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刻舟求劍

第70章 刻舟求劍

“今天帶大黃去洗澡。”

“今天把陸渝的手工作業做了。”

“明天陸渝開家長會,你去一下。”

……

“你今……”

遲馳緩緩将面前的書合上,隔着書桌遙遙和陸時川對視上,陸時川正在穿衣服,套襯衫的動作一頓,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了他片刻,手上将衣服扣子緩緩扣好。

“怎麽?”陸時川從衣櫃中再抽出領帶往脖頸上一套,面對着遲馳熟練地開始打着,遲馳看着衣衫整齊的陸時川,一時無言,雙手捧着書擡起來遮住眼前。

遲馳語氣哀怨:“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今天你不上班要去哪裏?今天是要把我派去做幼兒家教還是寵物代養還是手工老師還是新晉家長呢?”

陸時川看着遲馳那張風流倜傥的臉上寫滿着幾個大字——我有點無聊,快來陪陪我吧。

“今天不去哪裏,想叫你陪我一塊回趟老家。”陸時川原本就是打算叫上遲馳的,誰知道遲馳這幾天在家裏太閑,被委派各種各樣的任務已經成為某種習慣,直接條件反射了。

遲馳一下子精神了不少,他從椅子上起來,一言不發地沖着陸時川比了個大大的ok的手勢,轉頭紮回自己的房間去找衣服。陸時川瞧了他的背影兩眼,開始認真收拾,沒過一會遲馳就全副武裝的過來了。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種話,陸時川認為在遲馳身上完全不成立,像遲馳這種人,穿着什麽躺在大街上都能賞心悅目,重點是臉發揮作用,穿得華麗能讓整體氣質顯得更貴氣,穿得樸素也能稱得上小清新。陸時川又想起前段時間楊秘書跟他建議的有關于工作服的規定,說是作為一名有正常審美的女性,實在沒有辦法接受底下的好幾個總管總是穿成那個樣子,希望陸時川限定一下上班穿着。

但是實際上陸時川覺得,楊秘書會有這種感受很大程度上來源于上班本來就煩,再加上楊秘書和他們打交道多,久而久之那幾張相看兩生厭的臉自然是怎麽看怎麽別扭。盡管是這麽認為的,陸時川還是默認讓楊秘書草拟了一份關于上班,尤其是部分男士上班不要穿得太随便的公司告示,貼在了各個樓層的辦公室。

陸時川只上下掃視了遲馳兩眼:“回老家也不是走秀,穿得是不是有點隆重,不用帶項鏈吧。”

“戒指也不用,容易丢。”

“手表太貴了,換一個普通點的。”

陸時川将遲馳渾身上下都點了一遍,将過度裝扮的遲馳摘了摘,算是解決,兩個人略顯樸素的面對面站着。遲馳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發自內心問道:“那我幹嘛要去換衣服。”

“我沒讓你換啊。”陸時川擺擺手,滿臉無辜,見遲馳有點怔愣,才輕輕笑出聲來。

“去以前住過的農村而已,都沒有幾個人了,路有點難走,帶太多東西會掉。”陸時川話畢擡手替遲馳弄了弄衣領,順手在遲馳的臉上摸了一把,然後滑到他胸口,輕輕拍了兩下。

“不帶上陸渝嗎?”遲馳随手抓了兩下頭發,跟着陸時川的步伐往外走,陸時川走得很穩,拖鞋踩在地上的聲音極其規律,他搖搖頭,解釋道:“路不好走,他別去了。”

遲馳說了聲知道,一下課就看見陸渝坐在大廳裏玩新買的樂高。很早之前,遲馳就發現陸渝空間感要比尋常小朋友要厲害很多,遲馳本身大學專業讀的就是建築設計,在這方面看得也比較透徹,尤其是在那天陸渝超乎他預知,把他布置的東西給做完了的時候,遲馳更加确定。

當時跟着陸時川抽完一根事後煙,他就跟陸時川提議過可以讓陸渝未來在這方面好好發展,遲馳當初讀建築設計的時候,在院校擇選和老師上也有點門道,陸渝要是走這條路,他也能給出不少建議。

但陸時川當時只是說陸渝媽媽可能還是更偏向讓陸渝學點兒別的,類似于鋼琴美術這類比較大衆的技能。對着幾歲的小孩談建築設計有點太空泛,但是不管怎麽樣,遲馳都覺得陸渝走設計這條路總歸是沒有什麽錯的,尤其是在有了陸渝那一手爛到出奇的美術功底做陪襯。

遲馳熟稔地走過去,從背後托住陸渝腋下,将陸渝舉高起來甩了一圈,讓他輕輕坐在沙發上。

“陸渝,我和你哥出門一趟,等會兒把你媽媽叫來陪你。”遲馳蹲下身來,用手指勾了勾陸渝的鼻尖,扯出個淺淺的笑。陸渝也不在意,哦了一聲,然後嬉皮笑臉地問遲馳是去幹嘛。

遲馳思索了一下:“去偷偷吃肯德基。”

陸渝的臉一下子就耷拉下來,見狀遲馳笑出聲:“騙你的,我和你哥有點事。”

陸時川正好走上前來,擡手拍了拍陸渝的頭頂,淡聲道:“去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好,等會你媽媽要來,看到會罵你。”

和陸渝簡單告別後,陸時川開着車帶着遲馳往鄉下開。陸時川開了輛低調又好開的車,免得到了路障多的地方車子不靈敏。夏日炎炎,太陽灼燒着車窗,明明在空調下,遲馳卻還是覺得身旁一側燙得厲害。

陸時川暼了他一眼,打着方向盤轉向,說道:“有個事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什麽?”遲馳百無聊賴地靠在車窗上。

陸時川沉默片刻道:“霍邱山上個星期去了趟醫院,好像身體不太好。”

“我看見他發朋友圈了,他腸胃不好是老毛病了,折磨人起來也有點要命。”遲馳淡淡道,“這還是高中的時候跑出去喝酒喝傷的,那個時候霍邱山十六歲,偷了家裏一輛車的車鑰匙,開着輛超跑帶着我和朱青纭到山上,成箱成箱的啤酒三個人喝完了,我還記得當時三個人趴在路邊吐得天昏地暗,最後他們兩個躺在車邊的地上睡了。”

陸時川短暫地停頓了下,想想還是問道:“你呢?”

“吐完了我就回車上躺着了,地上涼。”

陸時川啞聲笑笑:“好像不是腸胃不好的問題,是因為打了架。”

“和誰,嚴重嗎。”遲馳聞言不再像剛剛那麽懶怠,微微坐直。

“和他爸。”

遲馳突然不說話了,掏出手機給霍邱山發了幾條消息後,将手機往口袋裏一揣,不輕不重地呼出氣來,他呼吸有點重,沉默片刻後無奈開口。

“他不想讓我知道的事真多。”

陸時川說不上對霍邱山感同身受,但是多多少少也理解一些他的心情,越是自己在意的人,自己越是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身上的狼狽之處。陸時川開了良久,直到周邊的建築逐漸稀疏,人煙逐漸稀少,才看見陸時川老家的影子。

這時候遲馳才收到霍邱山的回信,他看了兩眼,說不上憤怒也說不上愉快地将手機徹底息屏,安靜地看向陸時川。

“到了?”

陸時川:“快了,霍邱山怎麽說。”

“沒有說什麽。”遲馳其實有預感,預感有些事情要結束了,他看着霍邱山屏幕上發來的兩行字,連帶着标點符號都能看得出來這人回複得有些勉強。

遲馳暫且将這件事放在腦後,等陸時川将車徹底靠停,他才跟着陸時川下車。這裏有些荒涼,陸時川說得沒錯,已經荒無人煙了,幾乎都看不見幾個人影。

遲馳跟着陸時川下山,一路上有些颠簸,走了不知道多長的路,才在一家用最普通最質樸的泥瓦砌起來的小房子門口站定。遲馳甚至不太需要仰頭,就能将這個小房子從屋頂打量到底部,他伸手摸了摸牆面。

“都裂開了。”陸時川看向他手指指的方向。

陸時川熟練地摘下那把早就已經壞掉的鎖,推開木門走了進去,裏面迎面而來一股厚重的塵土氣息,裏面空空如也,可以說是什麽都沒有。

只有一張木床和邊上的竈臺。

陸時川走進去轉了一圈,每走到一個位置,就用手指摸一摸,指尖上逐漸被覆蓋上一層灰。遲馳定定地看着陸時川,看他把這個房間裏的所有烙印在眼裏。

“看完了,走吧。”

遲馳愣住了一下:“這就走了嗎?”

“是啊,這裏要拆了,拆之前來看看。”陸時川沖着他笑了笑,眼底很平靜,像是不在乎一樣。

陸時川看出來遲馳在想什麽,擡手替他撫平了微微擰着的眉毛:“我爺爺走了很久了,我清楚,我不會刻舟求劍。”

“看一眼就好了。”陸時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遲馳順勢擡手輕輕抱住了陸時川,将人抱在自己身側,無聲親了一下他。

他常常害怕陸時川走不出來,可現在看來是他多慮,陸時川本身就是個足夠強悍的人,不需要靠躲避來掩飾弱點。

“真棒。”遲馳輕輕呢喃了一聲,又摸了摸他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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