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碎難全(八)

“你醒了?”霍小玉轉過了頭笑吟吟的看着我,眼神裏多少有些困惑,“昨晚你怎就靠在我的床邊睡熟了?也不怕染了風寒。”

“說不定是夢游……呵呵……”我一下反應了過來,拍了下自己的腦門讪讪笑着,卻見霍小玉在規整着自己的首飾盒,收了些放進了攤在桌子上的小包袱中,趁着小玉沒有繼續問下去,我便連忙匆匆轉移話題,“小玉今天要回去看伯母麽?什麽時候回來?”

霍小玉的母親名叫鄭淨持,是早些年戰死王爺的一名妾侍。

王府因為王爺的戰死人走鳥散之後,鄭淨持則獨自一人帶着霍小玉在坊間長大。她們一直靠着鄭淨持變賣從王府帶出去的首飾維持生計,和前些年能變賣的首飾都賣完了,為了活下去,霍小玉才會走進這紅塵之地賣唱讨上點口糧糊口。

雖然霍小玉一直生活在這暖春閣中,每月也總會抽空回去一兩次,去看望獨自生活在坊間的娘親,每次都是半天到兩天之間,并不會我陪同。

現在想起來,每個月的這一天霍小玉到還真是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究竟回家做些什麽我也無從得知,如果真的是靠這段時間用某種方法維持人形,我之前倒也是是忽略了。

“今晚就會回來,畢竟明日……”霍小玉笑容腼腆,未能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看着她的模樣,我不由的也打趣起來,拖着奇怪的調子,“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憶兒……”霍小玉嗔嬌,過來就要捂住我的嘴。

“好了好了!小玉你還是趕緊出門吧,”一陣打鬧後我笑着把她推出了門,“你再不出門,這都要晌午了!”

我從三樓的窗戶望着她走出了暖春閣,笑的有些蕩漾。

我還在想找什麽借口避開霍小玉去找只黑狗呢,現在這下倒是天時地利與人和都聚齊了,連上蒼都是站在我這邊的……

“憶兒你要出去麽?”

我一只腳剛剛邁出暖春閣的後門就被人給叫了住,我扭過頭看了一眼,是之前同屋住過的丫鬟立夏。

“嗯,去買些東西。”我笑了笑,“立夏姐姐你呢?”

“那正巧,我們一起走!”我還沒反應過來,立夏已經挽住了我的手臂,“鮑媽媽讓我去添置一些零碎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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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

我這可是要去找黑狗放血啊……

我讪讪的笑笑一下也沒找到拒絕的理由,只能任由她拉着一起先上了街。

“憶兒你可知道鮑媽媽最近一直在念叨小玉姑娘要發達了。”立夏湊到我的耳邊小聲說道。

立夏的長相一般,做事卻穩重,性子也活絡,最近都在鮑媽媽的身邊幫忙打下手。

她平日愛與我親近,這暖春閣的事情她也能算是一個小小萬事通了,說出來的話可信度非常的高。

“哦,何以見得?”因為和霍小玉有關,我也就來了興趣,扭過頭問了起來。

“你可知道昨個那英雄救美的那位公子是誰?”立夏賣起了關子,見我不解的搖頭,湊近我的耳朵神神秘秘的說了起來,“昨晚的那個公子姓李名益,字君虞,去年進士及第還未委派官職,可謂有着一片大好前程,聽說家底也還算豐厚。”

“這些和我家小玉姑娘有何幹系?”我裝作不解問了起來。

“你這都來這麽些時候了,怎麽腦子還是不開竅啊!”立夏有些惱的點了我腦袋解釋道,“那位李官人可是喜歡小玉姑娘的緊,聽鮑媽媽說他一直都在打聽小玉姑娘的事情呢。”

“哦?”

“鮑媽媽還說,小玉姑娘其實也是喜歡李官人的,經常會找些李官人做的詩來看,只是在裝着矜持,好讓李官人吃定她一個,”這樣的話題就像是倒豆子一般,一開口便全部倒了出來,不用我在費勁提問,“不過鮑媽媽也有幫的小玉說好話,說小玉是什麽資質秾豔,一生未見,高情逸态,事事過人,音樂詩書,無不通解。”

“對了憶兒,你都來了這麽久了,昨天彈的曲子也讓鮑媽媽刮目相看,打不打算就乘機往上爬……”

我低頭沉思着,并沒有理會立夏在我耳邊的喋喋不休。

李公子,李益。

這樣的名字一說出來我倒是有些印象了,霍小玉的桌上的确有不少這個人做的詩。這個李益經常做些邊塞的詩詞,小玉的家族是因為戰事而散的,多少會有些感觸。

只是我之前并未想到,這兩人之間關聯在我算不到的地方已經纏繞在了一起。

“憶兒,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啊,我可是心心念念想看你做暖春閣頭牌的模樣呢。”

見我不理會她,立夏也不由拉着我的衣袖搖晃了起來。

“其實……”

“其實什麽?”

我讪笑的一擡頭,剛想解釋就被雄赳赳氣昂昂從面前走過、搖着尾巴的黑色生物給奪去了目光。

好家夥,我這鐵鞋還沒踏破竟然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啊……好大的狗!”

順着我的目光望了過去,立夏也瞧見這個快齊腿高的黑狗,連忙躲在了我的身後,閉起了眼睛,身體還微微發着顫。

“姐姐你怕狗?”剛想往前步追上去發現立夏緊緊的拽住了我的腰帶,我無法向前進也就回過了頭。

“我……怕……最…最怕狗了……”

立夏又拽了我一下,她緊緊拽着我的雙手不讓我走,我看着那只就要鑽進一旁小巷的黑狗不由着急起來。

你說你怕狗拉着我做什麽呢!

我這趟可是專門來尋狗的呢!

眼看黑狗就要從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心裏一急,看着腳邊的石子來不及多想就朝着狗屁股踢了過去。

“汪汪汪!”

“啊!!!”

一下感覺到了疼痛的黑狗只是大叫了兩聲,它并沒有往我這沖來想要報仇,而是用更快速度消失在了街角,聽到了狗的狂吠聲身後的立夏也是叫的更大聲了。

“姐姐不怕,我去幫你引開它。”

我乘機扒開了立夏的雙手,奔向了黑狗消失的小巷子,從懷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匕首準備給它一個痛快。

“小黑~你在哪裏~小黑~”

穿過悠長的小巷之後我看見的一片小樹林,我嘴巴裏發出了逗狗的聲音,彎着腰四處張望着,卻并沒有發現剛剛那只黑狗的蹤影。

“汪~”

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微弱的狗叫我不由一愣,尋找聲音又往前走了一點,微微覺得有些不對勁。

剛剛那聲狗叫多少稚嫩了一些,應該并不是我剛剛瞧見的那一只,卻只能祈禱這也是一只黑狗了。

“汪汪汪!”

找了好半天,我終于在一個小草堆後發現了它的藏身之所,我猛的舉起了匕首卻沒一刀宰下去。這到并非是我心有不忍,只是……

雖然它真的也是一只黑狗,可它身下卻擠滿了五六只小黑狗搶着奶喝。

“你怎麽是母的!”

我一聲大叫,吓的大狗明顯抖了一下,大狗卻并沒有起身,只是看着我的眼神變得有些警惕了。

這道法上用的黑狗血很是講究,不僅要使純黑色狗的血,還必須是公狗的血才成,畢竟這母為陰公為陽,就像孤魂野鬼不敢靠近陽氣重的人一樣,這作法用的黑狗血也需要陽氣重的公黑狗才成。

“你生的到都是公的,不過這要都宰了才能湊一碗血吧。”

“唔?”

我抓起了母狗身下的幾只小黑狗一只只查看着,不由嘆了一口氣,有些發愁。

母狗卻歪着頭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說些什麽,表情委屈的緊,發出了咽嗚聲,而手中的小黑狗也是睜着圓圓的眼睛瞅着我一個勁要往我臉上蹭着,那小尾巴一搖一搖的十分帶勁。

“呀!不要對着我裝可愛!”我把眼睛一閉,抓起了身側的匕首,“不管怎麽樣你們的血我都要定了!”

都說童子尿有妙用,這童子黑狗血想必效果也要好上一點。

我如此的自我安慰着,一咬牙,心一橫大喝了一聲幫自己助膽,就把匕首猛的揮了下去。

刀還沒能劃破小狗的皮膚我的手腕就猛地被人拉了住,我心猛的一震,卻不敢睜開眼睛,這該不會是被狗主人給發現了吧。

“丫頭,你這刀口反了。”

我只睜開了一只眼睛,瞧見一抹白色的衣袖,而這個聲音是……

“這樣傷到的可是你自己。”我一轉頭,瞧見的便是昨日在樓裏拍桌讓我唱曲的那位客人,他扳開了我的手拿走了匕首,用指尖試着刀鋒,勾起了嘴角望向了我,“還磨這麽快,你是要用來削鐵麽?”

他的聲線過于動聽,特意放柔了說話更是像漩渦一樣很難讓人掙脫出去,他又湊的如此之近,我一下也不由愣了住。

我在天上生活了五百年,什麽美男俊哥沒有見過,就連蘇漠那般的長相第一次見的時候就能完全免疫了。我想着這普天之下美男計早就對我失效了,卻未曾想到,此刻居然在凡間被一個人迷的失了神。

那些仙神與眼前的這男子一比較,一下都暗淡了不少,這樣的容貌美得有些讓人窒息了。

他有着男子該有的俊秀,卻絲毫不陰柔,亦不是冷冷的冰塊臉,一颦一笑都像是能把他人的魂魄給勾了去。

這真的是……一個人能有的皮相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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