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憶月将曉不聞不淚(二)
憶月将曉不聞不淚(二)
“你這家夥,怎麽了你?”華絕義領着沈溯月走在一個攤販面前,“兩個面具,謝謝夥計。”
“好嘞。客官拿去。”攤販将兩個模樣不同的面具遞給華絕義,“客官看看如何。”
華絕義給了沈溯月一個面具,然後自己戴上。“無所謂,挺好看的。”其實他連那面具都沒看兩眼,直接就帶上了。
沈溯月一看面具的結構,繩子結實地固定在面具後邊。只要戴上面具,能摘下來還是別想了,就知道華兄不靠譜。
說罷,他把繩子揪開,戴上面具蒙住了臉,繩子橫着靠在他的後腦勺。
剛戴上,就看見也一同戴着面具的江燼珩朝他們二人走來。沈溯月一下子僵住身子,不敢動彈,怕被那人發現自己的身子顫得厲害。
“華絕義!”江燼珩向二人招招手,“這位是?”
“哦,我的師弟。哎對了,你可別像打那個小孩兒一樣欺負我師弟啊!”華絕義調笑着說。
“我不是小孩。”沈溯月冷漠否決道。
“害,我去那戶人家搶劫,結果那個小孩莫名把那戶人家的童子給差些誤傷。當時那個童子正好逮住我了,我尋思着先逃為妙,就假意去追那小孩。我以為遇到了同道中人,就想和他交個朋友。結果我問完他做此事的原因過後就來氣,我在想:反正拿了人家的錢,不如幫忙報仇。”江燼珩道。
“原因是什麽?”沈溯月問道。
“他誣陷完童子的雙親後,因為失敗就記恨,所以把童子的雙親綁起來了,還要絕了人家的後代。”
“啊?這還是人嗎?怪不得你生氣呢!共情了?”華絕義笑意褪去,急促問道。
“沒有!”江燼珩厲聲厲色否決道。
“行了行了,薛僚、司韻庭還有魏子徹今日也來了須離。走吧!相聚一堂!”華絕義喜道。
“咱們兄弟聚在一起,帶着你師弟過來幹嘛?”江燼珩質問道。
“師兄帶我出來解悶!”沈溯月替華絕義答到。
“噗哈哈哈,你的面具和我的居然一樣。看在你我這麽有緣的份上,以後你師兄欺負你了,過來和我告狀。我替你收拾他。”江燼珩委實義氣。
“好。”沈溯月忍俊不禁,話裏的笑意還是憋住了。
“喂!江燼珩!華絕義!”薛僚與其他二人走過來,大聲呼喊道。
“司韻庭!我可想死你了!”江燼珩歡呼雀躍地湊近司韻庭,激動地抱了上去。
“喂喂,這還有別人呢!你帶着面具呢,我呢?臉都丢盡了。”司韻庭眉花眼笑,壓根止不住。
“你們江湖人可真開放。”沈溯月悶哼道。
“好好好,認識你,哥很開心,哥跟你也抱一個。”江燼珩早已松開了手,走近沈溯月,随即就抱了上去。
沈溯月僵在原地完全不敢動彈。
“你吓着人小孩了。快快快,給我來個面具。”薛僚伸手索要。
“給給給。”江燼珩遞給三人一人一個面具,模樣都相同。
“我怎麽就忘了,江燼珩還開過鋪子賣過面具呢!面具還都是他自己打造而成的,搞得我白花錢了。”華絕義語氣中都透露着悔意。
“哥!我也要。”沈溯月向江燼珩伸手,執意想要面具。
“既然你稱我聲哥了,那就給你一個吧。”江燼珩從手中的黑色麻袋裏取出兩個面具,“今天沒賣出幾個,有的是。”
“謝謝了。”沈溯月與華絕義接過面具,齊聲道。
随後,江燼珩将麻袋丢在了跟前夥計擺的攤子側邊。“小弟,今天賣出去了,賞你五成金子!如果賣不出去,分給街上的其他同夥。”
“好嘞好嘞,謝謝江哥大發慈悲。”
“走吧。”江燼珩兩手靠在腦後,“還有啊,在往前走兩個鋪子,有個屠夫,也是我小弟,一會兒上山就可以吃燒雞咯。”
“別,我們還是上山自己去捕捉吧。”沈溯月道。
“溯月啊溯月,你想什麽呢!那家店鋪是江燼珩開的店鋪,只不過讓那店小二占地去賣了。”華絕義道。
“那些野雞也是我清早就捕捉了的,搞不好還剩兩只呢,讓人家店小二早早收攤。”江燼珩仍舊玩世不恭姿态,好不惬意。
“我已經開始懷疑江世子到底有多少家店鋪了。”沈溯月想從華絕義這裏尋求答複。
“不用多想,永興四城都有江燼珩的店鋪,包括巾絕和朔淩。”魏子徹替江燼珩答到。
“他怎麽做到的?”
“他是盜賊,開店鋪錢的那些金子能怎麽來?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江燼珩嘆了口氣,“別帶壞小孩,最後我又是還錢又是給人家免單的。好狼狽的。”
林間,一行人燒柴烤雞。
“來,吃雞腿。”江燼珩遞給沈溯月。
“謝謝哥。”沈溯月欣悅道,随後又虔誠提議道,“我給你講個詭事吧!”
江燼珩點頭應好,“好啊,不過他們四個都睡着了,我們兩個……有些無聊。”
“不無聊的。你聽啊?”
“聽!”
“有個黑發女娘,她一身紅袍天天要鬧着和心上人大婚。她本來就被世人唾罵,直到聽聞皇城有位淩小侯爺在戰争中永逝,之後,這位黑發女娘就再也不見蹤影。
過了一個冬天,黑發女娘染了紅發,也不知是怎麽染的,有人說她是中了邪,可只有當事人知道,在她們家鄉,有個習俗,為死去的相公要身穿玄衣,還要回家鄉待一段時間。重點是,是要回去染發的。染紅色,是為了逝者下輩子投胎能再次與染發者續緣。”
江燼珩咂咂嘴,“華絕義也老給我講,你倆講的還各都有各自的意味。”
沈溯月久久沒有說話,江燼珩卻打破了安靜:“聽哥一句勸,你這麽好的一個人,別随便亂動情。”
農屋的院子甚是熱鬧,再添上點人氣,就更不用說了。
一大早醒來,江燼珩已經離去,沈溯月有些失望。華絕義正在院子裏清蒸鳜魚,“呼,好燙。溯月!過來吃魚。”
整間農屋只剩下兩個人,沈溯月從屋子裏出來。“華兄,燼珩哥他一大早去哪了?”為了不讓華絕義發現端倪,沈溯月又故作矜持地問道,“還有薛僚哥、韻庭哥和子徹哥。”
“放心吧,他們四人就在招程山內。不過溯月,我發現你這人越來越不對勁了。”
沈溯月頓了夾魚肉的動作,“怎麽了?”
“你這小孩昨晚怎麽就只給江燼珩講詭事,我迷迷糊糊聽見了你倆的說話聲,你一向不和生人多講幾句話。”華絕義越說越覺得不對勁,“莫非?你和他有隐情?”
“沒有。”
“好吧,師兄姑且信你一回。你這張容顏和小時候差距太大了,只怕再大一點我就認不出你來了。”華絕義倏忽道。
“我那麽不好認啊?”
“也不,我感覺你不對勁的地方是,你對江燼珩太過殷勤了,我發現你特別想和他親近!”
沈溯月假裝沒聽見,“這鳜魚真好吃,師兄記得傳授我做鳜魚的步驟啊。”
“別說沒用的,如果你害怕江燼珩的話,也不用那麽殷勤,他這個人還是很仗義的。”
沈溯月不厚道地笑了,“我不怕他。”
“好吧好吧,反正江燼珩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華絕義習慣性往後一靠,雙手靠在後腦勺,結果晃悠一下差點摔倒。
“我怎麽給忘了,未許山的靠椅和這板凳不同。那顏如意真不會安排,給整了個這麽破的農屋。”華絕義憤憤吐槽道。
“師兄!招程山離城裏近嗎?”沈溯月發問道。
“近啊。”江燼珩抱着筐子,替華絕義回答道。
“咦?江子,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華絕義看向江燼珩,一個不經意又撇過頭往沈溯月的座位看去,發現人已經不在了。
心中道:“哎,溯月這小子,怕江燼珩就怕嘛,還口是心非。”
江燼珩把筐子擱在地上,“我只是幫薛僚采藥,哪那麽慢啊。還有,我清晨一早下山,聽聞招程山被買下來了。”
“誰啊?”
“那就不太清楚了,聽說那人要把這座山當成他家後院也就是後山。我們還是快些撤離為好。”
華絕義看着地面,“知道了。”
“江燼珩!這裏有廢木頭!快過來幫忙。”司韻庭在附近呼喊道。
“來了來了。”江燼珩二話不說,就準備跑下去,“華絕義,你看着你師弟,不用過來了。”江燼珩攔住正要一同出農屋的華絕義,交代完才離開的。
而這個時候,沈溯月已經又一次走出來。
“溯月,你這家夥。不見就不見吧,他們四人估計很快就要啓程離開此地了。你也不用繼續害怕了。”華絕義散漫地說道。“繼續吃魚吧,我下去幫忙了。”
“等等,”沈溯月抓住華絕義的衣角,使他停下腳步,問道:“什麽叫快要啓程離開此地?”
“一聽廢木頭就知道,他們要造獨木舟去別的地啦!”華絕義道。
“他們要去幹什麽?”
“一是陪江燼珩去觀光鋪子,二是陪薛僚采藥,三是陪司韻庭游歷人間,四是魏子徹來打發時間的。”華絕義松開沈溯月的手,慌忙跑下去幫忙了。
只留沈溯月一人悶悶不樂。
一下午過去了,五個人也把獨木舟給打造出來。“我們仨先去把獨木舟運到海邊,江燼珩,你不是還要做船槳嗎?”魏子徹道。
“嗯,我馬上就好。”
華絕義手把手幫着江燼珩,沈溯月閑得無聊,就也想着過來幫幫忙。
“哥,我來幫你。”
“小心點啊。”江燼珩道。
“真是的,我都說了你提早一日去巾絕春淮城參加考試,你怎麽就是不聽呢?”不遠處的娘子數落着身旁公子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三人的耳邊。
“去那考怎麽能行?”
“反正你也沒定居,到哪當官僚不都一樣嗎?”
“不一樣,我一個永興人。”
“臧岷,你是要氣死我啊?”
“羅羞花,去就去,你別生氣。”
“真是的,你早答應不就好了?”
沈溯月好奇似的看過去,忽然感覺有人抓住他的手腕,扭頭一看,是江燼珩。沈溯月又低頭一看,右手上的錘子差些敲在左手上,他對江燼珩簡直是感激不盡。
“謝謝哥。”
“你小子,快去一旁玩去吧。”江燼珩推脫道。
“不要,哥,那只是小失誤,我可以的。”
“哥知道你可以,昨晚趁我睡着偷偷摘下我的面具,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江燼珩談笑自如。
華絕義一聽,還真被江燼珩說中了。就是因為這件事,昨夜他迷迷糊糊差些醒來時,發現江燼珩的面具在沈溯月手中。因為是處于迷糊時才看見的,根本不确定是幻覺還是現實。
“溯月,你不用怕他,他不會揍你的。”華絕義倏地啓齒說道。
江燼珩一聽就不高興了,對沈溯月認真地說道,“你怕我?”
“不不不,我不怕。”沈溯月慌張地擺手,堅決否認。
這在江燼珩看來,更加證實了華絕義的話,“哦,船槳好了,我先去找司韻庭他們了,筐子裏裝了些果子,你們愛吃吃,不吃也罷。”江燼珩站起身來,抱起船槳就走。
沈溯月也不想多說任何言語,有些懊惱,對華絕義道:“師兄,我不怕燼珩哥,你不要曲解我的任何一個動作啊。”
華絕義眨眨眼,“你就算很怕也來不及怕的,你知道他的名字,他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就算怕他,他也不會找你的。”
沈溯月撇着嘴,更不高興了。
直到江燼珩舉起手來,喊道:“他叫溯月,以後有機會再見!”他也沒看二人一眼,背影仍舊是散漫不羁。
沈溯月一下子就笑出聲來,“有機會見。”
江燼珩來到海邊,其餘三人已經坐在獨木舟上等着他,薛僚朝他肆意地揮揮手:“快快快,走啦!”
江燼珩一個箭步,“咻”地一下入了這獨木舟。随後又将船槳遞給薛僚,“麻煩你了,咱四兒輪流劃獨木舟。”
“真有你的。”薛僚眯起眼睛,有些想罵人的沖動。
“哈哈哈。”司韻庭狂笑不止。
“你第二個。”江燼珩冷言冷語說道,司韻庭一聽,瞬間沒了笑容。
“我第三個。”江燼珩毫不避諱道。
“那我只好第四個了。”魏子徹惬意地躺下來,看着蔚藍天空,呼吸着新鮮空氣——舒坦。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最後一個也是第一。”司韻庭道。
“是是是。”魏子徹才懶得計較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