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有段時間”等于多久呢?她瞥了一眼臺歷。
差不多一年了啊。
在男歡女愛這件事上,他們兩人都是新手,沒有誰比誰多占一層上風。她不清楚上次浴室交鋒之後,她所說的那些話是否合适,連澈對她的興趣是否在日漸減輕。
将手賬本合上,心蕊的視線投到了《財富》雜志上。別的年輕繼承人上雜志的動作都千篇一律,抱着胳膊,昂貴的腕表露出一角,然後笑得滿口白牙,滿臉寫着:成功人士。到了連澈這裏,畫風一變,不知雜志是不是挖了《style》的造型團隊和攝影師過來,将他拍成了禁欲系風格的時尚明星。
“怪不得看不上Alex呢,原來是看上我們的連總了!不愧是心蕊姐,眼光就是比別人高一些。”
心蕊将雜志丢過去,笑罵道:“你少胡說八道!多放點心思在你Alex前輩那裏吧。”
小桑笑說:“我跟Alex的第一步就靠心蕊姐你了!”
心蕊嘲諷道:“你這丫頭有色心沒色膽,想試探人家都不敢自己去。”
“哎呀,我信得過心蕊姐呀。別的人去,我就怕順手把Alex給勾走了,還順道走個捷徑。”
心蕊失笑:“人家怎麽可能看上我,就算我想走捷徑,也不敢找他——”
“知道就好。”
兩個姑娘被這一聲吓到,連忙擡頭。小桑頓時漲紅了臉:“Alex,您怎麽在這啊?”
“如果我不在這,還聽不到你們在聊什麽好事。”
小桑有後臺有恃無恐。心蕊欠了欠身,歉然道:“Alex對不起,我們知道錯了。下次絕對不會再犯了,希望您能諒解。”
小桑嘟囔道:“還有十分鐘就去吃午飯了嘛,就不信你們上班一秒都不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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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冷然道:“等你混到我這個位置再盡情摸魚吧。” 說完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就往食堂去了。
“切,兇死了!又愛多管閑事。”
“那你還喜歡他嗎?” 心蕊又搖了搖小桑的手:“得了,人家說的也有道理。以後我們都注意點。”
“心蕊姐,你怎麽那麽實誠啊。這幫坐辦公室的上班說的可不比我們少好不好?一個個道貌岸然的......”
**
周六,連澈有一天時間在家。
心蕊合上手賬本,一開房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觀察了這麽久,連澈果然就是兩項愛好,運動和料理。
今天他做白汁西露筍尖,紅燒獅子頭,叫花雞,清湯禿肺等等,自己一直忙得團團轉,由頭到尾沒叫心蕊出來幫忙。
“下來的時間真巧,正好吃飯。” 他瞥了心蕊一眼,将碗筷放好。
心蕊一坐下就問:“你最近很忙?”
“忙。但對你的情況還是了如指掌。” 連澈一邊将菜擺好,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心蕊低頭:“我知道,我也沒做任何出格的事。正常上下班打卡,偶爾跟雲川吃吃飯。”
他回了個沉默。
心蕊也有些慌亂,該跟他說點什麽呢。她了解他,但不夠透徹,資料上與真正的人還是存在一定的差距。真正的人更複雜,充滿變數。
心蕊:“今年暑假喬沒回來,她挂了三門課,估計是不敢回來見我。真後悔今年年初給了她一大筆錢,估摸自己偷偷摸摸把學費給繳了。”
一轉眼,琴洲已跳過了夏季。這一年心蕊和喬的聯系很少。遠在法國的小妹妹倒是天天和那個Chris的男人如膠似漆,課業挂了三門。這些事連澈是知曉的。就算Chris不跟他彙報,那天心蕊在電話裏的吼叫聲也足以讓他了解情況。
連澈平淡地說:“嗯。知道。”
心蕊:“上上個星期見到我叔——我是說顧方俊先生,他在路上遇到我,跟我聊了幾句。他知道我在哪工作了,他叮囑我好好照顧自己,努力工作。我見他身體看起來不大好的樣子,愁眉苦臉的。他說顧方旻先生還在生我的氣。”
連澈笑說:“你是不是在拼命跟我找話題啊?你不會是突然關心我了吧?”
“不是。” 她差點被米飯給噎到,輕咳了好一會,眼中帶淚,說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你這人到底在轉什麽心思,又在打什麽壞主意,我倒是寧可你像之前那樣,也不用像現在對我不聞不問的,我會害怕你是不是在憋個大招!”
連澈笑了:“大招都用在工作上了。”
他們的話題就此終結,接下來是專心吃飯時間。晚餐她主動收拾碗筷。
就這麽結束了?她對他的吸引力到此為止了嗎,心蕊有點惴惴不安。可是他也沒放她走啊,依然繼續讓她在公司裏上班,領薪水,同意喬和雲川與她來往。只是不再像從前頻繁的逗弄說笑,那些暧.昧叢生的片段如逝去的流水,一去不複返。
連澈正用手機處理着未完的公務,眼角時不時飄向在廚房裏忙碌的那個女人。她是不是得了斯得哥爾摩綜合症,居然在盼望能跟他有多一點接觸。她不應該像從前那樣一心想要離開嗎。
冒牌貨一定還在醞釀怎麽遠走高飛,只是她像風筝那樣,繩子(把柄)被牽在他的手上,所以身不由己的扮演乖乖女。
這段時間他有意疏遠心蕊,但對她的監管沒減少。她确實沒做任何出格的事,可能是真的怕了下半輩子在監獄裏度過餘生吧。在公司裏,她的行為中規中矩,只是聽說一些未婚的男同事對她表現出了一些意思。
連澈得知後只是淡淡一笑。除了容海若,他并不将其他男人放在眼裏。
初次見她,喜歡是正常的。她好看,是人群裏出挑的那種。食色性也,是個人就逃不掉這些本能。想擁有,想占有,這些他都順從了內心的欲/望。甚至吃了容海若的醋這事都在他能控制的範圍之類。
談感情不奇怪,人總得有點感情,對阿貓阿狗,對花花草草都會有,更何況是對個大活人。即便是心淡如水的小龍女,也在頭次出山于孫婆婆死亡之時有一瞬的動情。後來她愛上了楊過,一系列的磨難接踵而至。
在連澈看來,他能接受任何近于獸類的情感和欲.望,卻唯獨在臨門一腳時突然克制住,他害怕自己真的對騙子小姐動了情。
愛情是瘟疫,誰染上誰倒黴。
況且,愛情浪費在騙子小姐身上那更是可惜。她是個騙子,有時膽大包天,有時膽小如鼠,渴望金錢,頭腦空虛,沒有什麽過人的才華和本事。他不覺得自己是個什麽一流貨色,那愛情就更不該發生在兩個二流貨色之間。
“碗筷都洗好了,也放消毒櫃了。還有什麽別的活嗎?”
他淡淡地說:“突然這麽客氣,我會懷疑你做賊心虛。你平時不是真當自己千金小姐,不愛幹家務活嗎?”
“沒有啊,我經常問你有沒有要幫忙的地方,說的我跟一個大懶蟲似的。” 她不服氣地說。
她想通過鬥嘴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連澈卻聳了聳肩,随意按了一下遙控器,電視上赫然出現了他的臉。
這是朱雀電視臺每日新聞之後的商業人士訪談節目,通常在人們吃飯的時候播。心蕊見連澈就要換臺,壯着膽子撲過去,從他手裏搶走了遙控器。
“嘿!別當着我的面看,我會尴尬的,他們那天給我化的妝有點濃。”
心蕊笑說:“我看不出,這叫什麽?心機素顏妝?”
連澈介于濃顏和淡顏之間,不似标準的歐美人那樣精雕細琢而失了探索的樂趣,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電視臺的苛刻的打光下,輪廓被勾勒的更加鮮明。
談話內容已到了家庭這一部分,主持人問連澈成長過程中面對優秀的兄弟姐妹是否有壓力。他略微沉吟,說道:“是有的。算起來十歲之前我都沒好好讀書,成天在街頭跟個混混似的。我哥哥鋼琴都多少級了,我連那玩意都沒碰過。”
主持人露出詫異的表情:“當時您父母是采取放養政策嗎?”
“不是。在那之前我堂姐連璟心還沒來找我。我跟我親媽住在水街的三農巷裏。” 那是琴洲有名的“貧民窟”。
“您是說三農巷嗎?”
“對,就在現在很有名的北塔巷附近。聽說現在那邊成了早市打卡區了。” 連澈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我小時候那邊窮人聚集,治安很差,晚上大家都不敢出門,警察也不喜歡去那巡邏。”
心蕊不善地皺起眉頭。
連澈在公開場合承認了他的身份。
如果他現在不是龍泉的掌門人,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或許無人會在意他真正的出身,可當帽子頂在一個人頭上時,很多話什麽時候講,是否可以講,就大有講究之處了。
“你跟家裏人他們說了?”
“說什麽?”
“你在電視臺裏說的這些話。”
“這些都是實話不是嗎?” 連澈目光如劍:“難道我要說我媽姓何,我是浙商副會長的外孫?不屬于我的榮耀我沒必要去沾。”
“可是你家裏人一定很生氣的。”
連澈笑說:“你真應該聽聽連千安在電話裏怒吼的聲音,整層辦公室的人都聽到了。”
心蕊好奇道:“都說了什麽?”
“一大堆罵人的話,其中夾雜了我聽不懂的方言。到最後他氣得差點得心髒病,他惡狠狠地問了我一句,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現在可厲害,是個大人物了?”
“那你怎麽說?”
連澈笑說:“我說你說的很對,我現在就是個大人物。我要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我能被那檔節目采訪嗎?”
心蕊笑了:“他聽你這話肯定更氣了。”
“我唯一擔心的是大堂姐的态度,不過她在美國很忙的樣子,根本不在意我在電視臺裏說了什麽。”
他從沙發上起身,将電視關掉,随手抓起手機,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的發絲撥開,看了一下她清秀的五官,又往玄關處走。
“你要去哪?” 心蕊問了一句。
“去散散步。”
“……好。”
連澈捏緊的拳頭又慢慢松開。他站在玄關不動,她也沒走開。不知是否是錯覺,那一聲“好”帶着一點依戀,連澈心裏默默斷定心蕊患上了斯得哥爾摩綜合症。
“帶件外套吧,現在晚上風大,有點冷。” 心蕊随手抓起挂在沙發上的薄風衣,給連澈遞了過去。
心裏緊繃的那根弦,因為這句無意的關心,砰的一下斷裂了。
他沒有接外套,轉過身緩緩走到她面前,伸出雙手分別與她垂在左右兩邊的手十指相扣,俯下身去,輕輕含住了她的唇。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卻是最溫柔,最接近情侶關系的親.吻。沒有強.迫,柔軟又溫暖的唇覆上來,溫柔到心蕊難以置信,她瞪大眼睛,感受心尖略略的顫抖,全身酥酥麻麻的。
将近一年的無聲隔空較量,彼此的争鋒畫下一個短暫的句號。連澈得承認,眼前這個沒良心的冒牌貨小姐牽扯住了他的心緒,如果沒有繁忙的工作在阻攔,他早就寝食難安。
事情已朝着無法控制的方向而去,他說道:“一起去散步。”
心蕊垂下眼睫,順從道:“好。”
他想了想,展開剛接過來的外套,罩到了她頭上:“你才是需要注意氣溫變化的那個人,騙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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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我昨天在超市碰到沈知寧了哦。”
十一點半,饑腸辘辘的小桑伸了個懶腰,對心蕊說:“沒想到他跟我住一個街區呢。我太慫了,沒敢上去打招呼,就眼睜睜地看着他上了他的那偉大的勞斯萊斯庫裏南。”
心蕊看了小桑一眼。如果說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本書,小桑這本書就是:帥哥收集打卡錄。
從清秀的學長到公司的大前輩再到大明星,小桑幾乎每天都在垂涎不同的帥哥。
“沈知寧本人好帥啊,我要是夏天在游泳池見到他就好了,聽說他的巧克力腹肌很可口。”
“琴洲要碰見明星挺容易的吧?我前天晚上在公園散步的時候遇到甄依依了。她跟經紀人一起吃飯,還有人上去要她簽名。明星就是明星,那身材薄的跟紙一樣,怪不得穿什麽都好看。”
小桑好奇:“你在哪遇到甄依依的?”
“中央公園。我估計她是在附近那家韓餐店吃牛腸火鍋剛出來吧,她打包的食物上有那家餐廳的logo。”
“心蕊姐,今晚Joy過生日,她要我問下你,有空的話一起去吧?”
昨天連澈去港城出差,要到周五才能回來。他臨走前沒交代她什麽,是自由活動的信號。心蕊想享受一下個人空間,但小桑殷切的眼神讓她無法拒絕。
“好吧,只要人家不嫌我吃得多就成。”
“Joy可是富二代,你還能把人家老爹給吃垮啊!” 小桑正說笑着,就看到Alex從電梯裏出來。兩人馬上換了一副專業範十足的模樣。今天Alex到副樓是為了給新人們做分享會的。
Alex徑自朝她們走開,第一句就是:“我的文件閃送過來了?”
“嗯,您是說這份吧。”
“為什麽不給我送上去?我正好需要結合這份文件在會議上進行分享。”
Alex語氣嚴肅,心蕊有些驚慌:“快遞送來的時候沒說。”
“上面寫着是急件,要送到本人手裏。我知道現在有些快遞人員不負責任,東西一丢,人就跑了。可是你不會動動腦筋送到我手裏嗎?你是沒意識到這棟樓有電梯嗎?”
心蕊一陣窘迫,欠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你們的工作不是站在這裏聊天,公司不是付薪水給你們聊天的,你們是行政部門的一員,不了解什麽是行政就再去看看員工培訓內容。下次上班再這麽嘻嘻哈哈,就不要來上班了。” 他寒着臉拿着文件走了。
小桑做了個鬼臉,笑說:“Alex就是這完美主義性子。” 她是不怵Alex的,畢竟她表叔在決策層,是集團的最高層領導。可心蕊就不同了,她總覺得如果是連澈,會比這Alex恐怖十倍。後者至少是當面寒着你,前者愛玩陰招,讓人一點猜不透。
晚上下班,大家一起去吃了Joy的生日宴會。Joy選的這家餐廳距離最近的地鐵站就有兩點五公裏,心蕊擔憂地看了眼腳下的高跟鞋,決定還是破費打輛車。可這時恰是下班的又一波高峰期(加班的人回家)。小桑早就被酒精灌醉,找了個就近的五星級休息了。
打車app顯示她已進入排隊等待環節,前面有十五個等待者。
這時一輛奧迪A7停在她旁邊,車窗搖下,竟是冷面閻王Alex。
“我以為你早回去了,打不到車啊?”
在Joy的生日宴會上,除了Joy最吸引關注的就是Alex。想跟他喝酒的人很多,他以開車為借口一一拒絕。
“我再等一會車就來了。” 心蕊笑說。
“別等了,我送你吧,你看你,站都站不穩了。”
“不用了,不麻煩您了。”
“切!蠢貨!” 他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心蕊,露出一股平時不見的痞勁:“不上車第二天就別想來上班。我說一,二,三——”
心蕊心念一動,二話不說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謝謝,那就麻煩您了。”
“住哪?”
“送我到地鐵站就可以了。”
“怎麽,怕我撞見你男朋友解釋不清楚?”
“我沒有男朋友。只是不想麻煩您太久。”
“我送人沒有送到地鐵站的習慣。這車子我剛加滿油,你哪怕住在龍城我也能給你送到家,只是到那邊就太晚了,孤男寡女的我怕傳出閑話不好。”
Alex透過後視鏡看後面那女人,她臉上露出一絲羞澀又純真的笑。
他最讨厭蠢人了,但一個漂亮的,即将上鈎的蠢貨還是值得諒解的。
在Alex看不到的時候,心蕊于陰影裏無聲輕笑。原來這個男人比她想象的更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