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十五天後,連澈将那副《舞池中的女人》帶回了琴洲,站在堂姐連璟心的辦公室門口。

“早安,巴黎之行怎麽樣?” 堂姐的秘書Jack大步走來,用他招牌式的笑容招呼連澈,又伸出那雙強有力的手。盡管連澈常年健身并精通空手道,但他只能在Jack手下過三招。

連秘書都聘用一個忠心耿耿的絕頂高手,更別說圍繞着連璟心的重重安檢。

家族裏曾有個不好聽的笑話,來自他們一個醉酒而亡的叔叔。

“有九條命的不是貓,而是連璟心。要殺這個女人比登天還難,她總是有辦法活下去,比狐貍還要狡猾千倍。”

連氏家族集團于二戰時創建紡織廠,一路風風雨雨發展至今,連同容氏家族一起創造了舉世矚目的“琴洲經濟奇跡”。家族一共擁有十幾家公司,其中四家進入世界五百強,以電子,航空等工業項目為重點。

家族一代一代延續下去,到得連璟心這裏,不僅勢頭沒有變弱,還在這個女人的領導下,進一步拓展,加深了全球的影響力。

“從巴黎回來開心嗎?” 連璟心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笑吟吟的讓連澈坐下。連璟心一米六的個子,時常踩着一雙平底鞋,她有嚴重潔癖的人,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梳理的幹幹淨淨。

“巴黎也就那樣。對了,我跟連澄去了顧方旻寶貝侄女的訂婚宴。”

“我知道發生了什麽。” 連璟心點點頭:“聽說顧方旻給他侄女又找了一個新的對象。他們什麽時候結婚?要等到今年中秋之後吧?大部分人都喜歡秋天結婚。”

連澈:“我聽說是秋天結婚。估計會先有個訂婚儀式之類的,通知一下大家。您不擔心嗎?顧家和容家的聯盟?”

提到容家,連璟心溫和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在我的概念裏,聯盟這個詞應用于兩個強者之間。容老太婆的才能配不上她的野心。她的權力欲又害死了她,把子女都養的唯唯諾諾,容家早就不複當年了。顧方旻是個老頑固,時代在改變,永遠承襲他哥哥那套是不可能的。不說這個了,你畢業了,我打算讓你去奧蘭集團工作,怎麽樣?”

片刻的沉默。

“您是說坐前臺嗎?”

“當然不是!” 連璟心失笑:“我怎麽能讓你去坐前臺呢,你直接可以去管理層,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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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澈并沒有選擇的餘地。他早就料到這一點。當年是連璟心力排衆議将他接回連家,但目的只是為了讓連老先生開心。連澈從那時就明白他的定位:跟小醜差不多,只要給人帶來歡笑即可。

如果是連澄,他可以随意選擇連氏真正核心的集團,那些涉及軍.工,電子,會改變人類未來命運的産業。而他,連澈,只能在連家一直不重視的,連年虧損的奧蘭酒店集團工作。他還必須得将一切當成是賞賜。

“你原本有什麽計劃呢?” 連璟心問。

他原本的計劃是在英國工作,不少頂級企業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本可以發展的更好。可惜自由和權力,連家人都不想真的給他。

“我可以拒絕去奧蘭集團嗎?” 連澈決定“冒死”試一試。

連璟心微微向後靠,彎彎眼睛,笑容只留在表面上:“除非發生了什麽讓我能改變主意的事,目前看來沒有。所以你選一個喜歡的報道時間,到時候通知Jack就行了。還有其他問題嗎?”

在連璟心的概念裏,“還有問題嗎”的答案等同于:沒有任何問題了。連澈當然可以繼續冒死抵抗,可這麽做等于引火自焚。連璟心一定能想出比用火燒了他還要可怕的招數。

“沒有了。祝您今天過的愉快。”

連澈起身離去,身後的連璟心有一秒的失神,她在那瞬間聽到了自己與這個孩子一樣,近乎荒謬的共鳴和孤獨。

她也曾活得如履薄冰。

**

春節後。

琴洲的濕意将人都從大街拉到了暖洋洋的屋子裏。顧心蕊起了個大早,對着窗玻璃輕輕呵氣,然後留下兩個愛心被一箭穿透的圖案。遠處的房子被霧給模糊了,看起來黏糊糊的,像一團白糖。

“咚咚。”

有人敲門。

顧心蕊喊了聲稍等,正疑惑是誰會跟她一般起那麽早。就連傭人都要五點半才起來,冬季的早晨總是很難離開被窩的。她挂了一件披肩去開了門。

“顧小姐,早安。”

門外站着的是連澈,他還穿着家居服。

“啊,這麽早,有事嗎?”

“嗯,确實有事,方便進去說說話嗎?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幫忙?”

他這幅模樣只要擺出一個稍微真誠的态度,幾乎沒人不願意為他赴湯蹈火。顧心蕊也不例外,她側身讓連澈進到暖洋洋的室內,又問道:“需要喝點什麽嗎?我以為只有我起那麽早呢。”

連澈卻将茶幾上的茶杯推開,笑說:“不必了,喝東西反而不利于談話。我有事想請教您來着。”

“怎麽突然客氣起來?” 心蕊笑說:“有話就說吧,難道是戀愛問題?”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跟周溪月發展的怎麽樣?”

“先不說她,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為什麽你急着結婚?你比容海若年輕,你才剛大學畢業,不應該急着結婚才是啊。”

心蕊想了想,說道:“可能因為我從小就失去了爸爸媽媽,所以一直想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我不說叔叔對我不好,只是他們已結婚生子了,各自有家庭,你能理解這份心情嗎?”

連澈點頭:“可以。”

“所以你和周溪月怎麽樣了?有下文嗎?” 她身子前傾,幾乎要越過茶幾,再往前十厘米,就可以貼到連澈的臉上。

“你有兄弟姐妹嗎?” 連澈忽然問。

顧心蕊一頭霧水的樣子:“你說我兩個堂弟?我跟他們關系一般吧。他們都被我叔叔寵壞了,性格不好,見到我連叫都不叫一聲。你今天很奇怪,為什麽顧左右而言他?”

“沒什麽。” 他聳聳肩:“只是很羨慕你,獨生女,每個月從信托裏拿一大筆錢,而且很快就要跟終身飯票領證了。”

他的語氣開始不友善起來,顧心蕊臉色微變:“你什麽意思?”

“難道不是嗎?對于你這種人,容海若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飯票了吧?”

“excuse me?什麽叫我這種人?” 心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臉憤怒。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福爾摩斯的一句話,但凡走過必有痕跡。有些事沒被發現,只是不夠細心或者沒在意。只要做了,那就一定有痕跡,不管後期裝的多麽天衣無縫,總有消磨不掉的痕跡。”

心蕊的笑容收斂,語氣顫抖:“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麽?”

“是嗎?可能我語言表達能力不好。我想這個禮物比我更能說。”

心蕊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東西。因春節将近,禮盒被包裹的很是喜氣洋洋。心蕊卻是顫抖着手接過這個盒子的。連澈冷笑,大概這女人心裏也有預感,這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無窮無盡的災難就會噴湧而出。

眼看着顧心蕊手頓在了解開綢帶的步驟,連澈溫柔又禮貌地說:“快點打開吧,再晚一點,容海若就要起床了,你肯定不想你未婚夫看到盒子裏的東西吧?再怎麽說,他都是你的終身保險啊。”

盒蓋還是被緩緩揭開了,顧心蕊戒備的往後一縮,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沒能瞞過連澈的眼睛。

盒子裏滿是一堆照片,但并不是什麽不堪入目的玩意。照片上有兩個女孩子,她們或牽着手走在街頭,或在咖啡廳裏愉快的享受咖啡,一派閑适惬意。

“這是我跟我同學在巴黎拍的照片啊!你,你這家夥,是找人跟蹤我吧?”

“顧小姐,我記得那天你跟我說你是第一次來巴黎,為什麽照片上有你穿夏裝的樣子呢。十一月在巴黎穿夏裝是需要點勇氣的吧?”

“你管我穿什麽呢?我就算裸.奔也跟你沒關系吧!倒是你,你不僅跟蹤還找人偷拍我!你等着吃官司吧!” 她顫抖着用手指指着連澈。

原來人驚恐到極點的時候,牙齒真的會咯咯作響。連澈修.長的雙腿交疊,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瑟瑟發抖的獵物。

室內溫暖如春,眼前的女人卻一副如墜冰窖的樣子。過了一小會,她慢慢地坐回原位,只是肩膀戒備的瑟縮着。

“你那麽激動幹嘛?難道是做了什麽壞事心虛了?先坐下吧顧小姐,有話我們好好說。”

坐在對面的連澈伸出手,心蕊後縮了一下,後背撞到了柔軟的沙發上。

“別動。你真是個稱職的演員,可惜技能用錯了地方,我想只要塗一點這玩意,應該就可以洗掉它吧?”

連澈有一雙完美無缺的手,修長白皙,優雅禮貌。他左手的大拇指按壓在心蕊眼下的淚痣,手掌心輕輕裹住了她小而尖的臉。

手指慢慢摩挲,那顆淚痣一點點的消失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說那顆淚痣被點掉了。大概是你覺得那顆痣真的很好看所以留着吧。”

連澈看着他大拇指留下的黑印笑了:“藥水果然有用。”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像瀕臨危險,即将被吞食的可憐小動物。”

“我,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麽——”

“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連澈。” 他笑容滿面的伸出手:“你好,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長到十歲才被一對殘疾夫婦領養,琴洲人,同樣姓顧,英文名叫薇薇安的女士。”

他表面看起來是如沐春風的,聲音低至缱绻,然而他是草原上的某種獸類,優雅,銳利,充滿誘惑,又異常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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