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抓雞
第51章 抓雞
江濤不是第一次來西北,早些年的時候有一部片子,也是在西北取的景,後來在影院上映了短短三天,因為其中包含的內容那個引發争議,很快就被強制下架,至今全網都無法再找到這部影片。聽說這是江濤人生遺憾之一,看見他到了西北的樣子,遲馳才知道所言不虛。
《紅色羅曼蒂克》講述的是在生于書香世家的蔣生,一個沒有追求宛若行屍走肉的學生,父母表面上恩愛相敬如賓,實際上家裏的關系十分緊張。蔣生十八歲高考結束考入名校,被父母影響,高考志願意外滑檔到一所落座于西北的大學,學校綜合實力雖然不錯,但位置偏僻資源不如大城市充足。零幾年在西北讀書,遇見不同的人,蔣生不愛說話,在西北遇見的第一個人是小秋。小秋是他的校友,小本地人,考上大學後,小秋唯一的志向是回到故鄉西雅去教書。
小秋長得清俊,在風沙很大的西北還是留着一頭有點麻煩的長頭發,披頭發下來時看上去有些雌雄莫辨,性格卻意外的爽朗。蔣生很好奇為什麽小秋總是那麽開朗,小秋父親去世,母親和爺爺奶奶卧病在床,還有一個弟弟需要照顧。于蔣生而言,父母光鮮亮麗的外表下的醜陋已經将蔣生壓得喘不過氣,而小秋身上聚焦了很多人都難以背負的痛苦,卻依舊笑着問蔣生需不需要幫忙鋪床鋪。
蔣生将目光停留在小秋身上的時間越來越長,小秋加入了學校的話劇社團,在那個學期末的時候演了一次《日出》,反串扮演的是女主角陳白露。蔣生記得小秋的頭發被燙成那個時代裏漂亮的卷發,穿着一條華麗拖地的紅裙子,上衣是小洋風白卦。
“他是個最衷心的朋友,卻是個最不體貼的情人。”小秋說自己這句臺詞總是念不好,他說是情人的話,怎麽會是朋友呢?蔣生也不知道,只知道作為朋友,蔣生想跟着小秋去西雅。
在西北讀書到畢業後,蔣生跟着小秋去西雅。他們睡在一張狹窄的木床上,在一所學校教書,蔣生教高三,小秋教高二。蔣生喜歡小秋,不知道是朋友還是情人的喜歡,後來他和小秋之間出現了很多人。
卷頭發,紅色裙子,蕾絲花邊白色小卦,這樣的女人。蔣生沒見過這麽特立獨行的人,她姓楊,楊萍。後來蔣生和楊萍戀愛,再結束,後面又出現張萍、陳萍、王萍,穿紅色裙子燙卷頭發的人有很多,可沒人是小秋。
直到天災人禍,小秋的母親、爺爺奶奶,甚至是年幼的弟弟都陸續離開了。小秋還是那樣,似乎很開朗,甚至比以前更開朗。蔣生不知道為什麽,他回去找小秋,坐在小秋的床邊,看着小秋清瘦的背影和及腰的長發……
遲馳站在土坯房門口,門外的雞圈帶着一股新鮮的雞屎味,晚上有些刮臉的風撲面而來,将遲馳有些幹裂的臉吹得有些疼,他指尖夾着一根煙,看着江濤穿着樸素的衣服,彎腰給雞喂食。
還伴随着江濤逗雞的聲音:“咯咯咯——”
遲馳将頭發上的一根稻草揪下來,順着吐煙圈的動作長長呼吸一口。江濤聽見這動靜,觑了他一眼:“抓個雞而已。”
“你要成為蔣生,第一步要先會抓雞。”
遲馳:“……”
“後面發生了什麽?蔣生和小秋怎麽樣了。”遲馳想起江濤沒給他看完的劇本,望上漆黑的天空,天上沒有一顆星星。
江濤:“養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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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馳有點不想和這個神經質的導演說話了。這兩個星期,遲馳都和江濤住在這個雞圈附近,每天的生活就是去不同的村民的家裏體驗一下,有時候去當地的學校,有時候會去……抓雞喂豬。
江濤沒有大導演的架子,白天熱的時候就穿一條洗得抽絲的白色背心,光着膀子在黃土地上踩來踩去,稍微涼快點的傍晚,就躺在門口的長椅上,架着腳,甚至還能看見皴裂的腳底板。
這幾天和遲馳熟了起來之後,甚至還對着遲馳呼來喝去,熟得像是叔侄。遲馳每天白天抓雞喂豬,把能想象到的和沒辦法想象到的事兒都做了個遍,晚上給陸時川打電話的時候說起來這些,還能聽見陸時川不受控的一句嗤笑。
其實遲馳覺得自己是有點形象不保的,按照遲馳做什麽都要做到最好的性格,抓雞也得抓最壯的雞喂最肥的豬,要三下五除二毫發無損地抓住雞的兩個翅膀,不必像現在這麽狼狽。
但事實是遲馳真沒有這種天賦。
江濤見他走神,将雞圈門關上,手裏的稻谷随便一撒,空氣中瞬間爆發出幾聲雞撲棱翅膀尖叫的聲音。遲馳耳膜痛,想起這種叫聲後總伴随着撲棱和雞飛,但沒有狗跳。
好地獄。
“你有對象了吧?”江濤對娛樂圈內的八卦是門兒清,光是住了這兩個星期,遲馳已經把自己所有認識的明星的八卦聽了個遍。
江濤眼神倒毒辣,笑臉盈盈地看着遲馳。
“這個能問嗎,江導?”遲馳歪了歪頭。
江濤沖着他龇着牙:“你倆天天晚上調情我可都聽見了,也沒什麽能問不能問能答不能答吧?”
遲馳:“……”
遲馳真沒想到聽牆角這事兒能發生在自己導演身上,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每個正形的江濤,臉上寫滿了一句“聽牆角可恥”。江濤大笑,走上來拍了拍遲馳的肩膀,絲毫沒有聽牆角可恥的自覺。
“我還知道是個男的。”江濤笑了。
“江導你真會知道。”遲馳辣評。
江濤倒是很八卦,笑眯眯道:“而且還是個老板。”
遲馳無語:“是裴晝說的還是Carol說的?”
“八卦新聞。”
他被老板包養這新聞前段時間确實挂了蠻久,遲馳不好再問,将煙頭擲進垃圾桶裏。
“你男朋友怎麽樣?”江濤扯閑篇似的拉着他聊天,遲馳垂下眼仔細思考了一會,垂着眼皮,一時間找不到好的形容詞,他斟酌了片刻,慢道:“和小秋一樣厲害,勇敢。”
江濤罕見地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拍掌起來,他的笑聲爽朗,吓到了旁邊雞圈裏溜達的雞:“那你是蔣生嗎?”
遲馳卻偏頭認真地看了江濤一眼:“我不是蔣生,他也不會是小秋。”
雖然江濤還沒給他看完完整的劇本,整天的生活就是抓雞喂豬偶爾體驗生活去挑一下水,但他知道這個劇本未來的走向絕對不會發生在他和陸時川身上,因為遲馳永遠都不可能是蔣生。
蔣生比他懦弱多了。
江濤沖着他挑挑眉毛,拍拍他的肩膀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裏面有些悶,遲馳不太想進去,最近脊椎睡得很痛,躺久了不舒服,他打算等困意來了之後再去。說巧倒也巧,沒過一會兒陸時川就照例打了電話來。
遲馳這段是夜晚寂靜的聲音,伴随着一點動物的叫聲,是一個質樸的村落陷入了沉睡。這才九點多,外面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對面陸時川好一段時間沒說話,只有噼裏啪啦的鍵盤聲,随着他重重一聲回車,陸時川才開口:“怎麽不說話?”
“天氣好好。”遲馳看着萬裏無雲的天,“雖然沒有星星。”
陸時川:“我這裏有。”
遲馳笑笑,“我現在就想到你身邊看星星。”
陸時川聽他話外弦音,無聲笑了下:“今天還在抓雞?”
“是啊……今天還得知江濤導演經常蹲牆角偷聽我們打電話。”
遲馳說話,還疑神疑鬼地回頭看了一眼,看江濤在不在,他眼神搜索完附近,發現一個人都沒有,舒出一口氣道:“寶寶,你……”
“咯咯咯——”
一只矯健的雞猛地打了個響鳴,在雞圈裏漫無目的地亂竄,尖叫着撲棱,黑暗中棕色的羽毛打散飄落兩根,矯健的雞撲棱出雞圈直往前飛。
“雞飛了!”遲馳嗓子眼堵了一下,說話出來都隐約感覺聲調扭曲。
随即,江濤從遲馳背後兩把撸起袖子,像一只猛虎竄了出去。
“哪裏跑!”
遲馳:“……”
真的在聽牆角啊。
陸時川噗嗤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