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一般情況下,收到禮物應該要說聲謝謝。你父母沒有教你禮數嗎?哦,我忘記了,你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根本不清楚父母是誰。那還真的說得通了!怪不得你會那麽渴望婚姻,除了渴望容家的財産和名聲,你也希望有自己真正的家吧。”

他白瓷一般潔淨幹淨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那我就把喬叫過來,她年紀輕,性子軟弱,她肯定沒有你這麽厲害。你覺得容海若知道你是個騙子會怎麽想?他也許只把你掃地出門,可是容老太婆就不一定了。你知道她的外號是什麽嗎?玉面修羅。她是可以狠到把自己兩個哥哥送進精神病院,逼瘋大兒子。你是情願落到她手上,還是——”

眼前的冒牌貨忍無可忍,拍着桌子罵道:“我看你這人腦子出問題了!”

連澈笑說:“你覺得是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證明你是冒牌貨了嗎?別太小看現代科技了。承認吧,打雙引號的顧小姐,別逼着我使出別的手段,将場面弄的一發不可收拾!”

太熱了。

室內的暖氣開的真足啊,連澈能感覺到空調熱氣騰騰的風刮在他的臉上,眼前的顧心蕊額角慢慢滲出了汗珠,神色從堅硬的冷漠開始慢慢融化,他好奇的看着眼前冰雪消融的一幕,像在觀賞戲劇。

沉默了一會。

“求求你!”

冒牌貨在僵持後崩潰了,她惶恐不安:“連澈,不,連先生,我求求你放過我,我承認我是一時財迷心竅才,我,我真的不是什麽很壞的人。”

“真正的顧心蕊在哪?是不是你殺了她?” 連澈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目光冷如刀鋒。

“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 她連忙擺手否認:“兩年前,我們在泰國認識。當時商場裏發生槍.擊案,她跟我一起躲進了女廁所裏,當我看鏡子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有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連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請繼續。”

“顧小姐是個很天真的人,只是因為我們長得像,又共同經歷過生死一幕,她就将我當成了知己,然後她在泰國玩了很長的時間,還請我做她的翻譯和向導。我起初就是想從她身上多撈一點小費,因為她真的很慷慨。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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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呢?”

“我們一起玩了差不多半年,有天我去曼谷的酒店找她,發現她居然不知去向,從此我們就失去聯絡了。”

“不見了?” 連澈眉毛微蹙:“消失了?那你有報警嗎?”

“沒有。” 眼前的“顧心蕊”垂下頭,低聲道:“當時有酒店服務員進來,将我認成了她,我正想否認我不是她,他就已經将房門給打開了,笑說,您是不是又忘記帶房卡了。然後,然後我就——”

連澈接道:“你就走了進去?”

她無奈的承認:“我想着進去等她也沒什麽。”

“我猜服務生把你認成顧小姐的時候,你一定很高興吧?”

她愣了一愣,又慢慢點頭:“為什麽我和她年紀相仿,長相身高都幾乎一樣,過的卻是截然不同的生活呢?我從小被抛棄,在孤兒院裏被人挑挑揀揀,被收養之後還被差點被臭老頭猥亵,末了還要被他老婆毒打!如果沒有小喬拼死護着我,我根本活不下去!可她呢?她可以憑父親留下來的信托,每個月都領一大筆錢。我越想越生氣,越生氣就越控制不住我自己。其實我一點都不覺得跟她相處很愉快!她就是一個完全不顧他人想法,以自我為中心的大小姐!看起來和顏悅色,其實根本沒有把我們這些窮人當人看!”

連澈寒聲,毫無憐憫道:“說下去。”

“我,我等了她好久,期間肆無忌憚的享用了五星級酒店的各種服務,反正她有的是錢!直到第三天,她依然沒回來。”

“我猜你依然沒有報警。” 連澈平靜地說。

“我看到她的保險箱沒鎖上,裏面的首飾珠寶還有證件銀行卡之類的都在,我就一時——”

“控制不住自己?” 連澈嘴角微扯,譏諷道。

眼前人的沉默已回答了一切。

不知從哪裏傳來沙沙的聲音,攪動着沉默的空氣。

“您說對了。” 她頹廢地說。

“對了,你怎麽知道她銀行卡的密碼?是不是祁宴的生日?” 連澈忽然問。

心蕊難以置信地擡頭:“您怎麽知道?我是偷看到的,她密碼設的很簡單。”

“我猜的,想不到一猜就中。” 連澈嘴角不知勾起的是苦笑還是譏諷,原千金顧心蕊在他這樣的老狐貍面前,透明的就像一塊玻璃,內心世界可以被輕而易舉的窺見。

“連先生,我真的沒有殺人。”

“你有證據可以證明嗎?”

“我絕對沒有殺人!” 女人猛然擡頭,兩人視線相撞,她不得不又壓低聲音:“您想想,殺人和欺騙那是兩碼事,我哪有那麽大的膽量去殺人。而且如果我殺人了,那屍體在哪?顧小姐可是一直在泰國住五星級酒店的,人來人往,那麽多服務員都認識她,而且還有監控,如果我真的殺了她,我用的是什麽辦法?”

“誰知道?我也沒心思去猜殺人的辦法。在真正的顧心蕊沒找到之前,這種可能性始終是存在的。後來呢,你是如何決定要冒充顧心蕊的?”

女人低頭道:“在第三天我離開酒店,後來過了一個月吧,這個月裏我拿着錢和妹妹弟弟玩的特別開心,把之前我們想去又不敢去的地方都消費了一遍。我想清楚了,如果真的顧小姐報警了,為了弟弟妹妹的快樂我也值了。可是我回來之後,在街上碰見了顧小姐父親生前最好的朋友之一,方律師。他把我都認成了顧小姐。我一時鬼迷心竅,也沒承認,聊了沒到一會,我才知道顧小姐根本沒再繼續出現,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連澈淡淡地說:“可那時你還是沒想到報警。”

“嗯。我不想管她的死活。回到家後,鄰居告訴我,小喬突發疾病住院了。我趕去醫院後才知道,她居然患上了急性白血病,這種病需要大量的金錢來醫治,我不能,我不能沒有小喬,所以就決定冒險一試。顧小姐每個月能領到的錢不僅能幫我治好小喬的病,還能實現弟弟妹妹出國讀書的夢想。”

連澈翹了翹嘴角,無奈地說:“每個詐騙分子都喜歡編一個動人的故事嗎?你應該明白,無論你的境遇多凄慘,你做的事都是不可原諒的吧?”

“那,那現在已經被您發現了,您要去告發我嗎?” 她怯怯地說。

“如果你可以幫我一些忙的話,或許我會對此視而不見。”

“什麽忙?” 她趕緊擡頭問道。

“目前為止還不清楚,我想慢慢考慮一下,可以嗎?”

他俯身下去,在她耳邊低聲笑語。

**

“我突然想到有個事情或許你可以做。”

在即将離開時,連澈忽然轉過身丢出這話。

心蕊的樣子像反而是松了一口氣。其實人最害怕的往往不是現成困境,而是腦補出來的困境,人的想象力會将現實變的無比糟糕。

“您說。” 她轉過身去,如獲大赦一般。

“你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容海若解除婚約關系。”

顧心蕊的嘴巴長得很大,幾乎可以塞下一個雞蛋,然後她壓低聲音,用氣惱又不得不克制的聲音說:“那不可能!就算我提出來,兩個叔叔都不會答應的!還有容海若,我突然提出解除婚約,他難道不會懷疑嗎?他只是脾氣好,不是蠢貨!”

連澈饒有趣味地看了看她,笑說:“看來你還真舍不得這長期飯票。我不管這麽多,你必須解除與容海若的婚約,至于辦法是什麽,請自行思考。”

心蕊壓低聲音:“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

“我還是那句話,想辦法。”

“我,我不能跟祁宴那樣自毀形象!我跟祁宴完全是兩個不一樣的人,我從來不會在外面亂搞的,而且我也不打算自毀形象——”

“形象?你有形象?” 連澈忍不住笑了:“我說了,想辦法是你的事,我最多最多可以找時間聽聽你的方案。那麽,希望你早日想出辦法,合作愉快。”

他對心蕊伸出手,就像在一場商業活動裏那樣。她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與他握了下手。

說是握手,他幾乎是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他的手很暖,她的卻意外的冰冷,像剛從外面冰天雪地裏回來一樣。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她說。

“可以。”

“為什麽要我和容海若解除婚約?”

連澈微微一怔,沒想到她會去追問任務的由來是什麽。一般情況下,連澈都能迅速組織語言回答對方的問題,此時他卻莫名有些焦躁,一時半會找不到對應的答案。

從周溪月那裏聽來她和容海若的事之後,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分開兩人。連澈不覺得他有棒打鴛鴦的愛好。愛情這種沒有理智的東西從來不是他考慮的範圍,他只在意實打實的利益。後來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可他不想告訴顧心蕊。

連璟心明顯是很忌憚容家和顧家的這段聯姻,不過是出于逞強沒有明說罷了。但是上一次他們談話的時候,她已在暗暗囑托連澈辦成一件“大事”,她就會考慮讓他進入連氏核心的産業裏。

“我有我的原因,現在不方便告訴你。”

“如果這事我做成了,容老太太不肯放過我怎麽辦?容海若再怎麽脾氣好,也是個男人啊,您應該知道男人都是很要面子的!” 她軟語相求。

察覺到她态度的變化,從驚懼否定,再到惶恐不安,到如今慢慢軟化,像一只已被“馴化”的寵物,甚至在努力嘗試以柔克剛,連澈暗暗覺得有趣。

“如果老太婆真的要找你算賬,我只能保證你盡量不死。不過別抱太大的希望,聽說她年輕時是有名的神槍手,在北歐捕獵的時候差點斃了她爸爸。這周三早上十點到central cafe等我,就你是如何在兩年內行騙以及我們的後續計劃開個小會。”

連澈微笑着拍了拍心蕊的肩膀,宣告他們頭一次讨論到此結束。

她點了點頭,送走連澈後,後退了幾步,轉而頹然坐倒在地上,潔白的睡裙邊在地上鋪開一小部分,像一朵黑夜裏綻放的蓮花。

他們的命運從這一刻開始,如同齒輪一般嚴絲合縫的鑲嵌到一起。他的撕裂,隐忍,痛苦,自尊,委屈,聰明,驕傲,從此她是最親密的見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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