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成長
第64章 成長
蔣知時無聲的和他對峙,空氣裏的火藥味愈發濃烈。
謝星瀾根本不怕他,迎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他并沒有故作很兇狠的表情,只是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神情平靜,耐着性子。
越是平靜,人才越看不出深淺。
謝星瀾年紀還不到二十,已經有點兒唬人的氣勢了。
蔣知時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男生,和游醒不一樣。
他把緊繃的那口氣給松了,恢複成了平日裏溫和的模樣,輕聲道:“年輕人,說話不要這麽沖。”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站在哥哥的角度問了一句。”
“哪門子哥哥?”謝星瀾不吃他這套,似笑非笑:“表的?不熟?以前見過上趕着當爹的,怎麽還有你這種上趕着當哥的。”
“賤不賤啊。”
蔣知時壓了壓嘴角。
“天色不早了,回去的路上小心點兒。”蔣知時不接他的話茬,目光又在裏面掃了一圈。
謝星瀾冷冷的看着,擋住他的視線。
這是一種本能的對自己地盤的占有欲。
蔣知時的目光有種說不出的黏膩,像放了一晚之後過期的冷膩油湯,又像某種陰魂不散的爬行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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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看到夏衾,但依然輕聲開口:“小衾,哥哥跟你說晚安。”
蔣知時這話還沒說完,謝星瀾就直接豎了根中指,“唰”的一下用最快的速度關上了車窗。
怕他聽不見一樣,這人大嗓門喊了句:“老婆,寶貝兒,親愛的,開車!帶你老公回家!”
夏衾:“……”
想說你幼稚不幼稚。
算了,随便他。
車輛一騎絕塵,只留下一個背影。
清清戰戰兢兢從包廂出來,看到站在冷風裏一動不動的蔣知時,抱着大衣顫抖的走上來。
“哥哥……”
按照蔣知時的要求,他一直這樣喊他。
半晌,蔣知時忽然轉過身,劈頭蓋臉的給了他一巴掌。
清清頓時跌坐在地上,嘴角見了血,表情震驚又恐懼的望着他。
蔣知時居高臨下,看着那張有幾分神似夏衾的漂亮臉蛋,神情扭曲的罵了句:“媽的,臭婊子。”
“老子早晚玩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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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後,夏衾以為謝星瀾會主動問起這件事。
對他而言,這是一件難以啓齒的事情。
不管是誰問,夏衾都不想再去回憶十五歲那年的夏天。
謝星瀾意外的沒有追問。
到了家,對方就直接把他壓在門後,灼熱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下來。仿佛要完成車裏面沒有做完的那件事情一樣。
夏衾從他的嘴裏嘗到了一點兒酒味,很快四肢百骸就被他吻的發軟。
之後的事情也順理成章。
又是熱戀,又是同居。
這間新租的房子,剛買的家具,被使用的淋漓盡致。
結束之後,夏衾徹底沒了力氣。
謝星瀾抱他去洗漱,修長結實的手指打開進去,小祖宗軟綿綿給了他一巴掌:“……滾。不來了。”
“不來啊。”謝星瀾哄他:“弄出來,不然明天要發燒。”
夏衾的臉色在浴室的水蒸氣下紅了一片,随即惱羞成怒,又給了他一巴掌:“誰讓你不戴的……”
“好好好,我的錯。”
有些人死皮賴臉,但認錯積極。
夏老師一下沒了發作的借口,加之太累了。
頭一歪,安靜的縮在男朋友的懷抱裏。
有一搭沒一搭的眨眼,最後沉沉地睡過去。
謝星瀾等他睡過去之後,才拿着手機到陽臺。
酒已經醒的差不多,如果夏衾現在睜開眼,能看到男生的背影。
比高二初見的時候,已經有很大區別了。
那時謝星瀾還是個少年模樣,做事兒說話都給人一種神采飛揚的感覺,肆意又熱烈。
如今只看一個背影,已經漸漸地看不出少年青澀的模樣,肩寬背闊,愈發沉穩安靜,越來越像一個成熟的男人。
謝星瀾摸出了煙盒,他其實不愛抽煙。
身上的煙盒是為了飯局上給合作方遞的,還算貴,遞了幾次之後裏面剩下了一支。謝星瀾敲出最後一支煙,點了後,含在嘴唇裏。
朦胧的煙霧在夜色裏袅袅升起。
他把煙盒捏變形扔到了垃圾桶,在陽臺站了會兒。
謝星瀾拿出手機點開了闫曼的微信,開門見山:[蔣知時是怎麽回事兒?]
半晌,闫曼的聊天框亮起:[我擦,你見過他了?他又回國了???]
蔣知時回國的事情,在夏衾的生活中就是無關緊要的插曲。
很快,他就跟以前一樣,把這件事給抛之腦後。
清華大一經管的課程還是很可怕的,能考上這所名校的幾乎人人都能稱之為天才,接下來要拼的就是努力。
期末這段時間,夏衾幾乎天天都泡在圖書館。
別說蔣知時了,就算謝星瀾想見他一面,給他打個電話,也得等到他晚上下課。
夏衾給謝星瀾發了個今天的下課時間之後,謝星瀾的消息也回來了:[晚點兒來接你,遇到了麻煩的合作方。]
這借口找的天衣無縫。
夏衾知道謝星瀾最近搞他那個人工智能項目特別忙,攤鋪的很大,在整個北京的科技圈子裏都挺有名的。
前段時間還去參加了一個展會,不少人都想認識認識他。
[哦!]夏衾回了句:[晚上要吃蒸魚。]
[好嘞,老公使命必達!]
……神經。
夏衾笑了聲,把手機放口袋裏,沒繼續看了。
另一頭,應該是應付所謂“難纏的合作方”的某個大帥比,實際上正在一所航空大學門口。
航大的帥哥多,個個都是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北方的男生在身材方面有着天然的優勢。按道理說,學校裏的學姐學妹看帥哥都該看膩了,這會兒發現學校門口站着一個陌生的大帥比。
投過來的視線開始過于頻繁。
謝星瀾在門口站了半小時,來了七個問他要微信號的。
直到三十五分鐘之後,航大走出來另一個男生。
謝星瀾終于等到要等的人,上前攔住他:“聊聊?”
剛問了微信被拒絕,還沒來得及走遠的妹子:???
操。
長得這麽帥,居然是gay!!!
心碎。
謝星瀾攔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游醒。
高考結束後,游醒順從家裏安排,上了所航空大學,讀的飛行學院,也不算浪費了自己的一張帥臉。
看到謝星瀾的時候,他愣了一秒,記憶很快從深處被翻出來:“……謝星瀾?”
長得帥就是有個好處,能讓人印象深刻。
當然印象最深刻的還得是其他事兒,這傻比就是自己前男友的新對象。
游醒妒忌的咬牙切齒。
十五分鐘之後,兩人坐在咖啡館內。
“您好,這是您要的兩杯咖啡。”送咖啡的服務生小姐姐臉紅着放下咖啡,偷偷瞥了一眼兩人,真是帥的眼前一亮又一亮。
游醒沒有喝咖啡的心情,就算嘗一口,苦的也能變成酸的。
看到謝星瀾這張帥的欠扁的臉,哥們就能想起自己失去的初戀,游醒準備了一肚子尖酸刻薄的話,預備打包了扔在這男的頭上。
謝星瀾開口:“你認識蔣知時嗎?”
游醒的神情忽然頓住,所有的話銷聲匿跡,他幾乎有些驚詫:“蔣知時也來找你了?”
“也”這個字用的非常微妙。
謝星瀾的心思多少細膩,一下就盤出了關鍵問題。
“他找過你?”謝星瀾挑眉。
“啊。高二的事了,剛開學。”游醒端起咖啡喝,果然是酸的,呸。
“他是不是也來找你了?”游醒道:“蔣知時就是個變态,他要來找你說什麽讓你跟夏衾分手之類的,你一句話都別聽。”
“這個人神經有問題,瘋瘋癫癫的,怎麽會有人對自己弟弟……”游醒說到這裏欲言又止:“反正他要是找你了,你給他兩拳就是了。一拳是你的,另一拳幫我打。說實話,比起他那種人渣,我還寧可夏衾跟你在一起。”
謝星瀾看着他。
游醒道:“你應該很好奇我怎麽跟夏衾分手的吧。”
“分手?注意點兒用詞。”謝星瀾道:“是我老婆甩了你。”
游醒:“……”他能不能給這人臉上抽一鞋拔子。
游醒重新組織語言:“是蔣知時。他找人把我灌醉了,然後送了幾個女的在我床上。你說他是不是變态?我他媽才高中,十六歲!!未成年!!他想得出這種辦法來惡心我。操啊,你知道我早上起來發現床上躺了幾個裸女的畫面是什麽心情嗎?我他媽吓得都要終生陽痿了!”
游醒扭曲的臉色不是裝的:“後來有個女的非要我負責,不然就把我照片發到校長郵箱去。我沒辦法,所以跟夏衾分手了。”
謝星瀾問:“他為什麽要對你做這些?如果只是家裏不同意早戀,不至于做到這個地步。”
不得不說,眼前這個年輕男人一針見血。
游醒有時候其實挺佩服謝星瀾的,不管在哪個階段,他都覺得這人比同齡人要聰慧一截。
從第一眼見到他開始,那時候夏衾應該還沒跟他在一起。
但游醒對他就是莫名有一種敵意,是來自于本能的抗拒——如果是這個人和自己搶對象,自己一定會輸。
游醒道:“他試圖侵犯過夏衾。”
謝星瀾的身體在一瞬間僵硬了,這真的是非常微小的一個變化。
但這一秒,游醒明顯能感覺到,對面的男人的怒火達到了頂峰。
“侵犯”這個詞,用的其實還不是特別精準。
游醒想起當時和夏衾的寥寥幾語,雖然對方描述的平淡,但他仍然覺得,蔣知時的那個舉動可以定義為“強奸”、“犯罪”。
只是因為夏衾是個男生,法律意義上根本無法給予蔣知時懲罰。
幹出了這種畜生都不如的事情之後,他也只是被蔣權打了一頓,然後扔到了國外。
連讓他在國外自生自滅的程度都沒做到,明面上,大家只知道他出國負責家族集團國外的業務。
“包括跟我分手,然後轉學來西城,都是因為這件事。”游醒回憶道:“夏衾他……他應該不太願意說這些事。”
“是我不好。”游醒說:“我當時太懦弱了。”
游醒走後,謝星瀾又在咖啡廳裏坐了一會兒。
直到桌上的咖啡徹底涼了,他才站起身離開這裏。
無力感。
是謝星瀾成年至今,第一次體會到這種無處宣洩的震怒。
十六七歲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世界就踩在腳下,前途坦坦蕩蕩,似乎有成千上萬條道路給自己選擇。
可真的踏入成年人的世界,才知道每一條道路上都是無數的路障和阻礙。
從前看誰不爽,套個麻袋放學後一頓胖揍,也就出氣了。
最差就是下周一上國旗下檢讨,混不好就不讀了,退了學就能一走了之,萬事大吉。
可現在呢。
他要是揍了蔣知時,既沒有檢讨,也沒有退學。
隔天就可能被對方的律師送上法院,他既不能出氣,甚至還會連累夏衾。少年時代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在社會上成了最沒用的一種辦法。
謝星瀾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像一頭年輕的困獸,在成長的過程中迷失了方向。
煩躁。
聽完這件事情之後胸口就有一把火燒着。
想起蔣知時那傻逼的臉就忍不住給他一拳。
手機“嗡嗡”震動了許久,謝星瀾都沒注意到。
直到夏衾的微信通話變成手機通話,謝星瀾才從無邊無際的震怒中清醒,接起電話,聲音有些嘶啞:“怎麽了?”
“你問我怎麽了?你怎麽不接電話。”夏衾頓了下,在電話裏問:“你……聲音怎麽了?”
“沒怎麽。剛才跟合作商那個老頭兒講太多話了,嗓子都冒煙了。”謝星瀾換成了平時的語調。
夏衾無語片刻,笑道:“你也有覺得自己話多的時候啊。”
“我下課了,你快點過來。校門口好冷。”
“找個咖啡店等老公,馬上就來,十分鐘。”謝星瀾看了眼腕表:“算了。五分鐘……三分鐘。”
“別了。三分鐘過來,你開火箭都沒這麽快。”夏衾道:“清醒一點,想想北京的交通。”
“那十分鐘。最多十分鐘,等着啊……”
北京的交通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最終接到夏衾的時候,一共耗時四十分鐘。
超市已經關門大吉。
當天晚上,蒸魚不幸被取消了。
因為這事兒,謝星瀾莫名的很愧疚,非要帶夏衾去外面酒店吃飯不可。
夏衾也沒那麽想吃魚,今天吃不到換明天一樣的。
謝星瀾卻跟中邪一樣碎碎念:“那怎麽行?你跟了哥們,哪有讓你吃苦的?今天吃不到的是一條魚,明天吃到的說不定就是西北風了!夏老師,你不對勁,你一撒嬌不就什麽都有了……你要知道,老婆會花錢,老公才能賺大錢,懂?”
夏衾聽得滿臉無語,被他推着走:“你真是……邪門歪理一套一套的,都是哪兒學得?”
此後,夏老師被哄的吃了頓快把自己撐死的晚飯。
五星級酒店餐桌上還有一大半沒吃完的菜,他矜持的擦了擦嘴開口:“沒吃完的要不打包回家吧?”
“打包”這個詞不知道哪裏戳中了謝老板敏感脆弱的神經。
這大帥比瞬間就應激了:“打包?什麽打包?不用,家裏是沒錢給你吃下頓了還是怎麽?不準打包吃剩菜,你老公我有的是錢。”
夏衾被劈頭蓋臉一頓輸出,才默默開口:“你,我真無語,誰說你沒錢了……我只是覺得有點浪費。”
夏衾看着他,一字一句:“浪費糧食,可恥。”
謝星瀾:“。”
最終,在謝大帥比的強烈應激之下,剩菜總歸是沒能被夏衾打包回去。
用他的話來說,男人吃老婆剩菜是天經地義的,但是讓老婆吃剩菜那就真他媽該死啊。
夏老師不知道怎麽反駁他,總而言之,晚上被謝星瀾用有助于消化的借口,一直鬧到了淩晨兩點。
夏衾被折騰的力氣全無,熱量消耗的幹幹淨淨,想起那些沒打包的飯菜,內心不由生出了一絲懷念。
這晚之後,謝星瀾似乎更加忙碌。
他大學是讀書創業兼顧,很少出現在學校裏。
C大只知道大一入學當天來了個巨帥的大帥比,偷拍的照片被發到論壇上封了個“校草”的名號,學姐學妹一天到晚的在論壇撈人。
愣是沒有人在校園裏見過幾次這個大帥比的影子。
一直忙到大一下學期結束,謝星瀾的人工智能項目總算是有了眉目。
許董終于松口和他們簽了長期合作,至少兩三年之內,謝星瀾不用再為基礎資金來源發愁了。
合同簽訂的晚上,狗哥拉着許董又吃了個飯。
随着見面次數多,兩人也摸清楚了許董的愛好,就是個看着和藹實際上玩兒的很花的老頭子。
酒過三旬,他就暗示狗哥轉場,去唱唱歌潇灑一下,追憶年輕的時光。
潇灑個屁。
老色批,他哪兒是要唱歌潇灑,他是要在人家小姐身上潇灑潇灑。
謝星瀾很抵觸這種聲色場所,當即臉色就有些挂不住。
狗哥好說歹說,勸他做生意早晚要經歷這些。
謝星瀾簡直想當場掀桌,那就不做了,做個屁。誰他媽做生意往女人身上做的,火氣“嗖”的一下竄上來,但是看着狗哥哀求的臉。
他壓了壓嘴角。
車行到夜總會門口,謝星瀾沒進去,站外面。
“你們先進去,我抽根煙。”
誰知道,一根煙的功夫,狹路相逢,冤家路窄。
一輛奔馳滑行停在路邊,車門打開,蔣知時摟着一個男孩的腰下來。
謝星瀾碰巧看過去,已經不是上回那個“清清”,又換了一個,這次是嘴唇和夏衾很像。
操。
蔣知時在這兒遇到謝星瀾,有點意外,轉頭對那男孩說:“你先進去,哥哥碰到個熟人,要聊一會兒。”
男孩偷瞄了一眼謝星瀾,紅着臉跑走了。
“年輕長得帥就是好啊。”蔣知時也沒生氣,笑道:“魅力可真大。”
謝星瀾不說話。
蔣知時繼續:“難怪小衾喜歡你。真讓人妒忌。”
蔣知時沒有進去的意思,也點了根煙,站在路邊:“上回見到你之後,我就一直想約你出來聊一聊,但是沒機會。沒想到這麽有緣分,我們又見面了。”
他問謝星瀾借打火機,謝星瀾淡淡的看着他,眸子是冷的。
無需說話,兩人之間的緊迫氛圍已經是一觸即燃。誰下一秒直接動手,都不會有人覺得意外。
“別對我有那麽大敵意,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蔣知時溫柔的笑:“我查了你的資料,有點兒難查。我沒想到你是謝敬的兒子,謝家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蔣知時吐了口煙,用一種近乎威脅,又溫柔的語氣說:“你爸爸知道你是同性戀嗎。還是說,謝家允許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他斂了笑容,陰森森道:“跟夏衾分手。否則我會把你們的照片寄給你爸,你也不想因為一個男人失去繼承權吧。”
四周的空氣都凝固了。
謝星瀾忽然笑了下,這出乎蔣知時的意料。
他捉摸不透的看了眼謝星瀾,似乎有點不解。
年輕的男人把煙碾滅,聲音散漫:“你不說哥們還真忘了自己有個能裝逼背景了。”
謝星瀾猛地揪住他的衣領,蔣知時錯愕的看向他的那一秒,前者揮拳直接打了下去。
蔣知時的鼻子瞬間血流如注,震詫的看向他。
謝星瀾臉上是一股邪氣英俊的狠勁兒,握着拳頭沒猶豫的給了他第二下,道:“你可以還手試試呢,看看謝家是先處理你,還是先處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