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将臨月時夜靜人深(三)

将臨月時夜靜人深(三)

二人這便在心底兒強烈的好奇與不堪落災之中嘗試勇于前進。

陽光穿過簇簇桃花,岸邊之外是無盡徜徉的河流。丁達爾效應的出現,至此定義了光的形狀。有目共睹,沈江盡管是流淌在人間識過不少煙火,可縱使再度忘卻也不惜重逢人間瑰麗。僅此唯一,着實罕見。

沉醉其中間,迷霧缭繞,将曉昏厥,已然暈去倒地,忽來迷霧所攜幻境,正是沈江二人中其陷阱,跌入幻境迷惘之中。

江燼珩無可奈何,趴在地上,半眯着眼似乎已經無力抗衡,再或許——是中了毒後的病态。

他已無心對決,只便倒頭昏去。

沈溯月單膝蹲着身子,血順着嘴角凝結如滴水般落地。

江一再次醒來後,只是方才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睜眼即是沈溯月,他比半個時辰前的狀态良好。

“沈……溯月。”盡管是有氣無力,可當能叫出傾慕之人名字那時,便是重歸于無限好。

“我一直都在。”

還沒來得及多聊兩句,身處之地已經動蕩不堪,二人颠颠倒倒,最終落入繁花似錦若春日來之景。

四周續千裏之外仍是桃樹密林。人間彼時盛大,不見花落無情,唯你紙上往來。

其實并無幻境,是桃源失去多年的主人在作祟。花灼神官的畫卷裏,亦是此等美景。

桃樹下,飄飄花落。花灼明媚粉衣欲仙,白發于風中搖曳,玉簪插得随便,慵懶美人卻不是高冷萬分。另一位神顏之官則是月空,藍衣華麗,墨發秀麗,花環戴頂上訴說了她的美麗。紫藤蘿長鞭仍舊夢幻瑰麗,披在肩上,又順着胳膊往回旋在身形兩側。

灼空永生——花灼一降,月空別離。

而在早前,她們二人的故事還并非如此美麗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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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戰火連天,村裏人不畏千裏迢迢跋涉長途來這詠涼村。豈知?——這地盤早已有了神官的占有。

可人性本就只為自己而生,她是神官便要擁護世人。

有人站出來,充當這個先例——“神明在上,諸人落難将亡,還請神官幫上一忙,讓出此地。”

“別處去!”花灼不假思索拒絕道。

怎料世人不畏她之厭。衆人蹲下身子,黑灰肮髒的手在抓起泥土那一刻,壞到了極致,惡心到了無品。他們扔向神官所住之屋,卻不知她已是無礙,不與那幫人斤斤計較。

“還請神官幫上一忙!還請神官幫上一忙!”

用着最醜惡的嘴臉乞求別人助他一臂之力。

月空時年尚小,五六歲童子心智。靜悄悄地不惹人注目地從房後小窗爬進來,花灼聽到一丁點動靜,惶恐不安地向那窗子看去。直到小月空從窗外爬進來,才平緩了方才的過度緊張。

小月空站在踏板上原地不動,手中還拿着一個髒兮兮的撥浪鼓,眼睛一眨一眨的,卻不乏添了滄海星河。

“神……仙姐姐!”吞吞吐吐地道出口,小月空忽然拍手叫好。

屋子隔音不賴,再加上屋外的混亂,根本聽不到屋內的歡樂。

“姐姐!她們……她們有人,把泥土扔進了我的嘴裏。”

花灼定住了,半晌問道:“你的娘親呢?”

“娘親和爹爹在戰場之上,和趙家雙親一起。可是她們說娘親不回來了,我的二姨娘在我身邊的。”

花灼沉默經久,終于站起身來,走向小月空,蹲着身在她身前:“是永興人,趙紳和喻喏。可他們……早已戰敗而亡,你的二姨娘為什麽不來尋你?”

“她們在外面抛土玩,我偷偷進來的,她們不知道。”

“那不是玩,那是野性爆發。”

“嗯。神仙姐姐。二姨娘和她的大郎在那邊,她們不會發現我的。所以,姐姐,我可以帶你一起逃跑。”

“你不乖。你希望你的神仙姐姐走後,這個地方就是他們的了。對嗎?”

小月空傻狍子似地憨笑一聲,“嘿嘿,姐姐,那你跑不跑都受委屈,為什麽不收手呢?”

“這是我的地盤,不允她們占地作惡。”

小月空正想說點什麽,忽然屋門被踹開,是位翩翩俊俏公子——“花神官!小爺我回來了!聽了你的話,造福百姓!我得來袋稻米!”

“金縷衣!你懂不懂的見機行事!”

“啊?”他忽然感覺到一大把沙土竄進了他的後脖頸,順着後脖頸一直貫穿身後的整片皮膚。又疼又癢,有種不爽的感覺。

“哪個貨色了?”

轉過身來,如同流氓痞子似的舉着袋稻米伸向那群人質問道。盡管氣勢逼人,可他們仗着人多勢力大,向前擁入,不畏一切地抛起沙子。

金縷衣被灌進一嘴沙子,整齊的衣冠也沾染了污穢之土。他氣得“呸”了兩聲。

稻米袋子落地,裏面的白米紛紛在階梯上滾落如同群魔亂舞。

正想着用內功給他們看看什麽叫真威風,卻被花灼喊住了:

“金縷衣!莫要生事!神愛世人。”

“我不是神!世人無愛。”

“那你便要忍氣吞聲。”

“還請神官幫上一忙!”

“還請神官幫上一忙!”

“還請神官幫上一忙!”

沈溯月和江燼珩随着場景的更替,越發郁悶而憤怒。郁悶的是,他們看得見一切,卻無從改變,憤怒的是衆人的所作所為教人難堪。

金縷衣指着每一個抛沙子的無德之人吩咐道:“看清楚了,我不是神官!山南有一村,寧們自個兒去。”

衆人燦然而喜,忙的見眼色行事,紛紛跪地叩拜:“謝神官幫上一忙!謝神官幫上一忙!”

衆人皆平身,即将離去,月空二姨娘與這大郎站出來,她二姨娘兩手叉腰,面有焦急之态:“月空!出來!你怎麽能竄到神官屋裏去呢?”

月空似是很緊張,掙紮地跑出來,來到她二姨娘跟前。“姨娘,姨娘。我回來了。”

她二姨娘不顧情面,揪起小月空正要往屁股上重打一掌:“你這是要嘛呀?亂跑什麽啊?”

還沒打上去,月空已然滴出了幾點眼淚。大郎全當沒看見,任由親娘慘罵着月空。

花灼也不知怎的,竟有些怒火中燒。“住手!她年齡尚小,怎經得起如此折騰?”

月空二姨娘假笑了會兒,“唉是是是,月空她打小就皮,沒個女孩兒樣!該打!”

“要打你回去打!”

三人也沒什麽再鬧笑話的勁兒,便跟着隊伍離開了花神官屋裏的院子。

待到三人不見了蹤影,金縷衣才憤憤不平吐槽道:“什麽人了!還從小就沒個女孩兒樣!還該打!”

花灼這邊完全無發言之意,鴉雀無聲。

小溪不息而流,磐石于小溪中,忍着河流生生不息地流淌穿它而過。

大郎獨自坐在離岸邊最近的磐石上,背過身去,聽着親娘毒打着小月空。

月空被她二姨娘一手抱起,懸在半空中撐在她二姨娘的手臂上,被她二姨娘接二連三地重打着臀。

“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野姑娘,也想攀神官?你的臉呢?”

月空眼淚嘩嘩而流,難以止住,待到最後哭喊不動了,月空一聲不吭,睡着了。

“小兔崽子!誰讓你睡覺了?給我醒來!給我醒來!”她二姨娘繼續辱罵道,最後打得氣力沒了,又把小月空擱在地上讓她自己睡去了。

大郎跳下磐石,“娘,她還小。下手輕點。要不幹脆就別打了。”

“和她娘一樣是個賤種!想着攀權貴!當年都是她娘害得咱一家落魄成這樣!我那錦衣玉食的日子終究成了往昔。”崩潰的瞬間她還拍拍大腿,咆哮道。

“娘,那好歹是你的姐姐。”

“姐姐個屁!要不是她想着攀月家人,她還至于缺少兵力最後戰敗嗎?”

“娘,但那不是月空的錯。——還是因為你做了二房覺得甘拜下風所以才對月空這樣?”

“你給我滾!不知廉恥的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你錦衣玉食了那麽多年靠的是誰?你給我滾!”

“娘,你別生氣。但月空還小,你不至于。”

大郎名為江楠,因為前去月空之母墳地恰好趕上了戰火連天,只好和自己的娘親于顏以及月空和墳地附近村裏的人趕到了詠涼鎮這邊。

她們堅信府上人會尋回她們,所以甚是惜命。月空雖然聰慧,但終歸只是童子心智。她以為江楠還真是家中長子,其實不然。

江培與江自勤是流淌着血液的親兄弟,換句話說,江培是江燼珩的叔父,于顏是江燼珩的叔母,江楠可以和江燼珩稱兄道弟,并且還是有血緣的。

月空之母于戚和于顏是姐妹,月空之父月閥和江培則是兄弟。江培和江自勤是親兄弟,因此江月兩家便是一家人。

畫卷上,花灼神官記載了這些颠覆認知的事情,因而江燼珩只得以百毒不侵的狀态接受了此消息。

“叫個什麽事兒嗎?”江燼珩發洩忿忿不平道一聲。随即又和沈溯月繼續擔任透明人旁觀這一切。

江楠概是饑餓,忽然萌生出覓食的想法,便對于顏道:“娘,我去去就回,你先回山南村。”

當時,詠涼鎮這個名字還未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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