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雙兖忐忑不安地報出了自己的成績,說到英語成績的時候卡了一下。

她沒什麽底氣。

就是因為訾靜言mp3裏那些英文歌她才努力學英語的,她覺得他的英語一定很好,自己這個成績不太拿得出手。

但是訾靜言只道,“數學一百啊……”然後聽筒裏靜了一瞬才又聽到他的聲音,“你想要什麽獎勵?”

雙兖思索片刻,倉促中卻一點頭緒都沒有,最後她怕讓訾靜言等得久了,急忙道,“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只要是言二哥哥給的她都喜歡。

“下次見面給你。”訾靜言說。

雙兖忽然道,“言二哥哥,我有朋友了!”

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裏滿是雀躍的欣喜,讓訾靜言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才好,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恭喜。”

“嗯!”雙兖又重重點了點頭。

恭喜恭喜,恭喜發財!總之都是好聽的話,她很高興。

“要加油。”訾靜言說。

“好。”雙兖應道。

電話挂斷後,訾靜言收好手機,肖邺找了過來。

“知道高峰期占個位置有多難嗎?”肖邺說,“那些高三的一個個都如狼似虎,還占了好幾個窗口。”

他們剛進食堂搶到張桌子,訾靜言就匆匆走了出去。肖邺在背後喊了他一聲,再一扭頭那張桌上已經被放上了好幾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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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訾靜言往回走,“現在他們應該吃得差不多了。”

“跟誰打電話呢?”肖邺打趣道,“你是看不到你剛才臉上那個表情,啧啧啧。”

滿臉的耐心和專注,還有一點兒不知道該怎麽對話的無措,肖邺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訾靜言對他興致勃勃的目光視若無睹,“家裏人。”

“哎?林雫回去了?”肖邺很驚訝,“她不是應該在學校嗎?”

“不是她。”訾靜言皺了皺眉。

忽然聽到這個名字,他下意識地就有點抗拒,說不清是煩躁更多還是失望更多。

“那是……”肖邺剛問出兩個字就反應了過來,“哦是滢城的那個小姑娘吧。”

他聽說過訾靜言領養雙兖的事。

“有機會給你見見。”一提到雙兖,訾靜言就覺得情緒放松了許多,他在自己腰間比劃了一下,“才這麽高,不知道現在長高了沒有。”

肖邺聽他說完,看了看他的臉,忽然靠過去勾住他的脖子道,“你剛才居然笑了。”

訾靜言偏了偏頭,沒說話。

“你自己都沒發現吧?我一說林雫的名字你還一臉不爽來着。”肖邺拍了拍他的肩,“你這哪裏是替別人照顧一下小孩,你根本就是養了個女兒,慈祥得跟劉叔看他家閨女似的。”

訾靜言道,“她考試成績不錯,打了個電話過來。”

肖邺随口道,“小朋友長得可愛嗎?”

“你離她遠點。”訾靜言說。

肖邺不滿道,“哎剛才跟我說見一見,現在就離遠點了?”

訾靜言嘆了口氣,“嗯。”

淩霂雲還跟他提過雙兖長大了一定會很漂亮,他聽一聽也就過了。

“那假期我跟你回去看看呗。”肖邺提議道,“她喜歡什麽?我給她帶過去。”

“再說吧。”

那時候他有沒有時間都還不一定。

“練習室也不去了,除了買古董和做數學題你還知道什麽……”肖邺口裏嘟囔着,拿着餐盤打菜去了。

李小阮跟雙兖逐漸就陰影不離了,雙兖沒得到過這種待遇,有點不安。

“這有什麽的。”李小阮毫不在乎道,“女生一起玩不就是這樣嗎?”

“我以前沒有朋友。”雙兖說。

李小阮停下了腳步看着她,“巧了,我也沒有朋友。”

雙兖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李小阮雖然不見跟誰特別親近,但她又和誰都能說得上話,長得好看成績好還是班長,大家都很聽她的話。

她不應該是有很多朋友嗎?

“你這是什麽表情?”李小阮嫌棄地瞥了她一眼,自顧自地朝前走,“不是打個招呼說個話就叫朋友的,你是沒見過她們不跟誰玩了就跑去別人背後說壞話,我跟她們玩不到一起去。”

雙兖呆站着,忽然發現李小阮走遠了,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她剛追上去,李小阮又露出了她的那種招牌天之驕女眼神,“再說了,就憑她們那智商,我也和她們待不下去。”

這話說完她扭過頭來瞟了瞟雙兖,“你這樣的才夠格。”

雙兖看着她垂在腦後的麻花辮,忍不住笑了笑。

李小阮瞅着她,“你笑什麽?”

雙兖搖搖頭,“你不覺得有一個人很适合做你的朋友嗎?”

李小阮狐疑道,“誰?”

她可不記得他們班有這樣的人。

雙兖說,“江生餘。”

“算了吧。”李小阮一聽這個答案就翻了個白眼,“他要不是成績好,連老師不想理他。”

李小阮作為班長的尊嚴經常被江生餘那種目中無人的态度挑釁,兩個人見了對方都沒什麽好臉色。

雙兖誠實道,“他成績好嗎?”

“也就你說得出這種話了。”李小阮沒好氣道,“你沒來之前他數學一直第一的。奧數比賽他拿過獎,就小學組那個。”

“……奧數比賽?”

“是啊,他就是數學特別好,語文英語也就那樣吧。”

“那也很厲害了。”雙兖真心實意道。

畢竟也是參加奧數比賽拿了獎,李小阮這麽一說,江生餘游手好閑不讀書的形象立時就在雙兖心目中得到了升華,從游手好閑不讀書變成了游手好閑讀天書。

李小阮不滿道,“你站哪邊的啊?”

雙兖飛快湊到了她跟前,“你這邊。”

李小阮嘴角一彎,然後強行把它壓了下去,目視前方道,“這還差不多。”

雙兖看着她的側臉笑了笑,兩個人踩着夕陽的餘晖回了家。

李小阮這個人雖然自視甚高還不樂意和比她差的人做朋友,但是一旦成為朋友了就會發現她人很好,性格直爽,有時候又會有點小別扭,挺可愛的。

只有一點奇怪,那就是李小阮從來不會提起她的爸爸。

和雙兖父親早逝的情況不同,李小阮的爸爸似乎是個成功人士,偶爾還會出現在同學們的議論中,只是每次還不等雙兖聽出個大概,他們一見她注意到了就會打住,顯然是知道她和李小阮的關系好,不好當面繼續說。

雙兖覺得不對勁,也去問過李小阮,李小阮卻只說那是別人嫉妒她,對這些事不屑一顧。雙兖笑笑,也就不再多問了。

作為班上經常被老師一起表揚的優秀二人組,期末雙兖和李小阮都考得很好,一人抱了一張學習優秀獎回家,回家的路上雙兖一直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去摸獎狀邊上的兩道金箔,心情非常好。

其實這個獎狀也不過是批發市場裏一買一大疊的那種,但是有了肖明悅的簽字蓋章,意義就完全不同了。他們班也就兩個人拿到了這個獎,她和李小阮,江生餘因為偏科,沒能評上。

她迫不及待想把獎狀給淩霂雲和陳娟看,一個個地展示過去,淩霂雲正笑着誇她,她手裏舉着的獎狀就被一只從後面伸過來的手給抽走了。

身後的訾靜言掃了一眼獎狀,點評道,“這麽多年了,還是批發市場的質量。”

淩霂雲道,“有那個意思在不就行了。”

訾靜言搖搖頭,“我的那些放到現在,都已經發白了。”

他把獎狀還給雙兖,“要不要裱起來?”

雙兖呆了呆,“啊?”

“裱起來吧。”訾靜言道,“第一張獎狀。”

雙兖繼續呆呆道,“言二哥哥,你怎麽知道的?”

訾靜言斂眸,沒有答她。

以雙兖在以前那個班的處境,怎麽可能輪得上評優評獎,看她這麽高興,猜都能猜到這是第一次拿獎狀。

淩霂雲坐在沙發上聽越劇,目光投向了他們這邊,把小姑娘不明所以的模樣和少年略微皺起的眉盡收眼底,她微微一笑道,“明天我出去散步的時候,順便送到裝裱店去。”

訾靜言點頭,沉思片刻道,“廣場那個電玩城還開着麽?”

“開着,年前才關。”淩霂雲回憶着道,“去年翻修了一次,從那邊路過看見了。”

“明天過去看看。”訾靜言拿出手機看了看日期,正好趕上了周末,不知道人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多。

“現在人少很多了。”淩霂雲仿佛能看穿他在想什麽,“進去要有最低消費。”

有了這個限制,很多零花錢有限的學生就不能進了,空出了場地,全供那些家境殷實的孩子往上砸錢。

“還是學生的錢最好賺。”訾靜言嘲了一聲,轉身上樓去了。

“你不就正要上趕着去送錢。”淩霂雲笑了笑,對雙兖招招手,“來,獎狀給我,阿婆幫你拿去裱起來。”

雙兖走過去把紙張遞給她,遲疑道,“真的,要裱起來嗎?”

“要。”淩霂雲肯定道,“弄好了挂你房間牆上。”

雙兖心裏有點蕩漾,抿着嘴唇道,“謝謝阿婆。”

“這點小事,沒什麽。”淩霂雲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晚上早點睡吧,明天早上哥哥會帶你出去玩。”

“……電玩城?”她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

“對。”淩霂雲調侃道,“哥哥對那裏最熟了,是該帶你去玩玩。”

雙兖轉身望向樓上,正好看到訾靜言進了房間,反手把門帶關上了。

“言二哥哥是回來過年的嗎?”

“是啊。”淩霂雲道,“都放寒假了。”

雙兖彎起了眉眼。

離過年還有好一段時間呢,這意味着訾靜言這次要待上至少一個月,簡直太棒了。

雙兖按捺着極好的心情,早睡早起,第二天果然吃了早餐沒多久,訾靜言就帶上她出門了。

周末的早上,他們到的時候電玩城才開始營業沒多久,人也只有零星的幾個。

訾靜言去兌換游戲幣了,雙兖等在一邊,新奇地打量着電玩城裏各式各樣的游戲機器,槍戰的,運動的……眼花缭亂,有些她都看不出來是玩什麽的。

訾靜言拿着一個裝着游戲幣的盒子回來,看了看全場道,“想玩哪一個?”

這裏的确是重新翻修過了,裝修布局都和他記憶裏不一樣了,但街機看起來變化不大,大多數應該還是原來的玩法。

雙兖也不太分得清每一個都是玩些什麽,随手指了一個,“那個?”

“海盜船。”訾靜言走了過去,雙兖跟上。

掀開黑色的幕布坐進游戲機裏,正好是是雙人座位,訾靜言極其熟稔地調整游戲模式,投了幣,“先看我玩一遍。”

“好。”

看了一局,雙兖差不多能明白了。這個游戲就是操縱舵一樣的方向盤去擊殺闖入船上的海盜,舵可以調整方向,中間的按鍵可以使用武器和別的技能。

訾靜言示範了一遍,把游戲改成了雙人模式,重開了一局。

雙兖非常緊張地盯着屏幕,有人過來了!

她找好方向拍下按鍵,武器卻砍了個空,反倒是海盜撲過來,削去了她一截血條。

雙兖有點懊惱,再次逼近了這個海盜,這次順利地解決了對方。她松了一口氣,再去看游戲屏幕,猛然發現她已經被好幾個海盜包圍了!

幾個人一起圍攻她,她的血條掉得飛快,這個時候,畫面裏忽然竄進了一個人,由外到內轉進來,身上爆着不同的光,武器和技能交替着使用,半分鐘過後剿清了雙兖周圍的所有海盜。

訾靜言給雙兖解了圍,操縱着角色又往另一邊沖過去了,“按綠色那個鍵,可以回血。”

雙兖照做,然後就看見自己的血條一點點滿了起來,海盜們都快被訾靜言清空了,她跟在他身後撿漏似的,時不時才遇上一個殘血的海盜,竟然還有空閑去偷偷看他。

訾靜言手上的動作非常快,幾乎是看屏幕手上就能判斷該轉舵多少度,然後迅速使用技能,不像雙兖,還要看一眼舵,思考一下用什麽才好。

他一路遇敵殺敵,雖然帶着個菜鳥隊友,但還是有驚無險地結束了這一局。

看他玩得行雲流水,總覺得輕輕松松,到自己真的上手了才知道難度。雙兖屏氣凝神,開了新關卡後漸漸摸清了一點套路,磕磕絆絆地打完了一局,也只是自保以後勉強殺兩個海盜而已。

好弱啊。雙兖內心嘆氣。

……

也不知道他們在這裏玩了多久,很多局過後,雙兖勉勉強強能和訾靜言打個配合了,偶爾支援一下他,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需要他給她開路。

玩了這個之後,雙兖對自己的低級操作十分汗顏,小聲道,“……拖你後腿了。”

“游戲而已。”訾靜言并不介意,“你第一次玩,我玩這個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

“小學的時候?”雙兖猜測道。

訾靜言回道,“初中。”

這個話題沒能延續太長,因為雙兖看見了一個地方,眼睛一直不受控制地往那邊看。

訾靜言注意到她明顯慢下來的速度,開口道,“去吧。”

都快走不動路了。

雙兖看了看他,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那我……去了?”

“嗯。”訾靜言點頭,“喜歡就去。”

雙兖得到了他的許可,蹦蹦跳跳地跑過去了。

幾張拼好的綠色長桌邊上已經坐了幾個小姑娘,手上拿着純白色的立體人偶在上色。

訾靜言跟在她身後給了游戲幣,見她對着櫃子上的各色模型糾結不定,拿起其中一個遞給她,“這個不錯。”

小王子膝蓋上趴着狐貍。

雙兖往一邊看去,還看到了另外一個小王子捧着玫瑰的,她拿起來道,“這個呢?”

訾靜言盯着玫瑰看了幾秒,“都可以。”

雙兖比較喜歡玫瑰那個,畢竟玫瑰那麽漂亮,小王子一眼就愛上她了。但她想了想,最後還是拿了小王子和狐貍。

雙兖在桌邊坐下,工作人員把上色工具找出來擺在面前,顏料、筆、調色盤還有清水。她先拿了黃色去塗小王子的頭發,訾靜言站在她身後看了會兒,出聲道,“我去一下那邊。”

雙兖擡頭,訾靜言往旁邊過去了,那裏圍了一圈人,就在雙兖斜前方不遠處,是兩臺跳舞機。

訾靜言站定,也沒有露出要玩的意思,就随意地倚在一邊的籃球機上看着。

雙兖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發現他似乎一直沒動,低頭認真塗色去了。

她不會上色技巧,塗色也是選個覺得對的顏色把那個位置塗滿就行了,因此進度還算快。

快要塗完的時候,她聽見了一陣忽然大聲起來的議論和驚呼,她放下筆往聲源處看去。

跳舞機上已經換人了,他一只手上還拿着脫下來的厚外套,隔着人群雙兖只能看見他的灰色毛衣在騰挪閃躲,跳舞機的機械音一聲接着一聲。

“Great!”

“Excellent!”

“Unbelievable!”

雙兖三兩下把小王子塗完,抱着它跑了過去。

她個子小,沒費什麽大力氣就擠到了人群最前面,這時她才看見,另一臺跳舞機上的人也停了下來,和其他人一起看着訾靜言玩。

跳舞機指示的動作并不算難,只要肢體達到位置就行,但訾靜言的動作明顯更有力量感,手臂擡起又落下,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淩厲的弧度。他腳上穿的運動帆布鞋還是為了今天出門特意換的,踩在跳舞機上,悶響不斷。

汗水順着他的額頭流下,跳舞機出現了一個擡起雙手的動作,他身上的毛衣被手臂帶得繃直向上又落下,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腹肌露了出來。

雙兖聽見有女生的尖叫聲,還有一聲不太響亮的口哨,她自己也微微張開了嘴。

訾靜言若有所覺似的側了側頭,看見了她,雙兖急忙把小王子放到地上,向他攤開了雙手,訾靜言會意,把手上的外套扔了過來。

衆人的目光随着他的動作落到了雙兖身上,她情不自禁地挺胸擡頭站直了身體。

訾靜言的外套長,也有點重,雙兖抱住的時候,有半截袖子都貼到她臉上了,她擡手把這截袖子壓了下去。

手上沒了東西,訾靜言手上的動作輕松了一些,跳舞機的聲音從三不五時地穿插着“Great”和“Excellent”變成了清一色的“Unbelievable”。

他從跳舞機上下來時,雙兖已經買好了一瓶水,遞給他。

訾靜言微微勾起嘴角接過去,“謝謝。”他仰起頭喝去了大半瓶。

有人拍照忘了關閃光燈,鏡頭一對準他的臉,就被他臉上的汗水映出了一片顯眼的白光,雙兖扭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拍照的女孩。

對方身上還穿着高中校服,怔了一瞬之後讪讪收起了手機。

訾靜言從雙兖懷裏抽走自己的外套,淡淡道,“随她去。”

雙兖不情不願道,“誰準她偷拍的……”

“一兩張照片無所謂。”訾靜言說,“網上還有我比賽的視頻。”

雙兖看了一眼跳舞機,“這個比賽?”

“不是,街舞。”訾靜言的手習慣性地按到了毛衣下擺上,随即反應過來這個場合人太多了,于是他改成了用袖子擦汗。

一低頭,就看見了雙兖驚奇的目光。

“很驚訝麽?”

雙兖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對沒怎麽接觸過舞蹈的小學生來說,光聽“街舞”這兩個字,就覺得非常了不起,非常酷。

“我不是專業的。”訾靜言說着看了看時間,“回去了。”

“好。”

雙兖跟着他走了兩步,身後突然有人叫住了他們,“那個帥哥等一下!破紀錄了,你的獎品!”

訾靜言手上拎着水瓶子,不緊不慢地轉過身去,雙兖聞聲回頭,比他激動得多,兩眼冒光地看着工作人員手裏抱着的一個大熊貓毛絨玩具,有将近一米高。

訾靜言道了謝接過毛絨玩具,然後十分順手地把東西塞進了雙兖懷裏。

雙兖一把抱住,往後退了一步。毛絨玩具細軟的毛掃着她臉和手上的皮膚,暖乎乎毛茸茸的……幸福來得太突然了,雙兖有點眩暈。

果然小姑娘還是會喜歡這種東西,都快有一個她那麽高了,擋在臉上連路都看不見,手上拿着個塗色玩具還抱得死緊。

訾靜言彎腰看着她,“拿不走就不要了。”

“不行!”雙兖一口回絕,然後艱難地從大熊貓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看着地上走了兩步,以示自己可以拿走。

訾靜言伸手把大熊貓腦袋往她眼睛前面推,雙兖看不見了,只好停下。

她咬着嘴唇扭頭,訾靜言站在她身側,兩廂對視片刻,他忽然輕笑了一聲,“吓唬你的。”

随即他把大熊貓從雙兖懷裏抽走,自己單手抱着朝前走了,“回家。”

大熊貓的腦袋跟着訾靜言的腳步一下一下地點着,模樣十分憨态可掬,雙兖大聲重複道,“回家!”

捎着一個這麽大的毛絨玩具,出了電玩城訾靜言就準備打車,攔車之前他問雙兖,“能坐車麽?不喜歡的話,我們就走回去。”

他還記得她會暈車。

“走過去要半個多小時。”雙兖也看出訾靜言不願意抱着這只大熊貓在街上走,她抿唇笑道,“我可以坐車,現在已經不會暈了。”

自從來了闌州之後,她坐車就不會再暈車了,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或許是滢城原本就不适合她。

回到了中新,雙兖放下她的小王子,吭哧吭哧地把大熊貓抱上了二樓,放到了房間床上,美滋滋地往它柔軟的雪白肚皮上一躺,滾了兩滾。

樓下淩霂雲笑道,“買回來這麽大一個。”

“不是買的。”訾靜言道,“游戲獎品。”

淩霂雲看着他明顯濕過的頭發道,“跳舞贏的?”

訾靜言回道,“太久沒跳了,有點不習慣。”所以他站在邊上觀摩了一會兒之後才去玩的。

“你玩之前就知道有獎品吧?”以前訾靜言去電玩城也帶獎品回來過。

“隔了幾年不知道還有沒有,試了試。”跳舞機破紀錄會有獎品,送毛絨玩具,這是以前的老規矩了。

淩霂雲看了他一眼,“挺有個當哥哥的樣子。”

“總比當弟弟好。”訾靜言中止了對話,“我去洗澡了。”

“去吧,一身都是汗。”

越近隆冬,鞭炮聲和放煙花的也越多,在一派喜洋洋的氣氛中,雙兖迎來了一個嶄新的春節。

這是她第一次在爺爺家以外的地方過年,訾靜言也回來了,吃完年夜飯之後他們并排坐着看春晚。

08年的春晚一開始是李詠和董卿主持的,雙兖看見董卿拿着話筒一笑,她也跟着笑了笑。

她不太認識什麽明星和演員之類的,知道董卿還是因為她是央視的主持人,她在黃芳那兒的時候看過她主持的節目。

董卿太漂亮了,就算嘴角不動一雙眼睛看上去也含着盈盈的笑,讓人一看就心生親近,雙兖很喜歡她。

訾靜言看了看她,“喜歡看這個?”

對他而言,春晚談不上多有趣,只是一種形式化的東西罷了。臺上看着多熱鬧,仔細一想,表演的人也是因為沒有阖家團圓才能站在臺上。

雙兖想了想道,“喜歡這樣看,人多一點,高興一點。”

不像以往就她和爺爺兩個人,偶爾黃芳在的時候還要陰陽怪氣地鬧上幾句。

訾靜言看着她輕輕顫動着的睫毛,忽然很慶幸自己去了滢城,總算沒讓她受苦得太久。

豫劇《花木蘭》開始唱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接起電話應了一聲,“雫雫。”

雙兖被這個稱呼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識地就想再聽聽他會說些什麽。但訾靜言很快就開了免提,電話那邊聽着很熱鬧,有人高高低低的說話聲,因為重疊回蕩在一起,雙兖不太聽得出誰是誰,但她聽見了同樣的春晚電視聲。

手機裏戲劇婉轉的唱腔和面前電視機的聲音步調一致地響起,聽筒裏傳來了一個活潑清亮的女音,“阿婆,陳姨!過年好!”

訾靜言道,“她說要跟你們打個招呼。”

雫雫是誰?家裏的哪個親戚嗎?

她正模模糊糊猜測着,淩霂雲就對着這邊道,“雫雫,過年好呀。”

陳娟也道,“過年好,你那邊很熱鬧啊。”

“學校幾個沒回家的同學聚在了一起。”林雫回道,“你們也在看春晚嗎?”

“對。”淩霂雲笑道。

林雫道,“除夕快樂!”她的聲音聽起來總是有種別樣的活力,朝氣蓬勃。

這邊的人也紛紛道,“除夕快樂。”

訾靜言也跟着說了一聲,然後關掉了免提,走到一邊去打電話了。

雙兖看着他走開,淩霂雲剝了一個橘子遞給她,“雫雫比哥哥大了幾歲,是林阿姨同事的女兒,以前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她的中文名字叫林雫,是哥哥給取的。”

訾靜言的母親叫林易青,但是已經不在了。他的父親似乎住得很遠,跟他的爺爺奶奶住在一起,這些淩霂雲都簡單跟雙兖提過。

這麽說來,樓上那個房間曾經的主人就是這個姐姐了。

雙兖沒太明白的地方在于,“中文名字?”

聽起來有點奇怪。

淩霂雲道,“雫雫是混血兒,她爸爸是英國人。”

陳娟在一邊笑道,“現在已經在上大學了,可漂亮了。”

淩霂雲道,“妹妹也很好。”說完她對雙兖笑了笑。

原來是個混血兒,難怪說中文的感覺和別人都不太一樣。

雙兖抿着嘴唇也對淩霂雲笑了笑,目光再次落到了訾靜言身上。

他側身對着她,開口的頻率并不高,似乎是聽對方說話比較多,電話挂斷了以後,他在窗邊站了好一會兒才又走回沙發邊上重新坐下,面上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情緒。

午夜十二點時,新的一年來臨,訾靜言給了雙兖說好的期中考試獎勵,“打開看看。”

他特意選在這個時間才給她,權當作新的一年新的開始了。

雙兖小心翼翼地接過來捧在手裏,揭開了封口,是一個淡紫色的硬皮盒子。

盒子底部鋪着淺棕色的細薄木條,木條上躺着一個灰色封面的筆記本。

她打開來翻了翻,小小地驚呼了一聲,“喔!”

筆記本內頁每隔一頁就有一幅水墨荷花,雪白的紙張散發着淡淡的墨香味,看上去非常精致。

這個本子和學校門口花花綠綠的那些橫格本比起來,可以說是非常高級了。

這麽漂亮的本子,雙兖舍不得用,收下之後就把它鎖到了櫃子裏,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翻一翻,治愈一下自己。

年後過了兩天,正月初三的時候老劉開車來接訾靜言,雙兖也被一起捎上了,說是去給訾靜言的爺爺奶奶拜年。

在挺遠的地方,他們要開車到機場,然後再搭飛機過去。

過機場安檢之前,訾靜言特意把身上帶的打火機給了老劉保管。

雙兖注意到那個打火機很漂亮,半個巴掌大的小方盒形狀,黑色外殼,上面有細細的銀色花紋和英文字母标識。

Zippo.

老劉接過來看了一眼,還很新,“這不是以前那個了吧?”雖然款式還是一模一樣的,但是外殼上的磨損明顯少了很多。

“前段時間換的。”訾靜言淡淡道,“以前那個丢了。”

“那就回頭再給你了。”老劉把打火機收了起來,“路上小心啊。”

“嗯。”訾靜言淺淺應了一聲,領着雙兖往安檢通道那邊去了。

安檢完畢後就是候機室候機,要過好一會兒才能正式登機,期間雙兖一直有點面對未知事物的情緒緊張。

她這是第一次坐飛機,看見訾靜言系安全帶,她也有樣學樣地跟着去摸黑色的帶子,扯了半天卻發現扯不動,她正納悶,訾靜言把她手裏的帶子拿了過去,“不是這個。”

順着他的手,雙兖看見那是他帶着的包上的背帶,頓時有些赧然,小聲道,“……哦。”

訾靜言面上還是淡淡的,拉起雙兖座位邊上的安全帶給她系上了。

他俯身過來的時候,低着頭,鼻尖上那顆痣距離雙兖非常近,輕輕晃動着。

雙兖屏氣凝神,直到他離開了才道,“謝謝。”

飛機起飛時,巨大的嗡鳴聲讓雙兖非常不适應,她正襟危坐着,雙手緊緊抓着安全帶,一動不動。

很快她就被震出了耳鳴,耳朵裏很不舒服,頭腦一暈,軟軟地靠在了舷窗上。

地面的風景快速後退着,她暈暈乎乎地看着,耳朵上突然多了一點溫熱的觸感。

訾靜言輕輕捂住了她的耳朵,不太滿意道,“應該給你買副耳塞的。”

第一次坐飛機被震出耳膜出血的人也不是沒有。

雙兖還小,他來之前沒有考慮到這點,疏忽了。

訾靜言的手掌下端貼着雙兖的臉頰,正月裏飛機上開着暖氣,因此他的手雖然涼,卻沒讓雙兖感到不适。

反而讓她覺得挺暖和的,心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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