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從周溪月那裏得知容海若和心蕊的訂婚宴提前了。周溪月用很誇張的語氣說:“我還以為她得了訂婚宴PTSD,一輩子都不會舉行那玩意了。這次一定要确保沒有亂七八糟的人闖入會場播放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不擔心啦,心蕊和容海若都是很幹淨純粹的人呢。”

在孫輩裏,容老太太最疼愛的本是大兒子所生的女兒容惠祯。可聽說容惠祯前段時間傷了老太太的心,放着大好前途的檢察官不要,非要跟港城許氏家族的一個私生子結婚。那私生子不僅年紀比容惠祯小不少,還曾常年混跡街頭,活脫脫一個痞子。

容惠祯的雙胞胎妹妹容惠筠從政。她的丈夫是風家的三少爺。兩人本門當戶對,強強聯合,然而風家鬧出了醜聞,三少爺進了監獄,容惠筠的政治前途蒙上了一層陰影,這段感情以離婚結局。

所以這次容海若與顧家千金顧心蕊訂婚,被容老太太視作一掃陰霾,重新開始的契機。

前天晚上,傭人阿芳姐悄悄告訴連澈,她看到夫人将本要給他的邀請函丢到了垃圾桶。

“夫人看來是不想您去呢。”

“意料之中。謝謝你告訴我。你媽媽的情況還好嗎?” 連澈關切地問。

阿芳姐感激道:“都好。一切都多虧了您的好學長,看來找到一個靠譜的醫生就順利多了。您什麽時候搬家,我幫您收拾東西?”

“不必了,我喜歡自己來。到時候進了新家,歡迎您來吃頓飯。”

連夫人一直以為全家人都是站在她這邊的(除了連澄明面上的反對),她壓根沒想到阿芳姐老早就是連澈方的“卧底”了。

連夫人名叫何笑笑。她和連澈的父親連千安在高中相識,大學相戀,兩人一直分分合合。結婚的第一年就有了連澄。兩人年輕時性子都很急躁,平日裏吵架別扭總少不了。結婚之後幾年,兩人不知為何鬧了一場大別扭,自此拉開了冷戰和分居的序幕。

可這對歡喜冤家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所以在連千安與何笑笑複婚後,連澈就成了她的眼中釘。

何笑笑不希望連澈參加容海若的訂婚宴,是不希望他擴展人脈,有可能利于連澈的事,何笑笑都會想辦法破壞。

連澈對此并不在意。反正連澄會去參加,他可以從兄長那裏得知訂婚宴發生的一切。

那天,連澄難得的一身西裝革履。何笑笑激動地擁抱并送上了貼面禮。連千安随即也抱了抱兒子,與妻子一樣送上了貼面禮。他們夫妻都在國外長大,習慣了這一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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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千安贊許道:“今天看起來很帥,以後都這樣穿好嗎?”

“爸爸,你不能指望我每天都穿着西裝去跑新聞,那不現實。” 連澄笑着從傭人手裏接過了照相機:“今天還得幫海若拍好多好多照片。”

“我以為他們自己請了攝影師?” 連千安問。

“是啊,他們請了江老師,但我是海若最好的朋友啊,我的拍攝角度跟攝影師不同嘛。海若說,他只有一個要求,求我別把他的訂婚宴拍成某案件現場就好。”

他們三人都笑了起來,坐在角落的連澈也扯了扯嘴角。

“如果你真的很喜歡攝影,你可以做攝影師啊。不然,放棄做記者吧?風裏來雨裏去,賺的也不多。有時在家裏等你,經常擔心誰會一怒之下給你潑硫酸。”

連澄哈哈大笑:“做我們這行,還有律師,警察,偵探,總是要有點覺悟的。就算真被潑硫酸,那也是命。行,我先去happy了!阿澈拜拜!”

連澄最後伸出手抱了下母親,然後朝在角落的連澈揮揮手,出了門,開上他那輛老舊的銀色豐田,消失在連家的大宅裏。

**

待得連澄一走,何笑笑馬上甩開了丈夫的手,一改那副恩恩愛愛的模樣,怒道:“你昨晚怎麽沒跟我一起勸他從報社辭職!”

連千安板着臉說:“他喜歡當記者,你為什麽不能讓他選擇自己的夢想?”

“但是做這一行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了。昨天我收到了表姐的電話,她在那邊陰陽怪氣了好一陣,讓我們兒子收斂一下,不要以為自己是什麽正義使者!”

“這個世界需要連澄那樣的記者。曝光爛尾樓,欺騙小股東錢財的基金機構,沒有資質的假醫院,為貧苦走投無路的老百姓奔走發聲,他做了很多好事。”

“這些事聽起來是很偉大,可對父母是很殘忍的!誰知道他哪天得罪哪個亡命之徒,然後搭上性命?”

“那你要我怎麽做?沖到報社去叫老總解雇他,然後把他拽到公司裏?”

“你最好是這樣……”

連澈默默起身準備回房,這時何笑笑提高了一個嗓門。

“你不擔心連澄出事,是不是因為還有另一個兒子?”

來了。

從連澈踏入這個家門開始,他的存在何笑笑眼中就是一只無法被處決的蟑螂,面目可憎,肮髒惡心。

連澈的母親是個混血。他并不知道自己外公是誰,也不關心他是誰。他可能是一個非常普通的葡萄牙人,因某些原因來到港城,與一個姓劉的中國女人春風幾度,提上褲子走人,留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

他的外婆抛棄了其中一個女兒,那人正是連澈素未謀面的姨媽。或許她早就溺死在了糞坑裏,或許她被好心人收養了。

連澈母親在外婆僅剩的那點良知裏活了下來。教會給她取了個英文名,Mary。

Mary在完成義務教育後就工作了。因常年游走在貧困線邊緣,她的認知和本事都有限。在那時,她最大的夢想是嫁人來改變命運。在她十八歲那年,遇到了她生命裏的福星,連澈的父親連千安。

當時的連千安已有何笑笑,本人也沒有出軌的心思。Mary很善良,也沒有任何挖人牆角的想法。她在連千安的幫助下,學了一些調酒的技能,得以去一家酒吧打工,在連澈的外婆去世後,Mary生活終于徹底安穩了下來。

如果事情永遠這麽下去,就不會有連澈這個人的存在。但連千安與夫人的婚姻起了波折,去領了離婚證,何笑笑帶着孩子遠走國外,而連千安在那之後時不時去酒吧買醉。

事情是怎麽開始的?Mary從不回憶給兒子聽。只是某天晚上之後,連澈就存在于這個世間。

如果按照一般人的推理,Mary會和連千安組成家庭。可誰都沒想到,連千安千裏迢迢跑到加拿大挽回前妻,而何笑笑也并未忘情。這對夫妻破鏡重圓了。

**

“他們兩個都是我的兒子,是我們連家的人!你以為是輪胎嗎?一個用壞了還有另一個 ” 連千安沙啞着聲音怒道。

何笑笑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我跟你不同。只有連澄一個孩子。”

“我知道,這種話你不用重複那麽多次。”

連澈沒有停下他的腳步,還是徑自走回了房間,将兩人的争吵丢在身後。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連澈合上電腦,伸個懶腰,準備下樓做點三明治充饑,就聽到客廳裏傳來連澄呼喊的聲音。

“阿澈!阿澈!快下來!我要超級大的新聞!快點!”

指尖停留在抽屜的把手,有輕微強迫症的他頭一次沒有将抽屜彈回去,而是快速轉身下樓。

“你總算下來了!快點!大家都等你呢!”

黃昏最後一抹餘晖穿透窗簾,灑滿了客廳,太陽落山,冷意開始在屋內蔓延。何笑笑叫傭人将壁爐打開,他們四個人坐在壁爐面前,連澄這才開口:“你們絕對想不到在訂婚宴上發生了什麽。”

“訂婚宴能發生什麽?” 連千安蹙眉道:“有人喝醉了撒酒瘋?”

這大概是一個老人能想到最出格的場景。連澄擺擺手:“不會,容老太太都在現場,誰有那麽大的膽子喝多了耍酒瘋?”

“那是什麽?” 何笑笑奇道:“對了,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我以為你們會瘋到晚上?”

“老媽抓住了重點!” 連澄拍了下母親的肩膀,說道:“顧心蕊居然當衆提出和海若解除婚約!”

“什麽!”

叫的最大聲的是何笑笑,她身子前傾,再次确認兒子說的不是笑話:“你确定?”

“是真的!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但在未婚夫婦發表演說的時候。對,就像上次那樣——” 連澄的眼神飄向弟弟,說道:“還記得上次祁宴的事嗎?就差不多的環節!我現在怕了都,你說我以後結婚是不是要把訂婚宴給省了?”

“你怎麽扯到自己身上?這跟你有什麽關系了?是那個女人不對勁,我看她長得便是一臉刻薄,不吉利的感覺。連澈,你覺得呢?”

何笑笑話鋒一轉,轉到了連澈這邊。她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折磨連澈的機會。當年她就是這麽形容Mary的:

一臉刻薄樣,不吉利。

“總之——” 連澄趕緊又說了下去:“當時她先是誇了海若一通,說什麽自己三生有幸才遇到海若,這時一百八十度轉彎:我實在配不上這麽好的男人。我當時還以為她說笑,我還笑了幾聲當是捧場。結果我們顧心蕊女士熱淚盈眶,朝海若鞠了一躬,說對不起,但我們并不合适。”

“那時我們還以為是玩笑或者提前準備好的環節。直到我看到海若的眼神,我開始意識到不對勁。海若這種性子,是不會在訂婚宴這麽重要的場合做這種事的。”

“不會吧?顧心蕊是中了邪嗎?” 何笑笑問。

連澄:“我也是這麽想的。海若馬上站起來,說你跟我到外面去,我們聊一下。顧心蕊含淚說,不必了。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的都是真的,丹尼爾你很好,但我們不合适。她說完這些我們才意識到,真的不是在玩了。她兩個叔叔差點當場氣過去。

上次是祁宴偷吃又滿嘴噴糞,顧家占理。這次是顧心蕊莫名其妙!海若追出去,問她到底在想什麽,我也跟了過去,她只是哭,說辭重複的還是之前的一套。海若問了很多,甚至問她是不是被誰給威脅了。”

何笑笑搖頭:“我覺得并不是被人威脅了,威脅她和容海若解除婚約,有什麽好處嗎?”

連澈往父親那邊看了一下,連千安不似何笑笑這般頭腦簡單,但他不動聲色,一言不發。

“顧心蕊說她根本就不愛海若。接近海若完全是叔叔顧方旻的授意,她不想這樣,她想真正為自己活一次,所以選擇放棄這場政治聯姻。我就說嘛!” 連澄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開始我就覺得這兩人太快了,根本沒有火花,完全是為了結婚而結婚。總之,這個決定很勇敢是不是?尤其在容老太太在場的時候做的。老太太活到快一百歲,還從來沒有人這麽不給她面子呢。畢竟就連外國的總統都要敬她幾分。”

四個人都一語不發,連澄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斂。連千安和何笑笑的腦海裏不約而同的浮現了容老太太的身影。他們與老太太打交道的時間遠比兩個小年輕要長,所以深知這個女人的可怕。

“那丹尼爾說什麽了?” 連澈問,丹尼爾是容海若的英文名。

“他說要和顧心蕊單獨談談,這我就不方便聽了。” 連澄聳聳肩:“如果有可以告訴我的後續,我想海若會告訴我的。真戲劇化是不是?果然戲劇源于生活。”

何笑笑得出了她的結論:“那女人一定是腦子有問題!我就說了,這種長相的不能娶進門。”

“媽,什麽年代了,還有什麽長相适合結婚嗎?” 連澄白了母親一眼,又說:“媽,你從小在國外長大,為什麽骨子裏這麽封建?我說了幾次了,不要讓阿澈喊你夫人了。這麽想做夫人太太,你找哆啦A夢坐時光機回民國,我們這是新時代。”

何笑笑臉色一變,沉聲道:“你這是跟媽說話的态度?”

“不行嗎?我還得問你是不是把給阿澈的請柬私自丢了呢!你知道拆人家信件是違法的嗎?”

“行啊!那你報警抓我啊!” 何笑笑人到中年後,身體和脾氣一起變差,被兒子一斥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連千安趕緊打圓場:“行了行了,反正這訂婚宴的酒也不好吃,不去也挺好的。爸媽不也沒被邀請嗎?”

連澄怒道:“你們是家長,爸又跟老太太對付不來,不被邀請在情理之中。可阿澈在英國的時候跟海若見過面吃過飯,他又是年輕人,被邀請參加訂婚宴很正常吧?”

連澈不願意他們一家人為自己争吵,更痛恨都被迫觀賞連澄“聖人”大放光彩,便起身說道:“我今晚有個約會,不在家吃飯了。”

連千安奇道:“你有約會?跟女孩子?”

連澈微微一笑:“是的。”

同方才故事裏的女主角“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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