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叫我什麽?

你叫我什麽?

“磨磨蹭蹭的幹什麽呢,趕緊的。”于建國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用腳抿了一下,擡腳對着白花花的牆面蹭了蹭鞋邊的泥污,“晦氣死了,怎麽會有你這麽個敗家玩意兒。”

只到他腰間的于斯年背着破舊的書包走到門前,手裏提着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于建國一腳踹他屁股上,罵罵咧咧着:“愣着幹嘛呢?敲門啊。”

于斯年放下手裏比他體重還要重的塑料袋,擡手敲了敲門。

砰砰砰

不一會兒,門開了一條縫。

“你來幹什麽?”

開門的是個長相俊朗、五官端正的青年,看着年紀不大。

他表情不是很好看,眼裏流露出的不喜讓于斯年縮了縮肩膀。

“他媽那個賤蹄子跑了,”于建國手在于斯年頭發頂上撸了撸,說:“他就交給你了。不想管就扔馬路邊讓他自生自滅。”

他說的風輕雲淡并且很不耐煩,就好像他丢下的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是一個垃圾。

“我跟你沒有任何關系,沒有義務給你養兒子。”青年要關門,于建國手疾眼快的直接把于斯年從門縫裏推進去,于斯年腳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上,當他閉眼等疼痛到來的時候,一雙手極快的伸過來攬住他。

于斯年被他撈起在空中,雙腳離地。

于斯年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他,手不自覺抓住眼前人的衣服。

“愛管不管。左右不過一個小雜種而已。”于建國點燃一根劣質煙,于斯年被嗆的直咳嗽。于建國撩撩為數不多的頭發,踢了兩腳于斯年放下的塑料袋轉身走了。

于斯年雙腳落地,提起放在門外的塑料袋,低着頭,手抓緊重重的塑料袋,手腕上被勒出一道道紅痕。

顧亦看在眼裏沒吭聲,也不趕他走,一言不發走到屋內的破舊沙發上坐下。于斯年站在門口糾結着自己是否要進去。

也不知道……對方的沉默,是否代表着願意把他留下。

“還傻站在門口做什麽?”

于斯年驚恐的看着他,像頭受了驚的小鹿。

顧亦似乎意思到語氣有些兇,招手叫他過去。

“進來。把門關上。”

“哦,好。”

于斯年走進屋,關上門停在顧亦身邊,輕輕叫了聲:“哥。”

顧亦低着頭,“嗯”了一聲久久沒有動作,渾身布滿了沉郁的氣息。

“于斯年。”顧亦擡頭看他。

于斯年站軍姿似的站的板板正正,一臉緊張的喊了一聲“到。”

顧亦愣了一瞬,摸着他的頭淺笑。

于斯年見他笑,渾身的緊張勁消下去不少。

他知道這個男人是誰,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哥哥。當初被爺爺撿回來的孤兒,兩人相差九歲,本該叫小叔,爺爺想着讓兩人拉進關系,就讓顧亦做了他的哥哥。

以前他還很小的時候就常常會聽到于建國罵顧亦雜種,每提起他就一臉厭惡,說他是個臭蟲,是惡心人的玩意兒。

現在,他媽跟了大老板抛棄了這個家。于建國當他是個拖油瓶,自然不會管他。

于斯年牙齒輕磨着下嘴唇。他聞到了顧亦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很好聞的薰衣草花香,和他用的熏草助眠花香的味道很像。

于建國的脾氣陰晴不定,每逢心情不好,或是賭輸了錢,回到家裏就砸東西,很多時候還會拿着轉頭和菜刀站在他的床頭把他吓醒。

時間久了他患上了睡眠障礙,他年紀小,沒錢買安眠藥,只能用自己偷偷存下的錢去買助眠熏香。

顧亦站起身走進廚房,沒一會兒又出來,他拿着一件圍裙,對他說:“過來。”

于斯年急切的應了一聲,放下書包走過去。

“好。這就來。”

于斯年跟着顧亦進了廚房,顧亦搬來一個小凳子放鍋臺前,說:“站上去。”

于斯年聽話的站上去,看了眼顧亦的臉色,拿起鏟子開了火,顧亦露出滿意的神色,将洗好的青菜遞過去,說:“會做飯就餓不死。我下班晚早上走的也早,想吃什麽就自己做。”

“好。”于斯年點頭,狹小的廚房內不一會兒就布滿了油煙氣,他額頭上布滿薄薄的一層汗。

于斯年看着炒好的青菜和顧亦手裏拿着的一把面條陷入沉思。

是要下面條嗎?

下面條的話,青菜應該是…不需要炒的吧。

顧亦見他愣住,也想明白了什麽,放下面條拿了幾個雞蛋來直接打鍋裏,說:“炒吧。”

于斯年沉默,憋着笑把雞蛋液和菜分開,等雞蛋微微成形之後,再放在一起炒。

顧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插上插板通上電,往鍋底點了幾滴香油,放上大米和水,蒸上二十來分鐘。顧亦洗了手,直視這個十二歲卻瘦瘦小小的于斯年。

“現在上幾年級了?”

“六年級。”于斯年還站在小凳子上,仰着頭看他。

“于建國不給你飯吃?”

都十一二歲了,臉上沒一點肉,外面刮一點風怕是都能把他吹走。

“給的。”于斯年低下頭,說:“一天一頓,或者兩天一頓。”

顧亦冷笑。這操作倒像是那個老畜生能做出來的事兒。

“出去把你東西收拾了,我……”

“你要趕我走嗎?”于斯年眼眶通紅,眼珠要掉不掉的模樣可憐極了。

顧亦別開目光,板着臉說:“把你的洗漱用品都擺放好,出去吧。”

于斯年一喜,從凳子上下來差點摔倒,小聲說了聲謝就跑出去開始收拾東西,生怕顧亦反悔再把他丢出去。

顧亦餘光注意到他那走一步掉一半的破爛鞋子,明顯不合腳。

于斯年擦了一遍桌子,拖了地。

顧亦放下碗招呼他過去,“過來吃飯。”

“來了。”于斯年抱着個小豬罐子過去,放在顧亦手邊。

顧亦挑了挑眉。

于斯年抓着衣角,鼓起很大地勇氣說:“這是我的存錢罐,不多。以後這裏面的錢都是你的。”

顧亦一笑,說:“房租啊?”

于斯年紅了臉,搖頭說:“不是,就是想給你。”

“知道了,坐下吃飯吧。”顧亦敲敲桌子,收下了那個小豬存錢罐。

見狀,于斯年松了一口氣。

午飯就是簡單的青菜炒雞蛋和白粥,粥裏加了香油,很香。

于斯年吃的很慢,等他吃完自己碗裏的食物,看了眼顧亦,把盤子和碗端到廚房,挽起袖子開始洗碗,

以前他在那個家裏的時候,沒少刷碗。他搬來小凳子站上去洗碗,水龍頭擰得大了點,水濺得到處都是。

顧亦在一邊默默看着,在濺到水的時候拿抹布過去擦鍋臺。

于斯年過于營養不良了,顧亦拿出冰箱裏最後一瓶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牛奶,看了保質期,确定沒過期才放心的放到桌上。

于斯年走出來的時候,顧亦已經穿好衣服站在門口,說:“桌上的牛奶拿着。跟我走。”

于斯年拿了牛奶,跟上他出了門,一路走到小區外的公交站臺,于斯年拉拉顧亦的衣角,緊張地問他:“你要把我丢掉嗎?”

顧亦沒理他,公交車晃晃悠悠地開過來,顧亦帶着他擠上車占到了最後一個空位置,顧亦讓他坐下,他站在他身邊。

人上完,車裏密不透風前胸貼後背的,臭汗味沒一會兒就充滿在車內,顧亦伸手打開于斯年旁邊的窗戶透風。

于斯年心一直提着,手緊緊攥着顧亦的衣角。

經過于斯年小學時,顧亦帶他下來認公交站臺,說:“以後自己做公交車回家,從三號路坐到十八號,不下車不轉站不相信陌生人,記住了沒?”

“記住了。”于斯年跟着顧亦走到下一個站臺前,有些開心地說:“你沒有把我丢掉。”

顧亦撈了一把他的頭發,問他:“你該叫我什麽?”

于斯年愣了一會兒,叫他:“哥。”

顧亦“嗯”了一聲拎着他上了公交車。

到了鞋店,于斯年站在顧亦身後不吭聲,低着頭盯着腳上的鞋子。

“穿多大號?”顧亦說。

“哥,我不要。”

“多大。”顧亦不耐煩地又問了一遍。

于斯年麻溜地回答:“37。”

顧亦逛了一圈,拿起幾雙鞋問:“有37碼的嗎?”

銷售說:“有的。”

轉身去拿來37碼的鞋子給他。

顧亦将鞋遞給他。

“試試。”

于斯年低着頭沒動作,恨不得把頭埋進胸口裏。

顧亦看了他一會兒,想到什麽輕輕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對銷售說了什麽,銷售點頭轉身離開這片區域,顧亦蹲在他身前,擡起他的腳,要給他脫鞋。

“哥!”于斯年驚恐的看着他。

“別動。”顧亦把他的鞋和襪子一起脫下來,給他穿上新鞋試了試,顧亦起身後退兩步,說:“起來走兩步看看。”

于斯年僵硬的起身走了兩步,跟個小僵屍似的。

“好了。”顧亦看他沒什麽不适,來到結賬處,說:“結賬。腳上那雙我們直接穿走。”

“好的。”

掃了碼付了錢,顧亦拎起臺上的幾個袋子給顧亦,說:“自己拿着。”

于斯年接過,垂着眸看這些沉甸甸的袋子。

心想着,這是顧亦給他買的。他有點開心。還有點興奮。

于斯年的舊鞋和沒露過面的襪子被顧亦毫不留情的丢進垃圾桶,接着又帶他去商場挑了兩身衣服和嶄新的書包。

晚上他從衛生間刷了牙出來,收拾了東西,聽顧亦的話把破的衣服和鞋子都丢進垃圾桶裏,把舊書包裏的東西拿出來放進新書包。

于斯年想不通顧亦為什麽對他那麽好,他爸于建國不止一次的辱罵他,他媽王麗見了他也沒一句好話。

“哥,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

顧亦看他一眼,說:“你叫我什麽。”

“哥。”

“嗯。”

于斯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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