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赫連燕月扣緊了梅似雪握弓的手,搭上一根長箭,說道:“想抓住它并不難,首先預判它的動作。心要随着獵物而定,在它放松警惕之時,一擊斃命。”

梅似雪緊張地屏住呼吸。

“現在來試試。”赫連燕月道。

話音剛落,在野兔擡首駐足遠望時,梅似雪手中的箭矢瞬間離弦,發出破空之音,幾近劃破耳膜。

梅似雪學習速度很快,也頗得射箭要義。

果不其然,沒等那只野兔做出逃離的反應,便應聲倒地。

“赫連兄教的真好。我去撿兔子!”梅似雪下馬之前,還不忘表揚赫連燕月一番。

赫連燕月颔首。

梅似雪提起那只野兔的耳朵,進而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形,心滿意足地說道:

“那就在這裏生火吧。旁邊幹枝比較多。正好天時地利人和。但是一只野兔可能不夠吃。”

梅似雪趁着赫連燕月栓馬的功夫,趕忙把篝火生起,撣掉手上的塵土,像是下定決心似地說道:

“這樣吧,我會抓魚。你在這裏等着,我給你抓!”

說罷,梅似雪褪去鞋襪,麻利卷起褲腿,飛也似地向河岸邊走去。

不一會兒便從岸上甩過來幾條小魚,大抵有三四寸長,這種魚不算靈巧,比較好抓。

他又看向正勤懇懇懇烤兔子的赫連燕月,心中一個念頭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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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衣衫浸濕是什麽樣子呢?赫連燕月會作何反應,還沒見過他發笑的模樣呢。

梅似雪冒了一肚子壞水,他把計劃釀好,便對着赫連燕月委屈地說道:

“赫連兄你快來看。我逮到一條抓不住。”

“好,我來了。”赫連燕月赤着腳走過去。

忽地,一抔水潑了過去,赫連燕月挽起的衣袖和褲腿都被浸濕了,就連臉頰也挂上了幾滴晶瑩的水珠。

赫連燕月沒有生氣,只是站在河道之中,他挑起左眉,看向笑彎了腰的梅似雪。

“哈哈哈哈。”梅似雪捧腹。

赫連燕月問:“我很好笑麽。”

梅似雪欠回身,朝着赫連燕月探出手,用指腹上的濕潤在他的臉上勾出一抹弧度:

“我只是覺得你笑的很少,他們都說你是冷冰冰的人,可我覺得不是。”

赫連燕月只是很少向人敞開心扉而已,他本來不是冷血的人、也有感情,可為什麽從來不把神情表現出來呢?

梅似雪莞爾:“你也多笑笑嘛。”

“梅似雪。”赫連燕月按住了他的手,神情看不出陰晴。

诶?

居然喊了他的全名。

梅似雪僵硬地擡起頭。

赫連燕月是生氣了嗎?

沒等梅似雪反應,赫連燕月便直接攬起他的後腰,朝着篝火方向前去。

梅似雪瞬時雙腳離地,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行為太過唐突,卻也憋不住笑,一邊無奈地說着:

“我錯了,我錯了。剛才只是鬧着玩的。”

忽然,赫連燕月停下腳步,梅似雪還以為終于能放自己下去了,輕聲贊嘆道:

“我就知道你最——”

“好”字還沒說完,豈料赫連燕月把甩上河岸的幾條活蹦亂跳的魚,統統塞到梅似雪的懷裏,冷清說道:

“抱好。”

他的語氣略兇。

幾條魚不聽話地亂竄,梅似雪努力許久才抱穩,遺憾道:

“哦……”

赫連燕月應該還是在生氣。

懸着的一顆心終于還是死了。

赫連燕月他平靜道:

“你知道惹惱狼王的下場嗎?”

梅似雪想從他的臂彎下來,但無論如何掙紮都是無濟于事,于是可憐兮兮地問道:

“是懲罰嗎?”

赫連燕月淡道:“秘密。過幾日你便知道了,傳言不是空穴來風,該讓你知道了。”

梅似雪呆滞。

哪些傳言?

瞄到梅似雪一臉茫然的模樣,赫連燕月最後還是輕嗤一聲:

“這片草原,也就是你敢這樣了。其他人早便掉了好幾個腦袋。”

梅似雪看向他,沒有回答。

赫連燕月剛剛是笑了吧,雖然只是一晃而過的笑容。

明明話聽起來是生氣的,可為什麽他每次都沒在赫連燕月的臉上看到愠色,好像是故意吓唬自己一樣。

赫連燕月走到篝火旁,才把梅似雪放下。

謝天謝地。

梅似雪把外氅褪去,準備挂在一旁的樹梢上展開、烤幹。往前走時,他發覺小腿好像碰到了什麽紮人的物什。

他低頭看去,方才發現是一株荨麻草,荨麻葉片表面的蜇毛上有毒,一旦要是碰上手臂,很快便會疼痛難忍,甚至上吐下瀉,痛苦不堪。

荨麻喜蔭濕之地,河岸邊樹蔭籠罩,之前他沒碰到實屬萬幸,回來他竟沒看到陸路上竟生長有荨麻。

怪不得赫連燕月要把他抱過來呢。

原來如此。

梅似雪心裏一暖。

“給。”

赫連燕月将唯一的烤兔遞給梅似雪,而且還是完整的一只,烤得外焦裏嫩,脆皮滋滋冒油的那種。

上一次見到這種令人垂涎的烤兔,還是在金陵的集市上,長隊從城南排到杏花巷尾,他和阿蛾排到天黑才排到。

赫連燕月是如何利用有限的材料,做出那種烤兔的?難不成是偷師了,但怎麽可能嘛。

梅似雪思忖。

梅似雪很有道德,他即便看的眼睛都快直了,但還是強忍着咽口水的沖動,禮貌地問道:

“那你呢?”

赫連燕月任勞任怨地烤起魚,一根一根地剔除魚刺,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不餓。既然是你獵到的,理應你來享用戰利品。”

怎麽可能不餓,明明赫連燕月一天沒有吃東西。

他又騙人。

梅似雪這次不打算過問赫連燕月,他掰下一條兔腿塞到自己嘴裏,咂吧兩聲。

他又扯下另一條兔腿,放在赫連燕月的鼻子下晃了又晃,惋惜地說道:

“好香,真的好香啊,真的有人不吃兔腿嗎,唉,真是好可惜啊。”

赫連燕月從認真仔細的擇魚刺環節中擡起頭,他瞥過面前香噴噴的兔腿,目光溫柔且縱容,以及一絲無奈:

“把我當小孩子?”

梅似雪又把兔腿晃了一下,解釋道:

“沒有。你難道不想和我分享戰利品嗎?我一個人吃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赫連燕月的拇指抹掉梅似雪唇邊的油漬,繼而用滿是欲氣的雙眼盯着梅似雪,擒着他的手腕輕輕咬了兔腿一口。

好像吃的不是兔腿,而是他一樣。

赫連燕月喃道:“不愧是我的王妃,很香。”

梅似雪莫名想起之前赫連燕月“能讓人幾天下不來床”的流言了。

雖然兩件事毫不相幹,但赫連燕月方才的眼神總在反複湧現方才和赫連燕月擁吻時的沉溺與窒息感,糾纏着他的心不放。

……他甚至還想多親一次。

意識到自己想法後,他的後背陣陣惡寒,才發覺腦海裏湧現了多麽可怖的想法。

不過就是做戲的親吻,他怎麽可能對好兄弟産生想法。

絕不可能。

梅似雪打了個激靈。

他們兩個僅僅是搭夥過日子,這些日常都是做給世人看的而已,僅此而已。他反複勸說自己。

他急忙摒棄內心的想法,尴尬之後,他率先轉換話題,磕磕絆絆道:

“明明是你射箭最厲害,怎麽忽然……反倒誇起我來了?”

赫連燕月把黑魚翻了個面,回憶道:

“我幼時和你一樣不會習箭。只是有位小傻子餓了三天,為了避開底下的眼線,我只能偷習射箭,提前捕獵給他。”

眼見梅似雪啃完了烤兔,赫連燕月又将一串烤魚遞過,補充道:

“嗯,我怕他覺得麻煩,便诓騙是我從父王那裏拿的。小傻子還信了好幾個月。”

魚肉軟爛香甜,所有刺都被認真剔除了,梅似雪啃起來相當方便。

他問道:“那位小傻子對你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人吧。”

赫連燕月手指蜷起,抵着下颌,沉思片刻說道:“嗯,算是我的童養夫。”

童養……夫?

梅似雪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梅似雪以手支頤,被人捷足先登的消息讓他的心底莫名其妙的泛酸,他猶豫了好久才說道:

“那你一定很喜歡他吧?”

赫連燕月滿眼都是興味,他意味深長的說道:

“嗯,很喜歡。直到現在都還很喜歡。”

“哦。那好吧。”

梅似雪撇撇嘴,心底的不爽讓他的興致全無。

他的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意:“剩下的烤魚你吃吧,我不吃了。”

赫連燕月扯了下嘴角,他拉住梅似雪的衣袖,故意問道:

“怎麽不問問那個人是誰?”

“我對別人的私事不感興趣。”梅似雪口是心非地說道。

赫連燕月也不氣惱,他朝着不遠處的軍營揚揚下颌,示意梅似雪往那邊看去:

“今晚就在那裏睡吧。怎麽樣?”

聽到是要去軍營,梅似雪的腳步停了下來,即便生着悶氣,還是能屈能伸地“嗯”了一聲。

算了,正合他意。

……

營帳前,一位侍從迅速趕來,雙手奉與赫連燕月一封密函,像是有急事似的。

梅似雪注意到,這位侍從注視自己的目光帶有些許敵意,而并非以往其他人的嘲諷刺看得梅似雪不太舒服。

但很快,侍從的神色便恢複如常,他鄭重其事地說道:

[主上。]

[這是吾良族部落呈遞的加急信函,請您過目。]

赫連燕月冷道:“嗯。”

接過信箋後,赫連燕月的神色并不是很好。

“這是什麽啊?”

侍從走後,梅似雪疑惑地看向赫連燕月。

“沒什麽,一些軍機要聞罷了。”

而赫連燕月沒有拆開信匣,而是将其随意丢入火爐中。

火苗“啪”地一聲迅速竄起,差點燎到梅似雪鬓角的發絲,滾燙的熱流撲得他難受。

梅似雪畏葸地往後退卻一步。

既然是軍機要聞,赫連燕月為何還要燒掉。更奇怪了。

赫連燕月特意将多墊了兩層厚褥的位置預留給梅似雪,說道:

“過來。試試軟不軟。”

“喔,來了。”梅似雪轉頭,郁悶應道。

就是這一刻,他瞥見了桌案上陳舊信匣,不出所料,是被上鎖了的。

形狀顏色之類的特征都對應得上,那麽這就是梅靜姝提及的信匣吧。

但想打開,還需要鑰匙。

好在事情已然有了眉目,梅似雪放松地舒口氣,之前那位侍從的異常暫時被他抛在腦後。

但梅似雪沒有注意到的是——

火爐中未燃盡的信箋上,模糊地寫着“謹防”、“似雪”、“中原細作”、“兩位”的字樣。

灰燼輕輕飄落在地。

青萍之末,風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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