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怨恨

怨恨

雲小言宛若一尊石像,被雷直直地劈到了腦袋,慢慢從中間裂了開。

韓京跟少年不熟,深知非禮勿視的道理,将一罐牛奶塞到雲小言手中以示關心後,就繼續回去打自己的游戲了。

剩下安修傑揉了揉少年堅硬的脊背,将視線落在了那跌落在桌面的手機上,然後也忍不住脫口而出: “卧槽。”

“你,你跟他說什麽了”安修傑目瞪口呆道。

少年聞言捂住了自己的臉,聲音從指掌間悶悶傳出: “什麽也沒說啊。”

聽起來像是要碎了。

他就跟對方聊了聊以前的開心事,想要喚起對方的一絲眷念,但事情的發展……為什麽會是這樣

安修傑顯然也被吓住了,語塞半天,也只吐出一句: “他瘋了吧他”

“……也許是被盜號了。”雲小言掙紮了一下。

如此魔幻的事情小說中都不敢寫,安修傑也是第一次遇到,不太熟練地安慰道: “又或許是你們真的靈魂相吸,就算你披着阿姨的馬甲,他也只會覺得你……風韻猶存。”

再難以置信,再原地裂開,最後也是得面對現實。

雲小言一只手半捂着眼眸,一只手用着一指禪在屏幕上戳戳點點——【阿姨是有家室的人,你不要胡來】。

似是覺得這種說法有些軟綿,他還特意在後面加了一串感嘆號,以示憤怒。

【前男友:抱歉。但你在小雲死後,還頻頻聯系我的原因是什麽】

雲小言又被他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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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是不舍得,後來是為了幫助雨林走出分手的陰影,而到了現在,是想試探一下他和雨林還有沒有複合的可能性。

但這些他通通無法訴之于口。

【Cloud:就是想關心你一下嘛。若是你覺得煩,以後我就不給你發信息了】

【前男友:沒有。】

【前男友:既然想關心我,不妨發一些小雲的照片給我有了人像,才更好悼念。】

經歷了離譜至極的“喜歡阿姨”後,雲小言底線被拉低了許多,突然覺得發張照片或許也能接受。

就在他翻找着相冊,企圖找到一張能給雨林留下好印象的漂亮照片時,安修傑按下了他滑動屏幕的手。

“暫時別吧。”安修傑道, “你前段時間被紀宸霖用豪車高調送上學的事,還上過小新聞和學校論壇呢。萬一被他根據長相扒出來身份,到時候就完蛋了。”

雲小言思來想去,覺得好兄弟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根據游戲資料顯示,他和雨林的ip地址在同城,掉馬的可能性雖然不大,但是絕不會是零。

他現在掉馬就完了,估計會被紀宸霖和雨林兩人一起吃掉。

【Cloud:可以是可以,但不是現在。我得先看看你對小雲是不是真愛】

安修傑看着屏幕上典型的“讓我來考考你”的發言,嘴角抽搐道: “哥們,你真會聊天。”

雲小言單純地彎了彎眼眸,毫不謙虛地應下了這句“稱贊”,招手讓安修傑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他來好好招呼雨林。

【前男友:嗯。】

【Cloud:那你來說說,你到底有多喜歡我家小雲】

……

紀宸霖的房門被敲響了。

今日在家辦公,不僅僅是因為昨天一夜未眠,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吹了寒風後舊傷複發,需要中醫上門針灸和按摩治療。

得知男人罕見地白日也留在了家裏後,白季言說什麽也非要來看望他,生怕他知道被小雲騙了的真相後,會做出什麽傻事出來。

“進來。”男人有些心不在焉,但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如冰。

得了許可,白季言才推門走到入了紀宸霖的卧室中。

映入眼簾的就是書桌前坐着的兩個人。

面容俊朗的男人低垂着單眼皮,下颌線繃緊,恹恹地看着手機。而他手邊坐着一個看起來就資歷深厚的老中醫,正熟練且恭敬地給男人推揉着右手。

作為發小,白季言早知紀宸霖有嚴重手傷的事,毫不見外地搬了把椅子,坐在了男人身旁。

“什麽事”紀宸霖單刀直入道。

“咱倆這交情,沒事就不能來看望你嗎”白季言反問道。

紀宸霖啞然,默許了對方的質問。

雖然時間久遠,但他也還記得,在某段家庭出現變故的時間裏,他也曾常留居于對方家中。但那時也還是孩童的白季言,卻從不過問他留宿的原因,只會拿出家中所有好吃好玩的去招待他。

“跟他聊天呢”白季言揚了揚下巴,八卦地問道。

紀宸霖悶悶“嗯”一聲,視線重新落歸在手機屏幕上,對方十分犀利且暴露身份地問了句“你到底有多喜歡我家小雲”。

“你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白季言問道。

紀宸霖一邊打字【我可以為了他離婚】,一邊頭也不擡地道: “離婚。”

“離婚”白季言被他吓到了, “真夠絕情的啊你,你家那小妻子怎麽辦不愛了”

紀宸霖擡眸看向他,眼裏濃稠的情緒令人發怵。

就連老中醫也感覺到了氣氛中存在感極強的壓迫感,低着頭假裝不存在,專注于給男人順着肌理揉手。

紀宸霖早已習慣了右手的刺痛,面不改色地道: “首先,不要再誤導我了。我并不喜歡他。”

他聲線平穩,卻将“喜歡”這個詞咬音很重。

“他是個未經世事的小朋友,我對他的所有額外的照顧,只是出于……”紀宸霖頓了一下, “出于長輩對小孩的責任感。”

白季言被他說得瞠目結舌,老中醫被他說得頭快低到了桌子底下去了。

明明是跟領了證的老婆親親我我,怎麽被他說的跟帶小孩似的

“其次,他不喜歡我。他只想要錢。”紀宸霖繼續陳述道。

“怎麽會呢他不是最黏你嗎”白季言反駁道。

紀宸霖眉心蹙起。

他好歹也在腥風血雨的商圈打拼多年,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自然能看透單純善良的少年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他。

“你想多了。他不喜歡我。”

或許是為了能在他身上夠獲得更多的資源,或許是一時興起……雖然他不清楚少年纏着他撒嬌的緣由,但喜不喜歡這個問題的答案絕對是“否”。

“你确定他只想要錢那你離婚後給他多少”白季言問道。

商圈混的人忌諱說具體的金額,白季言下意識看向男人的左手,以為他會簡單比一個數字。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紀宸霖左手卻一動未動,薄唇輕啓道: “一半。”

“什麽!”白季言幾乎可以用“拍案而起”來形容,他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口出驚言,卻面色平靜的男人,聲音都在抖: “你瘋了”

自幼跟紀宸霖一塊兒長大的他幾乎是秒懂了對方的意思,但更為這份“秒懂”而震驚到難以自已。

專心幹活的老中醫都被他的吼聲吓了一哆嗦。

老中醫收回手,也同樣敬畏地站起身,朝男人微微躬身道: “紀總,這次的治療已經完成了。”

紀宸霖略一颔首,不顧那肌肉撕裂般的劇痛,轉了轉右手手腕,雲淡風輕地擊碎了白季言的心理防線: “合同在拟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白季言睜大了雙眼。

老中醫已經有些汗流浃背了。他不願深入這修羅場一般的争執,也生怕知道了什麽不可告人的豪門秘辛,快速收拾完治療箱,就一溜煙就跑了。

“紀家是我說了算。”紀宸霖看着自己右手,淡淡道。

“這是誰說了算的問題嗎你這是要把自己辛辛苦苦拼下的萬裏江山切一半出去。”白季言雙手撐着桌面,看起來比對方激動多了。

“既然是我說了算,為什麽不能切一半”

白季言被他的詭辯怼的啞口無言,視線中注意到男人不斷張握的右手,眸色凝沉,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問道: “你還在恨他們嗎”

聞言,紀宸霖手上的動作倏地停了,擡眸看向了他。

就在男人停下複建手指的一瞬間,白季言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抿了抿唇,強壓下心中情緒,直直地對上了紀宸霖陰沉的目光。

因為除了“恨”,他再想不到其他原因,能讓紀宸霖舍棄這麽大的利益,讓紀家直接大縮水。

紀宸霖沉默了有十幾秒。

但跟白季言所設想的“暴怒”截然不同,男人緩緩勾起唇角,眸中沉靜得像是一片汪洋,像打啞謎似的道: “我常去看她。”

白季言知道他說的是已故的母親,不禁問道: “那……你父親呢”

被他這麽一問,紀宸霖再度陷入了默然。男人低垂下眼眸,靜靜地看着自己還有些發抖的右手。

順着他視線看過去,白季言忍不住一陣心疼: “很痛嗎”

這麽完美的一個人,卻遭此一難,有如此殘缺,任一個旁觀者都會感慨老天的不公……

“痛啊。”紀宸霖毫不顧忌地承認了, “不能長時間使用,不能吹冷風淋涼雨,離了複建就迅速惡化,就完全不受控制地顫抖。”

聽對方像局外人一樣淡漠地陳述慘淡的事實,白季言感覺心髒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樣,喘不上氣。

紀宸霖眉眼間戾氣很重,但情緒卻很淡,平靜地下了定論: “怨歸怨,但他在我心裏,完還全達不到左右我決定的地位。”

這麽多年後,他仍能記得當初受傷的場景和劇痛的感受,憶起那酒精與鮮血混雜的氣味。說不恨是假的,但這種恨,在他心裏很微不足道。

“我知道了。”白季言道。

他的這個發小自幼就是說一不二的性子,沒有任何人能左右他的決定。只是他為了紀家付出了許多,但那裏卻有太多太多人對不起他。

既然如此,執掌這個他為之付出心血的紀家的分合與生死,自然不存在任何問題。

良久,白季言又補充道: “我支持你。”

紀宸霖沒有說話,舌尖輕輕抵了下上鄂,垂眸繼續看向手機信息——

【Cloud:你對我們家小雲真不錯,還有嗎還有嗎】

紀宸霖輕輕笑了聲,單手繼續打着字。

“克勞德你沒給他備注嗎”白季言尤對剛才的說錯話感到愧疚,忍不住想多關心男人幾句。

“沒有。”紀宸霖道, “這個號裏就只有他一個好友,不用備注。”

白季言愣了一下,問道: “你就打算一直這麽跟他聊下去嗎未來怎麽辦”

“當然不會一直這樣。”紀宸霖舔了下薄唇,聲音慵懶中又帶着一絲狠戾, “我會抓到他,讓他知道騙我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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