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伊達航并不知道自己就此躲過了一次死劫。

他一如往常那樣忙着查案,偶爾在閑暇時間約萩原研二出去吃個飯,向他打聽另外兩位同期的事。萩原研二只知道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在卧底,對其他的事情卻不太清楚,能透露的信息也相當有限。

“他們兩個啊……聽說是在執行一項很危險的秘密任務,所以不方便以真實身份示人,也沒辦法經常和我們保持聯系。”

萩原研二端着杯子噙了一口紅茶,笑道:“不過,既然知道小降谷在波洛咖啡廳打工的事,我們就可以時不時來這裏碰碰運氣,說不定哪天就會遇到他了。”

“說得也是。”伊達航看着在廚房裏忙碌的金發同期,有點懷念他們四個當初在警校一起度過的時光。

松田陣平走進了波洛咖啡廳。他一進門就瞥見了坐在左側的萩原研二和伊達航,刻意挑了一個離他們比較遠的位置坐下。

雖然他的左手現在已經能夠正常使用,但還是沒有以前那樣靈活,暫時做不了比較精細的工作——幸好他被調到了公安部,平時主要負責管理檔案,不需要到現場拆炸彈。

降谷零很快就留意到了松田陣平的存在。他走了過去,見榎本梓将菜單遞給松田陣平,微笑道:“阿梓小姐,讓我來吧。麻煩你招呼一下12桌的客人,他們正在按鈴。”

“好的。”榎本梓點了點頭,轉身走向了對面的桌子。

這是松田陣平隔了幾個月後第一次來到波洛咖啡廳。

降谷零回想起他和萩原研二、諸伏景光當時的分析,越想越覺得松田陣平所說的“普拉米亞是我的同夥”可能只是一時的氣話。他事後也查詢過對方這些年在□□處理班的功績,知道那家夥很擅長拆解。

——這個世界上的确存在天賦異禀的人,就算能輕松破解普拉米亞的炸彈,也不意味着他一定是同夥。

降谷零将桌上的餐具擺放整齊,心情很是複雜。出于各種因素的考慮,他目前仍無法對松田陣平交付百分百的信任,也只能在一些小事上多加照顧,彌補自己心中的歉意。

松田陣平自顧自地享用着晚餐,沒有跟降谷零說一句話。

沒過多久,他就察覺到降谷零給他添水、收盤子的頻率比對待其他客人更加頻繁,低垂着眼沒有吭聲。

他其實不太習慣應對降谷零的關心——在警校期間,他們兩個都是針鋒相對的時候比較多,後來關系改善,兩人相處的模式就更像互相調侃的“損友”了。這種隐隐的示好與照顧,讓他有些無所适從。

這時,三位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子走進了咖啡廳。她們身後還跟着一行人,他們扛着攝影機和各種器材、道具。

“你好,我們是《華麗人生》劇組的,之前跟你們老板打過招呼,想借用這間咖啡廳作為劇中某個片段的拍攝場地。我們不會影響其他顧客用餐,只需要拍攝那個靠窗的座位就可以了。”

“好的,請進。”站在門口的服務生将他們迎了進來,讓三位女明星坐到餐廳事先為她們預留的位置上。

這一場戲的主要內容,是女主角和她的兩位好友在咖啡廳裏用餐,向她們吐槽工作上的煩惱。在拍攝之前,導演認真給演員們講解了本場戲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及機位調整、拍攝角度等問題。

降谷零對他們的拍攝內容并不關心。他專注地打着咖啡奶沫,聽見旁邊的榎本梓嘀咕道:“奇怪,之前一直有傳言說女主角是木野小姐演,怎麽現在變成了九條小姐?”

“最終選角是由投資方和導演決定的,有時候投資商的話語權比導演還大,人選會有變動也很正常。”另一位服務生接話,“沒想到在咖啡廳打工還有這種好處,可以旁觀當紅明星拍戲。”

萩原研二并不常看電視劇,但偶爾會關注時尚雜志和娛樂新聞,知道這部新劇的女主角是九條紀香,兩位女配角則是木野葵和矢澤晴奈。

他正端着錫蘭紅茶啜飲,霍然聽見一陣尖銳的聲響,循聲看去,原來是服務生不小心把玻璃杯摔碎了。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生吓了一跳,連聲向客人道歉。

打碎的杯子恰好位于松田陣平左側,玻璃杯碎裂的尖銳聲音驟然炸開,刺得他的左耳一陣耳鳴。他下意識捂住耳朵,蹙眉忍耐着從耳膜傳來的疼痛感。

他想,之前普拉米亞給他留下的傷果然還是有一些影響,也不知道這些後遺症什麽時候能徹底恢複。

“真是抱歉,這位客人你沒事吧?”降谷零拿了掃把過來清理碎片,關切地問道。

松田陣平本來不想跟他說話,但是面對前同期的關懷,終究狠不下心。“沒事。”

“觀月,你還好吧?”萩原研二走到松田陣平的座位旁,低聲問他。

松田陣平對此毫無反應,像是完全沒聽到他的聲音似的。

直至萩原研二輕輕拍了拍松田陣平的肩膀,他才反應過來,茫然問道:“怎麽了?”

“你的左耳聽不見嗎?”萩原研二擔憂地換到他的右側詢問。

松田陣平笑了笑,應道:“現在聽得見了。”

“你的傷不是已經痊愈了嗎?是不是還有什麽後遺症?”萩原研二問他,“要不要再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要緊,只是偶爾有點耳鳴,反正我還有右耳能用。”松田陣平倒是看得開,這種小事并不會影響他的工作。

降谷零在旁邊聽着他們的對話,抿了抿唇,似乎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以哪種立場開口。

“萩原,這是你的朋友嗎?”伊達航也走了過來,看向正在和萩原研二對話的松田陣平。

“嗯,這位是公安第四課的同事,觀月淩宇。”萩原研二給班長介紹的時候,想起了松田陣平曾經說過的那些話——他說,伊達航也是他在上一個世界警校時期的好友之一。

他不動聲色地留意着松田陣平的神态,果然在對方眼底捕捉到了一絲懷念的情緒。

“你好,我是搜查一課的伊達航。”伊達航友好地對松田陣平伸出了手,“多多指教!”

松田陣平咽下差點說出口的一聲“班長”,禮貌地和他握手。“伊達警官你好,我是觀月淩宇。”

“紀香!紀香你怎麽了?”

三人剛聊了幾句,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衆人的驚叫,立刻過去查看情況。他們趕過去時,只見九條紀香閉着眼睛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識。

伊達航在九條紀香身旁蹲下,伸手查探,發現她已經沒了呼吸和心跳。他站起身來,向在場衆人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證。

“我是搜查一課刑警伊達航。這位小姐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我稍後會打電話報警。請安室幫忙封鎖現場,不要讓媒體進來。”

“我明白了。”降谷零在門外挂了一張“暫停營業”的牌子,随後鎖上了咖啡廳的門。

伊達航簡單檢查了一下屍體,作出判斷:“死者的面部和嘴唇呈紫绀色,口腔中有淡淡的苦杏仁味,皮膚黏膜為鮮紅色,像是□□中毒的症狀。”

“所以是誰給她下的毒?”降谷零看了看正對着演員們的鏡頭,“攝影機有正常運作嗎?”

“攝影機一直都在拍攝,我們全程盯着畫面,沒看到有人下毒啊。”導演說,“在鏡頭裏,她們三個都是各拿各的飲品,根本沒有碰過別人的杯子。桌上也擺着食物,但九條小姐還沒來得及吃,如果她真是被毒死的,毒藥肯定在咖啡裏面。”

“那三杯咖啡是誰準備的?”伊達航問道,“是咖啡廳的服務生直接端過去的嗎?”

“不,是我端過去的。”說話的人是三位明星的經紀人菊池亮,“我比較清楚她們三個的口味,紀香喜歡卡布奇諾,要多放糖;小葵喜歡拿鐵,要多加牛奶;晴奈喜歡黑咖啡,什麽都不加。沒想到啊……竟然會出這種事!”

“這麽說,你可以趁着加糖的機會下毒。”萩原研二記得這個男人一直都在鏡頭之外,“畢竟攝影機可沒有拍到你。”

“我下毒?怎麽可能?”經紀人立即否認,“她是我帶過的藝人裏面最紅的一個,我殺了她豈不是自斷財路?而且她跟着我這麽多年,我怎麽忍心殺她?”

“倒也不是沒可能。”木野葵冷笑道,“我昨天還在公司的辦公室外面聽見你們兩個吵架呢。你罵她忘恩負義,說你煞費苦心找來那麽多資源,一手捧紅了她,現在她身價漲了,續約的事情就一拖再拖。她還威脅你,說如果開價不能讓她滿意,她就跟另一家公司簽約。”

“我們之間是有點矛盾,但我不至于殺她!大不了就跟她解約,我手下又不是沒有別的藝人,何必為了這種事犯罪?”菊池亮的情緒十分激動。

“咖啡裏的冰塊都是服務生制作的時候放進去的,客人不容易通過冰塊下毒。”萩原研二推測道,“有沒有可能某人是在吸管上塗了毒藥,死者把吸管插進咖啡杯裏,喝了咖啡就中毒了?”

“吸管是我去前臺拿的。”木野葵說道,“咖啡廳一開始沒給我們提供吸管,紀香說不想沾到口紅,我就去前臺拿了三根吸管回來。”

“可是這種事很難查證。”伊達航咬了咬牙簽,“就算吸管上原本沒有毒藥,只要咖啡裏有毒,她用吸管喝了咖啡,吸管必然會沾上毒藥,這并不能證明吸管本來就有毒……除非能找到兇手用來盛放毒藥的道具。”

“她的死亡時間是19點30分,咖啡是什麽時候送過去的?”降谷零問咖啡廳的服務生們。

榎本梓查看了收銀機的小票,将它交給降谷零。“三杯咖啡是在18點56分下單,大約19點11分制作完畢的。算上經紀人先生加糖、加牛奶的時間,應該在19點13分左右就送到桌上了。”

“攝影機的開拍時間是19點16分,九條小姐是在開始拍攝以後才喝咖啡的。”導演告訴他們。

“警官先生,說起來,紀香昨天收到過一封恐吓信,會不會跟這個案件有關系?”菊池亮問伊達航。

“恐吓信?”伊達航挑了挑眉,“你有帶在身上嗎?”

菊池亮拿出了一封信,交給伊達航。“我打算等紀香拍完今天這場戲就去報警的,所以一直帶在身上。”

恐吓信沒有署名,內容很簡單,只有短短的兩句話:“你做過的那些龌龊事,真以為別人不知道嗎?像你這樣的惡魔,早晚會下地獄的!”

大家都在留意恐吓信的內容和字跡,松田陣平的關注點卻不在這個上面。他全神貫注地盯着那張信紙,若有所思。

“觀月,你有什麽發現嗎?”萩原研二注意到松田陣平雙眼的焦距并不在那些字上,問了一句。

松田陣平迎上前幼馴染的視線,從容道:“這封恐吓信的信紙很特別,既不是人們平常打印使用的A4紙,也不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它比A4紙厚,比牛皮紙薄,表面凹凸不平,摸起來有一些粗糙的紋路——這種紙張一般由純木漿制作,韌度強、易上鉛,通常被稱為素描紙。”

他說罷,隔着墨鏡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眼前三人。

“普通人不會特意去買這種紙,買了也用不上。你們認識的人,有從事美術相關工作的,或者業餘愛好素描的嗎?”

“我……我有時會練習素描,我的工作間裏也有這種紙。”矢澤晴奈小聲說道,“但這種紙到處都能買到,不能證明恐吓信就是我寫的吧?”

“她說得也有道理,那就先做個筆跡鑒定吧。”伊達航肅然道,“你們幾個,分別照着這封恐吓信的內容寫一遍,再交給鑒識課的警察鑒定。”

矢澤晴奈聽見這句話,臉色一白,低垂着頭沒再說話。

“我已經報警了,警視廳的同事們很快就會趕到。在他們出具驗屍報告和鑒識報告之前,所有人一律不得離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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