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玉碎難全(九)
“丫頭,你怎麽總在發呆?”
我瞧着男子出了神,他的一聲輕笑才把我游離的魂魄給拉了回來。
“我……”我低下了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看着他的臉發呆,只能打着哈哈轉移了話題,“這狗是你的?那個……我只是……只是……”
在我回過神的這一刻,我才發現自己應該給自己要殺狗的行為找些解釋,可是瞥見自己手中的匕首卻是一個理由也擠不出來。人證物證都在,我這是根本沒法開脫罪名啊。
“這是附近的野狗,沒人養。”男子理解我因何事窘迫,開口道。
“哦……”我點了點頭。要是野狗的話,就好辦多了……
“不過你只是放血的話,倒也不用殺了他們,”男子伸手撓了撓我手中小黑狗的下巴,它伸着舌頭望着男子尾巴搖的更加歡暢了,“找他們的爹比較快一點。”
“他們的爹?”
“喏,在那裏。”
我順着男子的手指望去,在不遠處瞧見了一個龇着利齒低淌着口水更大的黑狗,。他的爪子有一下沒下的刨着跟前的土,眼睛怒瞪着我,警告的低吼在喉頭翻滾着。
我的乖乖,這麽重的殺氣我剛剛怎麽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你拿出刀來的時候它就在盯着你了。”我下意識的往後一縮,男子卻拿着我的匕首笑着往前走了去。
“小心!”
公狗看着男子朝着他走了去,不由主動的先發起了進攻,朝着他狂奔了去,張大了嘴巴撲向了男子的手臂,像是想要一口咬下來一般。
男子倒是一點也不慌張,他擡起了手臂一揮,我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麽,公狗就已經被甩了出去,撞在了一旁的石頭上,還沒來得及再叫一聲,便倒在地上絲毫不動了。在喂奶的母狗全身一個激靈,本想起來維護自己的丈夫,可是身下全是幼崽,只能盡量把幼崽蜷在自己的身下。
“只是暈過去了,”看着我驚訝的表情男子笑了笑,蹲在了公狗的面前擡起了他的後腿,“丫頭,你有帶裝血的器皿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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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男子這麽這麽一句倒是讓我愣住,我只想着要找個黑狗放點黑狗血,還真忘記帶點什麽用來裝狗血的東西……
男子看着我表情無奈搖了搖的頭,一刀劃在了黑狗的腿上,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個漆黑的茶盅,接了滿滿一盅遞到了我的手上。
“這刀太鋒利了,又沒有刀鞘,你帶着不安全我就拿走了。”
“你……怎麽知道我要這個的。”端着絲毫不費力就拿到的黑狗血,我顯得有些尴尬。
“剛剛經過的時候就聽見你大喊要放一碗血。”
“你不問我為什麽要這個就幫我?我們明明不認識……”聽着這爽快的回答,我倒是有些別扭了。
“只要是丫頭你要的,不管什麽我都會給。”男子笑眯了眼睛。
這……我這算是被搭讪了麽?
我想我臉上的表情一定更加的奇怪了,這要是放在百來年前有人和我說這樣的話,也許這心還會蕩漾一下,現在這都多大的人了……
更何況我可是絲毫不認識這個男子啊……
他這樣的回答,多少顯得有些怪異了。
“就沒別的要問了麽?”男子笑着。
“沒……沒了……”
“那麽,輪到我問你了。”男子往前走了一小步,湊的近了點,“丫頭,你記得我叫什麽嗎?”
“啊~對!忘記請教公子姓名。”他的一句話點醒了我,我連忙退了兩步,一本正經的問道。
“果真……不記得了……”男子的表情顯得有些失落,卻還是扯起了嘴角苦苦的笑着。
“公子你說什麽?”他說話的聲音很小,像是呢喃自語,我聽的并不真切。
“下次吧,”男子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有一絲寵溺的味道:“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再告訴你我叫什麽,記下了就不要忘了。”
他的話一說完,也沒給我回話的時間,便轉過了身往街市裏走了去,轉彎之前還不忘回頭又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距離太遠的關系,那樣的表情看上去竟然有一絲的依戀。
随着男子身影的消失,我心裏又一下變空了,無端的覺得少了些什麽。
“真是個奇怪的人。”
我瞧着手中的黑狗血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再去想關于他的事情。
現在對我來說所有的事情要以霍小玉的記錄為先,要以早點完成工作回到自己的時代,做回悠閑的小仙人優先,其他的事情,能不理會就不理會的好。
我趁小玉還沒回來,小心的捧着黑狗血回到了房間,用指尖輕擊着瓷盅的瓷面,思考着怎樣把這玩意潑到霍小玉的頭上去。
都說這玩意靈的很,只要沾上了一點,是妖是鬼立馬就能顯出真身。不過我這只想試探一下霍小玉,并沒打算讓她察覺到……做法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那要怎麽做才好?
要不灑上一點在霍小玉的枕頭上?可這狗血腥氣太重還沒沾上就一定能發現。
混在茶水裏給她喝下去?這喝進肚子應該比澆在身上更方便,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副作用。
我有些苦惱的仰起了頭,瞧着屋頂的橫梁一下來了主意。
這樣的話不就好了……
眯起眼睛,我笑的狹促。
霍小玉直到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才回來,一直坐在三樓窗邊的我看着她走進了暖春閣。
“憶兒,你看我給你帶什麽好東西回來了。”霍小玉拿着一個紙包推開了門,卻并沒有發現我身影,不由四的張望了起來,“憶兒?你在麽?”
我趴在屋梁上捧着裝着黑狗血的茶盅瞧着霍小玉,等着她從我正下方經過的時候打開茶盅倒一點下去,所以并沒有出聲。
眼看着霍小玉就要從我的下方經過,自己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了起來,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了眼前,一擡頭瞧見的卻是吊在空中的毛蜘蛛,瞧着它晃晃悠悠打算停在我的鼻子上,猛的一驚下,整個身子往一側歪了去,扒着房梁的手也不由松了開來。
“啊——哎呦!”
我的重心一歪,從房梁上摔了下去,慘叫聲還沒持續多久我就已經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還沒還得及繼續喊疼,腦袋上又重重的挨了一擊,茶盅裏的紅色液體也順着我的臉頰流淌了下來。
“憶兒!”一旁的霍小玉瞧着這樣的場景,眼睛猛地一瞪,連忙跪在了我的身邊,用手幫我擦着臉上的黑狗血:“憶兒你沒事吧!我去幫你找大夫!”
霍小玉并不知道這是黑狗血,只當我是摔成了這幅樣子,語氣十分的緊張。不過既然已經這幅樣子,那我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破罐破摔了!
看着她要往外跑,我不由伸手拽住了她,趁着臉上還有狗血一頭撞上了她的腦門。
“憶兒你做什麽?”吃痛的霍小玉連忙拉開了我的雙手,揉了揉被我撞疼的額頭。
她的臉上也被我弄的血淋淋的,并沒有任何的不适,她看着我的臉,也注意到了摔撒在一邊裝滿血的茶盅,伸出手抹掉了我臉上的血跡。
“憶兒,你有沒有受傷?”
“沒……沒……”我自己仔細的盯着她的表情,依舊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不由讪讪的笑了笑,“所以才急着拉住你……”
霍小玉像是不信我的話,拉起了我左看右看,長舒了一口氣的,“吓死我了。”
瞧着霍小玉的表情我不由覺得有些歉意。
“那這些是什麽?”霍小玉撿起一旁的茶盅:“這是什麽血?”
“這是……”
“黑狗血?”霍小玉拿到了鼻前嗅了嗅,眉頭微微的擰了起來,擡起了頭有些疑惑的望着我問:“憶兒你要用這個做什麽?你遇上什麽奇怪的事情了麽?”
糟了……
我看着霍小玉的表情之前想的種種解釋全部都忘了幹淨,又遇上這個場景,現在似乎怎麽說都不太合理啊……
而且她是怎麽聞一聞就知道是狗血呢……
“那個……那個……”臉上的笑容完全僵了住,我用手撓着後腦勺,結果只是碰了滿手的狗血,黏糊糊的讓人很不好受。
“我……我……我今天早上不是夢游了嗎……呵呵……”望着霍小玉床上昨夜蓋在我身上的毯子一下胡亂的編造起理由來:“道士說我可能是被什麽妖魔附身了,要我拿一碗黑狗血放在屋梁之上有辟邪正氣之用,然後我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了……嗯……就是這樣……”
“你個傻憶兒,”聽着我的解釋霍小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哪有那麽容易被上身,江湖術士胡謅的你也信。”
霍小玉又氣又好笑,就算我在說“附身”的時候也沒有露出任何不對勁的神色。
我轉過了頭,撇了撇嘴。看來霍小玉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一切只是我多慮了?
“要是害怕的話,晚上和我一起睡便是了。”霍小玉看着我凝重的表情,以為我還在擔憂,拉着我手安慰着,“現在的話,我們還是把屋子收拾一下,把衣服換了,等等被鮑媽媽看見了還以為我們這進劫匪了呢。”
當天晚上小玉果真拉着我一起睡。
我睡在外側,床又在靠着窗戶的地方,一擡眼就能看見高挂在夜空中的圓月,心中還是覺得別扭。
我明明應該能确定霍小玉就是一個普通人了,也親眼見到她的印堂沾上了黑狗血,為什麽心裏還是覺得有些不安呢?
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可是,是哪裏不對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