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喜歡我嗎

第40章 你喜歡我嗎

遲馳很早就說過,像陸時川這樣要強的人,只需要朝着他露出一層柔軟的肚皮,他就會毫無理由的答應他所有要求。

于是遲馳嘆出很長的一口氣,安靜的把陸時川抱在懷裏,一句話也沒有說。在那個短暫的親吻之後,他們兩個人站在吊燈下,靠着冰冷的牆壁無聲擁抱着。

光太晃眼了,遲馳眼球很幹澀,直到指尖接觸到的牆面都被染上些許熱度,他才緩緩開口:“陸時川,我不用走了嗎?”

這句話的分量或許更像是——你對我也有感覺嗎?

還未等到陸時川的回答,只聽見吱呀一聲門叫,陸渝踮着腳,還保持着開門的動作,穿着睡衣,撲閃着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們。

“你回來了,哥哥。”陸渝像是沒看見遲馳的存在一樣,只眨眨眼,聲音脆脆的。

陸時川:“……”

他沉默一秒,從遲馳的懷抱裏鑽出個頭出來,略顯疲憊地看着陸渝過于波瀾不驚的臉,問道:“嗯,怎麽了嗎?”

“我有事想和哥哥說。”陸渝或許一直沒睡,小小年紀幹熬到這個點,或許是睡了一覺到現在聽到動靜又醒過來。陸時川不知道有什麽事,對于陸渝來說那麽着急,他微蹙眉,下意識看向遲馳,而遲馳卻将手一松。

遲馳道:“你們聊,我先去睡了。”

随即遲馳上樓,消失在二樓走廊。陸時川和陸渝那張真摯的臉面面相觑,等待着他的下文,而陸渝從房間裏面快步跑出來,站在他的面前,臉上寫滿了真切。

“哥哥,謝謝你!”陸渝聲音不算太大。

“如果讨厭我的話,哥哥把我送給媽媽也沒關系!”陸渝這次的聲音很大,大到讓陸時川覺得耳膜都震了一下。

甚至陸渝都沒有給自己聽陸時川回答的機會,握着拳頭扭頭就往房間裏走,猛地吸了兩下鼻涕,聽起來像哭了。

陸時川怔在原地無言,一下子也能猜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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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渝其實是個心思很細膩的孩子,他不願意和他親近是有原因的,兄弟之間永遠保持着距離也是有原因的,而小孩子懂得不多,只會有喜歡或者不喜歡的概念。

不喜歡他,所以陸時川這個哥哥看見他會不開心,所以離開哥哥也沒關系。

可能是這種思維。

陸時川舌根發苦,揣在口袋裏的手指下意識捏緊。

陸時川聲音喑啞:“不讨厭,不會送走。”

他話音剛落下,就聽見了陸渝的哭泣聲。

小孩子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本強忍着的情緒頃刻間爆發,陸時川走上前,用手掌壓在開始流眼淚的陸渝頭上。

非常生疏的蹲下身來,任由陸渝竄進他懷抱裏将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身。

陸時川閉了閉眼,沒有推開陸渝。

如果換做平時,陸時川只會反問陸渝一句,怎麽了,你以後都想去你媽媽那裏嗎?他習慣性通過抛出另外一個問題來躲避回答問題,對待愛情對待親情都是如此。

想走的人他不會留,哪怕他不想讓他走,他也會裝作一副大度、不在意的樣子大手一揮讓那人徹底消失在自己面前。

可是今天不一樣,陸時川覺得,冥冥之中,上天是讓他今夜必須要張口留下陸渝的。

他讨厭陸渝嗎?讨厭又不讨厭。讨厭陸渝的命比自己好,明明是一模一樣的父親,差不多的地獄人生,卻因為出生比陸時川晚二十年,因為有個哥哥陸時川,讓他從沒吃過苦。

讨厭陸渝命太好,又覺得慶幸,慶幸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陸時川。

陸渝小時候徹底學會說話之後,經常說,全世界裏最喜歡哥哥了。陸時川每次都在心裏想,哥哥全世界最讨厭陸渝。

但是陸時川不讨厭弟弟。

陸時川抱着陸渝,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陸渝終于哭夠了,才一把将陸渝摟起來,把他送回到房間裏去。

整個別墅歸為寂靜的時候,陸時川在樓梯扶手邊如釋重負地嘆出長長的一口氣,壓在心口的負擔被卸去不少,原本退縮的心又一次被點燃。他摸索着,試圖從口袋裏找到煙,然後失敗了。

陸時川往樓梯上走,神不知鬼不覺的再次走到遲馳的房間門口,地縫處是暗的,房間裏沒有開燈。

陸時川輕輕靠在門上,合攏眼:“不用走,不要走。”

“從牽手開始也可以,從擁抱開始也可以。”

“總之不要走。”

陸時川說得很慢,一個個的字眼像是從喉管裏以音節的方式慢慢被抽出去的,還浮着氣音。

像是一道連續的潮濕水蒸氣。

門內嘎吱一聲響,他後背倚靠的門開了,面色淡然的遲馳手中提着個醫藥箱,默不作聲地将陸時川拽進了房間。

房間裏只開了一盞小燈,陸時川被迫坐在床邊,任由遲馳掰着他下巴,鑷子夾着棉花,替他将已經要在舌面上凝固的血液擦幹淨。

遲馳認真且專注地替他消毒、上藥,直到陸時川舌面上被一股難聞的藥味徹底覆蓋,遲馳在勉強直起腰來,将東西統統都收好。

“我不走,但是你要告訴我一件事。”遲馳背過身,收拾東西的動作很麻利。

遲馳問:“你是喜歡我嗎?喜歡遲馳嗎?”

很久很久,坐在遲馳床邊的陸時川,看着暗色中遲馳不茍言笑的表情,他眼睛裏突然閃現當年遲馳将一本嶄新的練習冊放在他旁邊,然後慢慢離去的背影。

陸時川不知自己是抱着怎樣的心情,空蕩蕩很多年的心房在這個夜晚中,仿佛被人拿了注射器灌進很多液體,不僅僅泛着密密麻麻的疼,還有止不住的酸脹。

然後,陸時川輕輕嗯了一聲。

遲馳清晨醒來的時候,是早上七點半,徐琳前兩天通知他,今天要去臨時參加一檔綜藝,是某電視臺常駐節目,以《卡曼救金》劇組演員的身份去。原本是沒有給他安排這個機會的,一來是因為遲馳本身熱度并不高,在整個劇組裏顯得更是糊得很,二來是因為當時遲馳的檔期沖撞,今天他本該在《白駒》劇組裏了,只不過意外突生。

李涯八點不到就駕着車來了門口,來替遲馳簡單收拾下東西。節目在隔壁省,還是需要住上一個晚上,遲馳只讓李涯裝了兩套換洗衣服進去,便自行去洗漱了。

下樓的時候陸時川已經在吃早飯,因為昨天舌頭受傷,陸時川手裏那碗粥已經不冒熱氣了。遲馳盯着陸時川片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突然告訴他,他們之間是存在心意相通的,遲馳反而不知道該如何相處,之前他腦海裏儲存的都是陸時川不喜歡他該怎麽辦。

誰知道陸時川将吃了一半的粥輕放下,回視了回來。

“吃了飯再走。”陸時川聲音有些淡,“阿姨今天請假,只有粥,随便吃點。”

遲馳應聲,将擺在餐桌上的一碗粥和兩個雞蛋吃了,又灌下一杯牛奶,想到阿姨不在,順手将自己的碗和盤子拿到廚房去。

他前腳剛到,陸時川後腳就跟了進來,兩個人将餐具塞進洗碗機,聽着裏面細碎的聲音,一時無言。

猛地,遲馳垂落在自己腿邊的手被人緊緊握住。陸時川面不改色,襯衫衣領下的領帶打得很完美、得體,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攥着遲馳的手掌,垂眸看着洗碗機不說話。

遲馳喉嚨發緊:“陸時川……”

陸時川“嗯”上一聲。

遲馳的呼吸突然有些緊張,沒有原由的,他反握住陸時川的手,然後身體略顯僵硬地輕輕抱住了陸時川。陸時川比他矮上幾公分,頭頂的發絲輕輕刮蹭過遲馳的臉,讓他臉上有些癢癢的。

他們安靜地擁抱着,胸腔緊貼,依稀還能聽見從對方胸口下不斷傳出來的、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

陸時川微怔,有些訝異:“你心跳好快。”

“嗯。”遲馳閉着眼,能聞見陸時川發絲間淡淡的洗發水香氣,和一些少量的發膠氣味。

依稀之間,遲馳仿佛回到高二的某個中午,在狹窄的課桌之上,在安靜的午休時間裏,陸時川安靜地趴在桌面上,那些許不聽話的發絲就那麽輕飄飄地飄到遲馳的手背,像是一條随着大風而卷起亂飛的衣角。

在這個過于久的擁抱結束後,陸時川的臉頰上是罕見的微紅,他和遲馳一樣,臉上都帶着淡淡的紅暈、不自在,和細密的汗珠,像是一起頂着大太陽暴曬了整整十分鐘。

遲馳又牽牽陸時川的手:“我走了。”

“明天見。”遲馳淡淡笑笑。

陸時川回牽了他一下,卻對這溫情值明顯過高的氛圍感到些許窘迫,只能不偏不倚地挪開頭:“……好好工作。”

“不然扣你錢。”陸時川垂下眼,語氣變得像平時一樣,淡淡的,沒什麽情緒,卻能讓人聽出點莫名的威脅。

遲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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