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哥哥的責任
第62章 哥哥的責任
遲馳領了陸時川的任務,從車庫裏挑了輛低調的車去接陸渝。陸渝媽媽住的地方離陸時川住的這片區域隔得有些遠,跨越了整整一個區。
中午雖然沒有那麽堵,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車流格外多,遲馳幾乎是開上一段時間就被迫停下,開開停停,将一個小時的路程生生開了将近兩個小時,等到的時候,已經距離陸時川所說的下午兩點過去半個小時。遲馳聯系不上陸時川,只能照着地址找上門。
遲馳坐電梯直達六樓,在公寓門口摁了門鈴,安靜地等待了兩分鐘之後,裏面依舊沒有人應聲。遲馳心中突然覺得有些怪異,确認地址後又連摁了兩遍,直到門鈴被摁響不下十遍後,旁邊的鄰居終于不耐煩地打開門,沖着遲馳大聲嚷嚷。
“吵什麽吵!沒人你摁什麽摁!這家人搬走了!”
遲馳皺眉:“搬走了?”
“昨天晚上就搬走了,吵得要死,大半夜搬家,霹靂乓啷的,現在又來你這麽個神經病,真是腦子有問題,讓不讓人睡覺了?”
男人将眼罩扒下來,臭着臉對遲馳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說完後,也不等遲馳追問,轉身回去怒氣沖沖地砸上了房門。房門震顫到,遲馳隐隐約約覺得天花板上似乎有灰在往下無聲墜落。
遲馳覺得有些不對,當機立斷地給陸時川打電話過去,陸時川的手機打不通,就像是被人安排好的那樣。遲馳原本稍微加快的步伐在這一刻徹徹底底加急,他穿着運動鞋,快走幾步後終于忍不住加快跑起來,樓道裏的熱風吹了他一臉。
他換了個電話,給霍邱山打了過去。
“山子,你現在立刻打電話問裴晝,他能不能聯系上陸時川!”遲馳說話語速很快,看着電梯裏的數字緩慢下行着,呼吸微亂。
霍邱山聽出遲馳事急,也不馬虎,當場就拿了另外一臺手機給裴晝打了電話過去,裴晝那邊很快就接通了,最後給遲馳的答案是,裴晝暫時也聯系不上陸時川,但會盡快查查陸時川剛剛在哪。
遲馳挂斷電話後,将迅速拉開車門鑽了進去,一腳油門踩到底,飛速往回開。陸時川今早上讓他來接陸渝,說明陸時川不知道陸渝他們搬走消失了,而陸渝媽媽無論如何也不會瞞着陸時川做些別的事,畢竟十有八九會威脅到孩子的安全。
現在一聲不吭地消失了,說明……出事了。
而現在陸時川也聯系不上。
陸時川收到陸渝被膠帶纏着一個幾乎全體通黃的蛹的照片時,他正在去見某個項目的客戶的路上,陸渝的眼睛有些充血,眼睛裏是清晰可見的淚水,一張平時格外柔軟的臉在此刻變得有些發皺,上面寫滿了痛苦。看着照片時,眼裏露出清晰的絕望,他被迫掙紮動着,卻因為身形太小,那幾下蛹動沒有任何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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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陸時川面色發冷,沖着楊秘書低聲呵斥。
楊秘書冷不丁踩下剎車,整個人被迫往前前傾了下,她驚慌地看向陸時川那張幾乎可以說是扭曲的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陸時川握着手機,整只手都發白,他抿着唇,繃着一條直線,沒有任何表情,卻陰沉的可怕。
陸時川被要求一個人去見對方,他臨走之前讓楊秘書去找裴晝帶人來找自己,自己開着車往對方發來的地址去了。
陸時川不清楚自己開了多久的路,只記得知道最後,他的手機已經沒有一格電,等開到地方的時候,他看着這片幾乎可以說是荒郊野嶺的地方,臉色變得越發的冷。
這是一片廢棄工廠,各種工廠彙聚在一起,交錯分布着,他看着在最高的那座廢棄工廠上,一根看着有些不夠牢固的鋼筋上,挂着已經徹徹底底暈過去的陸渝。
陸渝身後的膠帶被那根鋼筋貫穿,他整個人被吊在上面,聽不見哭聲,只能看見他的四肢全部癱軟,軟綿綿地垂着,挂在那裏一動不動。
猛然間,一道幾乎可以說是凄厲的哭聲從遠處蕩過來,刺激着陸時川的耳膜,他心一揪。那根鋼筋看起來似乎搖搖欲墜,仿佛在下一秒,陸渝就會摔下來粉身碎骨,陸時川無法去顧及平時所謂的風度和姿态,有些狼狽地沖了過去,他用幾乎可以說是沖刺的速度,穿着皮鞋奔到那處地方之下。
站在樓底,近距離感受這份高度,陸時川幾乎是冷汗都要下來。陸時川清楚裏面會有埋伏等着自己,也知道這一進去就很難再出來,可看着眼前這一幕的時候,陸時川只慶幸自己沒有帶人來,如果他帶人來了,這根不牢固的鋼筋,保不齊就會在一瞬間轟然斷裂,甚至不及這根鋼筋一半長的陸渝,也會從那裏摔下來,死無全屍。
他連想都不敢想。
陸時川渾身的血液都在發冷,或者可以說是因為過度憤怒,燒到一定程度,讓他渾身徹底麻木了下來。
他邁動其實已經沒有什麽知覺的雙腿,走近這座工廠。陸時川加快速度走着樓梯,在走到第六層的時候,他望着上面似乎空蕩蕩的地面,大腦裏突然閃過遲馳的臉。
陸時川最後還是踏上了那一步,空蕩蕩的,緊接着,數個人影從看不見的角落閃出來,手指為五爪,狠狠地掐上陸時川的頭,拽着那短短的頭發,發了狠似的将陸時川往地上掼。
陸時川猛地踉跄,在重壓之下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他的額頭磕在粗糙的地面上,坑坑窪窪的地板将他的額頭生生磨出鮮血出來,他咬着牙怒氣沖沖地瞪向這只手的主人,廢棄工廠中的灰塵揚起來,嗆着人的喉嚨,陸時川猛地咳嗽兩聲,突然被一腳惡狠狠地踹到了旁邊。
他的後腦有一種幾乎要被砸開的錯覺,有些恍惚地感受着疼痛。陸時川下意識站起來,鮮血從額上不受控地往下流,他站起身來,背部貼在牆面上,無聲地看着這群突然沒了動作的人,他捂了捂眼睛,模糊的視線一點點清晰。
緊接着,陸時川看見了蔡邦平的身影。
“陸總,好久不見。”蔡邦平帶着一抹詭異的笑容,信心滿滿地走上前來,他穿着筆挺的西裝,身上有一股裝腔作勢的油膩。最為明顯的,是蔡邦平那完全梳上去的背頭。
陸時川呼吸平靜,一聲不吭地盯着蔡邦平,又流轉了下視線,将目光落在鋼筋上挂着的陸渝。
“放了我弟弟。”陸時川聲音微冷。
他很少直接這麽叫陸渝。
蔡邦平的臉上綻開笑容,沒有立刻理會陸時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裴晝這段時間在到處找我的錯處?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讓我放了他也很簡單,我要你手上拿着東西徹徹底底全部消失,包括之前我要的東西,我照要不誤。”
陸時川沒什麽表情,頭發垂下來遮住了眼睛,他低聲:“好。”
蔡邦平卻沒有那麽好哄,他笑道:“口說無憑,陸總你是聰明人,過河拆橋這種事你也未必幹不出來,不如簽了合同,我們再仔細聊?”
陸時川面色一凝,他安靜地看着蔡邦平。
“先把人放下來。”
蔡邦平知道自己要是不拿點誠意出來,陸時川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簽字,他拍拍手,示意身邊的人去把陸渝從鋼筋上扯下來,等陸渝被硬生生從那根鋼筋上撕下來落地,陸時川一直懸着的心才隐約墜下來些許。
“筆。”
陸時川的聲音是說不上的沙啞,他看着依舊被人緊緊箍在臂彎裏的陸渝,沖蔡邦平一擡手,索要筆來簽字,等一根上好的鋼筆被強硬地塞進陸時川的掌心,他握着筆,憤怒,卻比方才要更加冷靜,也更加緊繃。
冷靜到他幾乎能聽見自己牙齒磕碰時發出的巨響。
直到陸時川例行公事一樣翻閱過這份合同上的所有關鍵條例,在末處簽上了三個大字,手中的合同被一把搶了過去,他無聲地看着蔡邦平猙獰的臉,這人臉上挂着的面具被陡然撕碎,只剩下醜陋。
蔡邦平獰笑了兩下,拿着合同轉身就要走,無數雙手頃刻間覆蓋在陸時川的肩上,将他牢牢地扼死在原地。陸時川甚至無法判斷是誰先下的手,他被簇擁着,像徹底失控的犬類,拳頭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反擊中打在對方身上。
渾身上下四處都能感知到痛,陸時川被猛地掐住了喉嚨,力氣之大讓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窒息死去。
恍惚之間,陸時川聽見一聲啐罵,原本離開的蔡邦平不知為什麽又回來了,他指着陸時川的鼻子和地上的陸渝,神色不善地怒罵道:“有人來了,把他們給我帶着。”
陸時川被用力的一拳打到意識潰散。
眼前一片恍惚,甚至看不清任何東西,他隐約有了要暈過去的跡象。
最後的觸感是自己被強硬地塞進後備箱裏,狹窄的地方強制塞進一個一米八幾的成年男人,他磕破的額頭、受傷的各個地方,都被積壓着,毫不留情地在叫嚣着痛苦。
幾乎是渾身上下都要裂開了。
他呼吸有些困難,腦袋裏還想着陸渝,陸渝才幾歲,被那種膠帶捆了裏三圈外三圈,大概渾身上下都青紫不堪,或許再勒得緊一些,陸渝會直接窒息。
就像他現在這樣,鮮血順着陸時川的臉往下流,仿佛是糊住了口鼻,悶熱的汽車後備箱裏将他堵得幾乎要窒息。這輛車在連續不斷的轟隆聲中發動,顫動着車聲往前面疾馳而去,陸時川的身體以扭曲的姿勢被折疊,他虛虛睜開眼,只能看見蒙着灰的黑。
嘴唇邊緣甚至還沾着工廠裏的廢土。
很難吃,很惡心。
就像這種被血糊了一臉的觸感一樣。
唯一慶幸的是,他把陸渝帶下來了。
他盡到了一個,哥哥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