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逃出烏盟
逃出烏盟
天亮之後，謝哲果真睡在了轎子上。
他畢竟習武，身體強健一些，但被關的幾日裏費盡心神，如今能夠逃之夭夭，心裏一舒坦，眼皮子便粘連上了。
南宮不困，支了肘撐在桌上看他睡。
這頂轎子極奢靡，行動起來環佩叮當，引人注目的同時也沒人敢擅自攔截。
就這樣出了城，謝哲睡醒後再不肯坐這樣顯眼的東西。他要去青州找郭琳，又不是去青州娶郭琳。進了青州，多有不便。
南宮只好自己坐着轎子會自己滄鼎宮。
分別前，謝哲支支吾吾的問南宮種堯怎麽辦。
不知道在着急什麽的南宮只安慰他無需擔心。結果又被拉住袖子，羞紅着臉說清本意。
“畫本？什麽畫本？”沒想到謝哲會突然談論這些話題的人一怔，滿頭問號。
“就是只在你們那裏集市有賣的。”
謝哲比手劃腳：“愛上純情……火辣辣……。”
這七個字實在難以啓齒，說話的人眼神閃躲，配上單薄的臉皮，十分嬌豔。
聽清楚他講話的南宮口水一哏，也開始啊嗯起來，胡謅道：“是話本啊，我回頭去集市給你找找，不需種堯也能送到你手裏。”
看着滾滾塵土中不斷遠去的馬車，謝哲撓頭，有點奇怪為什麽南宮沒有笑話他看這種名字的話本。
呵，他拿什麽來笑話我呢？謝哲轉念又想，昨天在我面前淅淅瀝瀝哭了兩次的八尺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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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青州，謝哲戴着剛買的鬥笠摸到郭府大門口。
左看右看都覺得當個訪客進去容易出去難。于是溜到後牆，一個上跳躍過高牆當了一回賊。
他腳步輕巧，後院無人值守，叽裏咕嚕地滾了兩圈就摸到郭琳住的別院。
此時正當午時，郭琳并不在屋內。
謝哲環顧無人，堂而皇之地竄進書房，摘了鬥笠，坐到躺椅那裏等人。
一炷香之後，一個歪紮着發髻，胸口袖口的全是墨跡的圓臉公子哥垂頭喪氣地進了別院。
謝哲聽到，眼珠子轉三圈，挨到書櫥一邊躲着吓人。
他擔心來的人不是郭琳，畢竟郭琳的吊墜被南宮偷了去，現在正放在他的袖口裏。
如此躲着，發覺不對溜之大吉也不失一個好主意。
唉聲載道的郭琳拖沓着腳步走進書房，把桌上的紙筆翻的稀裏嘩啦。
瞧這派頭，必是本尊無疑。謝哲輕咳一聲，存心逗他。
“誰！”
郭琳果真害怕，一下子竄到板凳上左右提防。
謝哲從暗處緩緩露臉，嘲道：友啊，你又挨訓啦？”
“阿哲！”
看清來人的郭琳馬上一雙淚眼，奔下板凳一把将人撲住，凄凄慘慘戚戚：“你終于來了，你知道嗎，我這幾個月過的是什麽鬼日子！”
身體稍有不适的謝哲被撲的腳下一個趔趄，但好歹還是穩住了。拍拍他亂糟的發髻，開口安慰道：“我這不是來了嗎？現在青天白日的不好出去，等天黑了，我陪你好好逛一逛可好？”
郭琳哀切切地拿謝哲肩膀上的布料擦淚花，不情不願地嗯着。他才不想逛一逛就好，既然謝哲真的來了，他一定是要跟着一起遠走高飛一場，吓吓自己古板的老爹！
謝哲與他分開，心累地歪脖子看了一眼自己肩頭的濕潤，也知道這位摯友絕非出門逛逛就能打發得了。如今他想明白了許多事，嚴格遵守規則，忽視甚至忤逆本性去踐行的正義，太沒有人情味了。
平心而論，他想跟郭琳相伴，他想跟南宮并肩。
雖然都不合規矩，但是他本心即是如此。
逃出郭府是亂了郭府的規矩，親近南宮是亂了武林的規矩。條條框框被他掙脫沖破，煎熬有之，解脫更有之。
心中有鬼的郭琳看到一臉沉思狀的謝哲，小心肝更加發虛，畏畏縮縮地問道：“阿哲，你怎麽了？”
“你想不想現在就出去玩？”
謝哲應聲迅速擡起頭來，笑容燦爛：“我們現在就出去玩吧，好不好？”
這個笑容配合着如此美麗的一張臉，哪怕是跟他好到穿一條褲子的郭琳，也是心神恍然。
他不會是發現我想跑路，要将計就計了吧！
郭琳吸氣，心思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知道你想走，剛好我這幾天也沒事做，咱們先在青州玩玩，然後去置川怎麽樣？”
謝哲真心實意地提意見，眼神誠懇，語氣真誠，不似有詐。
郭琳仔細辨認了會兒，放才放下心來，道：“那我怎麽樣跟父親交代？”
“留封信，說跟我出去歷練了。”
謝哲說的灑脫，但是看在郭琳眼裏怎麽看怎麽奇怪。
一向最尊敬長輩的小古板，怎麽突然變了性，開始站在自己這一邊了呢？
郭琳能跟謝哲這樣的人做朋友，全靠小時候沒人跟他玩，随着父母去山上才有的緣分。
在他的記憶裏，謝哲是一個很特別的小孩，不是聰明的特別，不是英俊的特別，更不是頑皮的特別。
是單純的特別。
不知道山下也住着人，不知道這世界不只有一座山。發現自己這個山下的孩子後，眼睛像點了燈，整日跟在後面跑，問東問西，叽叽喳喳的卻不煩人。
無他，是因為郭琳生來養在郭府，結交的全是富貴子弟，每個都猴精猴精的，襯托的他在其中稍顯愚笨。沒人愛他搭理他。
可是到了山上，他這個笨小孩竟然成為了另一個粉團子的偶像。眼神希冀，語氣崇拜，別提多有面子了。
他教謝哲爬樹，自己摔了個屁股墩。
他教謝哲抓魚，自己掉河裏嗆了水。
他教謝哲認字，自己打開書就犯困。
他教謝哲下山，兩人一塊迷路挨餓。
然後他發現謝哲會爬樹會抓魚會認字，除了跟他一樣路癡，其他樣樣都跟山下那些富家子弟似的，頗為精通，或者說是一點就通。
郭琳大受挫敗，因為他還發現這樣聰明的謝哲竟然還具有他父親母親最希望他擁有的一項美德。
聽大人的話。
爬樹危險，道歉不爬。
抓魚危險，道歉不抓。
下山危險，道歉下次繼續。
除了對于下山過分癡迷，其他的錯誤一被指出，謝哲改正的速度比誰都要快。
至于今天為什麽對他跑路的想法表示支持，難道是想起了自己當年對于下山的癡迷夙願？
郭琳仔細琢磨着，露出了然的笑容。
一定是這樣沒錯了，郭府的高牆對于我來說，何嘗不是一座想下卻下不去的山呢？
定是阿哲與我心有靈犀，由此及彼的為我着想，才會為我抛棄規則約束，助我逃離苦海！
“阿哲～”
自我感動入戲頗深的郭琳再次眼含熱淚，展臂要撲。
不知道他在犯什麽病的謝哲一個側身靈敏躲過：“走不走？”
“自然是走，當然是走！”
差點砸地上的人歡喜雀躍，絲毫不覺得丢人，一個大轉身撲到書桌，握筆的姿勢比哪次都要标準美麗。
唰唰幾筆寫下父親親啓。
其動作之行雲流水，思路如泉噴湧，實在是看煞謝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