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玉碎難全(三十一)
李益等了一會,見鐘離溪仍像沒聽到一樣,臉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尴尬,車裏霍小玉也在這個時候開了口:“鐘離公子一向随性,不想說的東西大概十郎怎麽問都問不出,這還不如問憶兒來的方便。”
看着把目光投向我的霍小玉,我連忙擺起了自己的雙手讪笑道:“我就只知道公子說要去賞雪,根本不知道是要走這麽遠,更別說是去哪裏了,不過看我家公子這麽保密,想必定是個風景如畫的好地方吧?總之一定對得起我今日吹得這些寒風!”
“沒有丫頭說的那麽好,也不是我想要保密,我也只是行商的時候偶然經過了那個地方,也就去了那麽一次而已,”我好不容擠了些句子回應他們,卻被鐘離溪一句話拆了幹淨,瞧着我埋怨的眼神,他絲毫不在意,只瞧着前方的道路,眼眸裏則竄過了一絲狡黠,“我要去的地方說不定二位早就看膩了,怕被拒絕才沒一早說出來,不必有那麽多的期待。”
“鐘離兄這話說的可就有些嚴重了,就算年年歲歲花相似,也只是相似而已啊,更何況這歲歲年年人還不同,”李益的目光又轉向了霍小玉,“不管是真麽地方,這一次定是看不膩的。”
鐘離溪聽罷只是冷笑了一下:“此刻到的确是歡喜的。”
鐘離溪的這句話說的小聲,就算我也只模糊聽了個大概,就語氣而言,似是還帶着對李益的厭惡。
“突然怎麽了?表情的這麽露骨?”我湊到了他的身側小聲問道。
“沒什麽。”
“那你冷笑做什麽?”
“只是……并非看不膩,而是壓根沒有認真去看罷了。”
鐘離溪的話音剛落,我未能細細品嘗出水什麽,在我們的後方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貓叫聲。
“喵嗚~”
“舞墨?”聽着這熟悉的撒嬌的叫聲,我下意識的回過了頭,瞧見了舞墨懶洋洋地趴在樹枝上,垂下了尾巴,低着頭望着我。
“你怎麽跑這來了?”我立馬調轉了馬頭走到樹下,對着它張開了雙臂,“下來啊。”
“喵嗚~”它只是沖着我撒嬌般的又叫喚了一聲,依舊呆在樹上不動彈。
此時雖然有太陽,卻完全照不到舞墨趴着的這個樹枝,倒是寒風吹的比較勤快一些,這裏并不是什麽溫暖的地方,它怎麽就選了這樣一個地方待着不願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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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想要詢問鐘離溪,他卻只是豎起了自己的食指放在唇上,眼睛往後撇了撇,像是提醒我注意霍小玉和李益。
“鐘離兄飼養的貓似乎又跑出來了,趴在樹上不肯下來。”
李益把馬兒都停下的原因告訴了霍小玉,原本想讓她在車內等一會,霍小玉卻已經自己走了下來。她原本想要走過來,卻在瞧清楚了周圍的景色後停住了腳步,往邊上走了走。
“十郎,你可還記得這裏?”霍小玉停在了一塊膝高的扁圓石頭旁,笑着望向對李益,言語間是止不住的欣喜。
“這裏?”李益顯得有些疑惑,卻在霍小玉跪坐在石頭上佯裝彈琴的時候恍悟了過來,“剛剛只是覺得有些像,沒想到真是我和玉兒相遇的地方。”
霍小玉點了點頭,“那時候家住得近,因為甚少有人來,便經常來此練琴,卻在機緣巧合下給十郎指了個路,沒想到還能和十郎一起來到此地。”
“應該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李益扶着霍小玉的肩頭,“所謂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裏就是霍小玉和李益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喵嗚~”我專心豎着耳朵聽着兩人的對話,霍小玉卻被舞墨的叫聲吸引了來,快步走了來,想和我一起把這黑貓給喚下來。
李益仰着頭瞧着趴在樹枝上的舞墨無奈的笑了笑,“這貓的性子倒也是随性。要不還是叫下人爬上……”李益的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不解地問道鐘離溪,“我臉上沾了什麽東西麽?為什麽鐘離兄從剛剛就盯着我看?”
“沒有,”我扭過頭正好瞧見鐘離溪移開自己的目光,他微仰起了頭,嘴角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李兄和霍姑娘的故事我剛巧聽丫頭說過,就在想李兄是多麽幸運的人,我怎麽就得不到上天如此的照顧。”
“鐘離兄看起來可不是無福之人啊。”李益說道:“不過我第一次見到玉兒只覺得驚為天人,一切都美的不真實,那時的場景可都刻在了心裏,一刻也忘不掉。”
“刻在心裏了麽?”鐘離溪低聲複述了一遍,像是不願在和李益交談下去一樣,只看着黑貓輕喚了一句,“舞墨。”
舞墨畢竟是鐘離溪幻化出來的,聽到鐘離溪叫喚自己,便不再耍賴一般的窩在樹枝上,站在樹枝上伸了個懶腰後輕巧躍到了鐘離溪的懷中,用腦袋蹭着他的衣襟撒着嬌。
“看起來,這貓兒還是只聽主人的話。”霍小玉看着眼前的場景笑了笑,“所以啊,都不願意理會咱們。”
“它只不過鬧了點脾氣而已,平日裏還是很乖巧的,”鐘離溪用食指撓了撓舞墨的下巴,“不過貓這種動物,哪只沒有點脾氣?有時候都不知道因為什麽耍性子。”
“這貓應該是那日跑到我家的那只吧?”霍小玉扭過頭問道我,“名字不是叫做黑黑麽?怎麽今個你和鐘離公子都喚它舞墨了?”
“霍姑娘好記性,”還沒等我想好要怎麽回答,鐘離溪已經笑着開了口:“終究不過一只畜生而已,記得它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不記得它的人說了名字也會覺得不曾聽過,所以叫什麽還不都是一樣的。”
鐘離溪這話裏有話,咬字也是意味深長,雖然看起來是在回答霍小玉的問題,他的眼睛卻有意無意的瞥了李益一眼,好像這話是專門說給他聽的一般。
霍小玉似乎也聽出了異樣:“鐘離公子這是在打什麽啞謎麽?”
鐘離溪搖了搖頭,“霍姑娘多慮了,做生意的時候說話總是不得已要繞着彎子,一時之間我也改不過來了。”
“玉兒不用聽我家公子解釋,”看着霍小玉漸漸浮上眉的疑惑,我連忙下馬拽着她的手,重新和她“解釋”道:“其實是我嫌棄原本的名字不好聽,讓我家公子重取一個,公子讓我自己做主,我便喚它為‘舞墨’。”
“這樣一來倒是好理解了。”聽着我的話,霍小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來鐘離公子的确疼你,你要改名字就依着你改了。”
鐘離溪挑眉看了我一眼,輕笑了一聲,便低下了頭繼續逗着舞墨。
“想要閑聊還是等到了目的地吧,”李益在這個時候走上前,露出了些許無奈的表情對我們說道:“似乎要變天了,不知道等等會不會下雪,我們趁着風還沒大起來,還是早點趕路吧。”
“十郎的是。”霍小玉點頭贊同道:“我們還是先趕路吧。”
李益說的沒錯,這天上剛剛還多少有些陽光照着,這僅是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已經只剩下瑟瑟的寒風。
我正打算重新跨上馬,就被鐘離溪給叫了住,他把舞墨放到了我的懷裏和我說道:“丫頭,你和霍姑娘一起坐到馬車裏去吧。”
一聽到這話,我就皺起了眉頭,剛剛也不知道是誰用了激将法不讓我坐馬車的。
“可是……”我撅着嘴剛想要反駁,話就被鐘離溪給打斷了。
“不必騎馬了,暫時不會發生什麽有意思的事情了。”鐘離溪瞧着我提嘴笑了笑。
瞧着這樣的笑容我不由的愣了一下。
剛剛發生的事情我多少覺得有些蹊跷,可礙于霍小玉和李益站在一旁,便沒有去詢問。現在聽鐘離溪話裏的意思,剛剛發生的事情好像就是在他的安排下發生的一樣。 瞧着我疑惑的眼神,鐘離溪只是拍了拍我的腦袋,“等會在告訴你的。”
這一次再出發,倒是比之前安靜多了。
霍小玉坐在車裏有些發困,磕着我的肩頭斷斷續續的睡着,不知道是不是馬車颠簸的關系,她經常從夢裏醒來,詢問我自己睡了多久,馬車還有多久才到。窩在我懷中的舞墨倒是顯得特別精神,腦袋擱在我的臂彎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霍小玉,爪子時不時的從肉墊裏探了出來。
車外騎着馬的鐘離溪和李益更是沒有什麽交談,除去偶爾兩句和地理有關的話語,我能聽見的也只有馬蹄聲和車輪軋過泥土的聲響。
馬車行駛了将近一整天,直到傍晚的時候,才在一座不知名的高山的山腳處停了下來。
鐘離溪說山間雪路難行,他有正巧認識這附近一所莊園的主人,讓我們先在這裏休息一晚,等明日吧行裝都收拾妥當,再步行上山看雪。
“好香。”我剛走下馬車,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閉着眼睛卻依舊尋不出是哪裏傳來的香味,“這味道倒是讓人覺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