切并非正軌的所謂人世間的凡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