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小醜
小醜
“我,是,誰”
雲小言被捏着白嫩的臉頰,口齒不清道: “泥……泥是……哥哥。”
紀宸霖松開了手,生硬地轉過頭去,胸口大幅度起伏,然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不是他在做夢,就是這個世界瘋了。
就在這時候,少年還好死不死的,輕輕地用小手勾住了他的食指,釣而不自知地道: “哥哥,我們可以拉拉小手,親親小嘴哦。”
說完,似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話,少年還微微嘟了下淺粉的唇。
紀宸霖太陽穴在猛跳,他閉上黑眸,十幾秒後,才勉強冷靜下來,重新睜眼看向了雲小言。
少年皮膚細膩,剛才被他捏了一下,到現在臉上還留着紅腫的手印,無端給人一種淩虐欲,想要把他揉搓蹂躏,狠狠地壓倒。
“手機。”紀宸霖朝少年伸出手,聲音冰冷。
“唔”雲小言眼神茫然,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從衛衣兜裏掏出了手機,乖巧地放在了紀宸霖的大手裏。
“密碼。”
“啊”雲小言撓了撓頭,然後才試探性道: “百年好合”
最後,紀宸霖是用“人臉識別”打開的少年的手機。
他還存有一絲理智,也懷有一絲僥幸,沒想偷窺別人的隐私,所以也就沒有在解鎖之後,通過“檢查”的手段來發現所謂的蛛絲馬跡。
他将少年的手機放在兩人中間,然後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點開微信,對唯一聯系人撥通了微信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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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灌醉了雲小言看起來更呆了。看他動手來動手去的忙活,還好奇地探出了腦袋,一臉期待地看着他動作,絲毫沒有作為刀俎下魚肉的自覺。
紀宸霖卻心跳極快,沒精力去管他。
那短短的一兩秒微信電話延遲,對他來說卻宛若一個世紀那麽長。
他直直地盯着少年的手機,然後……一直懸着的心終于不跳了——
少年的手機一頓,接着就開始播放輕快的卡哇伊日語歌,顯示出微信電話的申請。鈴聲在寂靜無聲的卧房中回響,氣氛莫名詭異。
定睛一看,微信電話的申請人名字直白而甜膩,擊卻碎了紀宸霖所有的理智——
【最愛的雨林哥哥】
紀宸霖這才知道,原來人在氣到了極致的時候,是真的會笑的。
“哥哥,我不是在這嗎你還打我電話幹什麽”某人火上澆油疑惑道。
趁着紀宸霖整個人僵在原地,雲小言摸回自己的手機,貼上耳朵,聲音像蒙了層水霧般輕軟道: “喂哥哥”
另一部純黑的手機頓時也傳來了另一道有些失真的聲音: “喂哥哥”
此時,紀宸霖“唰”地站起身,眼前有些發黑,下意識摸向了自己口袋中的煙。
他連手機都忘了拿,也沒敢細看少年熟悉的面容,直接擡腿,就奔向了那二樓的陽臺。
直到一支煙燃盡,他才堪堪恢複了些許理智。
在這種堪稱離奇的事情後,紀宸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曾經對小雲的那些“威脅”,也不是雲小言為何騙他。
而是……他在與雲小言相處中,說的那些“蠢話”,以及對方說的,比他的還蠢的話。
他說“絕對不會愛上除初戀外的任何人”,他忏悔對雲小言那細微的感情,他甚至還為了小雲承諾的見面約定,而加班加點熬夜制定出離婚協議。
而少年……就更離譜了。從結婚到現在,基本上沒有哪次不是在自打臉的。
想來雲小言要是得知了身份真相,應該比他還要更想死一點。
所以,照這麽說,對方應該也壓根就不知道他其實和“雨林”就是一個人。
紀宸霖撐着陽臺上的欄杆,心像午夜的涼風一樣冰冷。
良久,直到一張臉都要被吹成了面癱,他才拉開陽臺的門,重新走向了少年的卧房。
打開門,雲小言正跪坐在自己的床上,把他丢在地上的裝套的盒子撿了起來,好奇地從其中抽了一張出來,然後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似是覺得好玩,少年又像抽紙一樣,迅速又抽了幾張。
紀宸霖: “……”
他可能還需要再去吹一個小時冷風。
見他來了,雲小言這才将手中的“玩具”重新甩在了地上,驚喜道: “雨林”
紀宸霖默然,頂着少年期待的目光,片刻後才悶悶“嗯”一聲。
“哥哥過來。”雲小言朝他招手。
“怎麽認出我的”紀宸霖眸色深沉,但還是重新走到了少年床邊。
他想知道少年為何将他認成是雨林。難不成……從一開始的時候,少年就一直把他當作是網上男朋友的替身,所以才對他百般示愛的嗎
雲小言愣住了。
他當時腦袋暈乎乎的,眼睛看東西都重影,更何況酒吧還燈線昏暗,就算親生父母來了,他都不定能認得。
所以,他是靠那熟悉的低沉聲線,以及緊挨着自己細腰的,線條明顯的腹肌來判斷來人的。因為那是雨林身上最鮮明的特征了,就像看到金箍棒會想到孫悟空,看到騎掃帚就會想到哈利波特那樣。
紀宸霖也不指望一個傻了吧唧的小酒鬼能回答他。
他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想要恢複往日的冷靜。然後發現……完全冷靜不了一點。
“不是說要跟前男友一刀兩斷嗎不是說從來沒玩過lol嗎不是暴雨天害怕打雷嗎”紀宸霖說着說着,被自己氣笑了,擡手又捏住少年的一邊臉頰。
他和小雲同屬一個直轄市,由寒潮引起的雷暴天氣極其相似。他仍記得當初和小雲通宵打游戲時,外面狂風暴雨,小雲鍵盤敲的噼裏啪啦,中二地表示“雷聲越大,實力越強;雷公電母,賜我力量”。
想着曾經的種種,紀宸霖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個小醜。
Super joker。
他手中無意識地使上一些力度,皮嬌肉嫩的少年頓時吃疼地皺了皺小臉,漂亮的眼眸中也蒙上了一層水霧,可憐巴巴地道: “哥哥,痛……”
紀宸霖驟然回神,松開了掐着少年的手。
不出意外的,少年白皙的臉蛋上深深地印下了他的手印,估計到明天早上都消不下了。
“明天早上你還能記起來今晚發生的事嗎”紀宸霖輕聲道。
他本就是自言自語,思索着要不明日等雲小言徹底清醒了,再跟少年好好地算總賬。
哪知道,雲小言居然難得聽懂了他的話,搖了搖頭道: “不要,我才不要記得出糗的事呢。”
“你還知道你在出糗呢。”紀宸霖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一邊說着話,一邊将少年的手機重新拿了過來,把那條語音通話的微信聊天記錄給删了。
他現在雖還有許多疑惑待解答,但好歹掌控着主導權。若是讓少年得知了真相,那麽他由于信息差而獲得的主導權就會随之消失。
“是你對不起我,我……”
紀宸霖的話生硬地從中間斷開,因為少年突然又張開雙臂抱住了他,帶着濃濃的酒氣,嘟着小嘴,在他的臉上親親啄啄。
紀宸霖: “……”
若是是雲小言這麽對他,他會毫不猶豫地推開,警告對方保持距離;若是是小雲這樣親他,他會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厲害。但現在……
紀宸霖身體僵住,保持沉默。
落在他臉上的吻密密綿綿。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紀宸霖很厭惡酒氣,就算有重要應酬,也從來滴酒不沾,家裏酒櫃裏的紅酒都是用來珍藏與招待客人的。但此刻,他卻突然發現,他居然并不讨厭少年身上的酒氣。
如果忽略那在他身上亂摸的小手的話……
終于,紀宸霖一邊伸手扶着搖搖晃晃要跌倒的少年的胳膊,一邊實在忍不住地開了口: “這是誰教你的”
喝醉的雲小言比平時誠實多了,思索了一下,就實話實說道: “安修傑呀。”
在酒吧裏,安修傑讓他該拉拉小手就拉拉小手,該親親小嘴就親親小嘴。
安修傑此刻還不知道自己被最好的兄弟坑了一筆大的,不然一定後悔交給雲小言戀愛技巧,說不準,連新婚禮物都要捂心口撤回。
“哥哥,你怎麽不動你也親我呀。”雲小言繼續在男人身上點着火。
紀宸霖嘴角抽搐一下了,站起身,掙脫了少年的束縛。他居高臨下地俯視了一圈雲小言雜亂的卧房,然後端起床頭櫃上本是為少年準備的蜂蜜水,仰頭一飲而盡。
感覺到喉間幹澀好了些許後,他才将視線重新落回在少年臉上,淡淡道: “今晚先這麽湊合着睡,等你明天清醒了再洗澡。”
眼見着紀宸霖說完就要離開,好不容易見到自己男朋友的雲小言慌了,急忙道: “哥哥,我,我有東西給你看。”
鬼使神差的,紀宸霖停下了腳步。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猶豫着什麽勁兒,指望小酒鬼拿出什麽驚喜來。
雲小言心中着急,手忙腳亂地要下床走向書櫃,然後……又“砰”地膝蓋重重砸地,從床上摔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紀宸霖已經走到了門口,此時想再接着少年也來不及了。
但不等他上前扶起,雲小言就先自己連滾帶爬地到了不遠處的書櫃前,像是生怕他動作慢了男朋友就跑了一樣。
他埋頭苦幹,在裏面亂翻,将一本本原來珍惜收藏的小說,漫畫扔的到處都是。書的翻頁聲呼呼的,整個房間頓時可以用“雞飛蛋打”來形容。
紀宸霖看着地面上散落的,封面無法直視的書籍,墨黑的瞳孔微微收縮。
……原來表面乖巧單純的少年,背地裏看的都是這麽些書。也難怪他的言行舉止和清純的長相有着巨大的割裂感。
雲小言也不知道自己在翻個什麽東西,反正把書櫃中的書全都丢到背後後,他才慢慢悠悠地拿起了書櫃上面壓着的一份文件。
“哥哥,我們以後可以永遠在一起啦!”雲小言高舉着文件,興高采烈地回頭看向男人。
親眼目睹了少年摔了兩次後,紀宸霖再不敢讓對方自己走路。再加上他本就好奇雲小言要給他看什麽東西,所以幹脆擡腿朝少年走了去。
“我最愛哥哥啦。”雲小言滿心歡喜地将文件塞到了紀宸霖懷裏。
紀宸霖勉強滿意地輕哼了聲,然後拿起文件一看——
《離婚協議書》。
紀宸霖: “……”
這簡簡單單的一份,完全由他親自起拟的文件,無異于傷上撒鹽火上澆油推波助瀾。蠢事再度在他腦海中一桢桢播放……
紀宸霖的臉色倏地像在非洲挖了十年的煤一般黑,他将牙齒咬得嘎吱響,然後面無表情地将文件撕了粉碎。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雲小言感覺渾身酸痛,好像被人給打了一頓。
他扶着酸軟的腰肢,撐着手臂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僅身體難受,他的腦袋也像灌了漿糊一樣,回想不起來一點醉酒後發生的事。
他只記得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幕,是為了愛情跟安修傑幹杯,他倆約定不醉不休,然後後面發生的事情……後面發生了什麽
雲小言雙手捂住小腦袋。
如果他現在是個小機器人的話,一定是一個渾身生鏽,肢體殘破的破爛機器人。
良久,頭腦中的眩暈感稍微弱了一些後,雲小言才重新擡起了頭來。
第一眼入目的,就是他那混亂得像是被小偷洗劫過的卧房。
雲小言目瞪口呆,僵硬地轉一下了腦袋,難以置信地掃視了一下堪比戰場的卧房。
若只是混亂也就算了。倏地一下,一個透明的不明長方形塑料進入他的視線。
雲小言這下是徹底傻了眼。
如果說昨晚安修傑塞給他小盒子,他由于大腦中語言系統有缺陷而不認識的話,這個東西,他真是一眼就秒懂了。畢竟看了那麽多的顏色漫畫,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了。
雲小言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掀開了自己身上的薄被,撸起了衣服。
然後,他就看到了自己青紫的膝蓋,以及有些紅腫的腰肢和胳膊。仔細品來,臉頰好像也有些痛,骨頭也好像有些快要散架了……
此時此刻,好像就連地上那些必須打滿馬賽克的漫畫,都在暗示着他昨晚發生了什麽。
在這些“鐵證”的催化下,雲小言失憶的大腦終于冒出了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
他被放在盛滿熱水的浴缸裏,男人略帶着繭子的大手順着他的脊梁往下,所過之處,帶去一片像觸電般的酥麻觸感。
以及……他坐在床上,仰着小臉對着男人那張帥到驚世駭俗的臉親個不停。
雲小言的臉“唰”一下就紅了。
他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幹淨的睡衣。
試問一下,他都喝的神志不清,要化身哈士奇把卧室拆了,還能自己去浴室洗洗幹淨,然後從容地從衣櫃中取出貓貓睡衣,工工整整地穿上,躺在床上,自己蓋着小被子安心睡覺嗎
答案顯然是不能。那麽真相只有一個……
雲小言崩潰地将臉埋進了枕頭裏,像鴕鳥一樣,一動不動。
直到由于缺氧而将一張小臉悶得更紅,他才面前擡起了頭來,給灌他酒得罪魁禍首發了條微信——
【Cloud:完了嗝屁了,出師未捷身先死胡未滅鬓先秋淚空流,只有切腹自盡飲鸩紫砂以死謝罪,方能解我心中如滔滔江水滾滾大河一般難以自抑的愧疚與忏悔】
【AAA建材批發安總:說人話。】
【Cloud:我被紀宸霖給睡了】
【AAA建材批發安總:什麽!!!!】
光是看着這一連串的感嘆號,雲小言就能想象出自己的兄弟發出尖銳爆鳴聲的樣子。
他想下床拍幾張“鐵證”發過去,奈何腳剛碰到地面,就腿軟到差點給面前的混亂場景行一個叩拜禮。
雲小言在心裏叽裏咕嚕地罵了紀宸霖千百遍,坐在床沿上,用手機鏡頭鎖定那散落的小盒子以及塑料薄膜,拍了照發給了安修傑。
看了照片,安修傑立刻關心地打來了電話。
“喂”一開口,雲小言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像破風箱一樣,幹澀殘破。
剛起床的時候,他就發現床頭櫃上那不屬于他卧房的,已經被喝幹淨了的玻璃杯。
都喝了滿滿一杯水,現在嗓子還幹成這樣,昨晚,他得叫得多慘啊……
雲小言替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淚。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安修傑小心地試探道。
“非常不好。”雲小言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 “感覺像是被翻來覆去杵了一遍又一遍,就像炒煎餅那樣,你懂嗎”
“炒……”安修傑傻眼道, “那你身上的髒污處理了嗎”
“處理了,那個……那個誰給我洗的。”說着說着,雲小言臉上的溫度又上了幾度。
“什麽!”饒是見多識廣的安修傑,現在都想隔着屏幕晃動少年的肩膀,好好問他一句“are you ok”。
“那雨林怎麽辦”安修傑問出了關鍵問題。
“我也不知道嗚嗚,不太敢想他是怎麽想的,會不會嫌棄我現在是殘破之軀。但我先把婚給離了再說……”
雲小言揉着泛紅的眼尾,話音還沒落,餘光就注意到了地上的一個文件碎片。
由于地上小說漫畫散落的到處都是,所以他一開始還沒注意到這些被撕碎的A4紙碎片。
雲小言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他彎下腰,一只手将手機貼着耳朵,一只手撿起了腳邊的一張小碎片。
這張碎片只是A4紙的一個小邊角,勉強能看出來寫着“離婚”兩個字。不需思考,就能得知——
這些地上的白紙碎片……正是他視若珍寶,壓在櫃子上好好保存的《離婚協議書》。
雲小言呆愣了片刻,然後崩潰地發出爆鳴聲: “紀,宸,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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