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玉碎難全（三十二）
“小姐是懂得享受的人，”我的話音剛落，一個眼生的六旬老人緩步走來，他笑着和我解釋道：“這是山間的梅香，是随着晚風飄來的，總是有一陣沒一陣的，沁人心脾。”
“鐘離兄，這位是？”李益扶着霍小玉下車，看着眼前的老人轉頭問道鐘離溪。
“老奴是梅雪莊的管家，”沒等鐘離溪開口，老人先沖着我們低下了頭，再略帶歉意的對鐘離溪說道：“老爺本是想親自迎接鐘離公子的，不料生意上出了些小問題，今天一大早就急匆匆的去了江南，其他時候全權委派給了老奴，為去遠迎、招呼不周之處，真的非常抱歉。”
“哪的話，”鐘離溪并不在意，“對不住的是我才是，這麽唐突就又來打擾了。”
“又？”我看着鐘離溪。
“小姐有所不知，鐘離公子和老爺是半月前在山上偶然認識的，”管家解釋道：“鐘離公子覺得這山上的雪景煞是好看，說有想要帶來一起看的人。老爺素來好客，又喜歡鐘離公子的性子，便和鐘離公子說好了日子，讓鐘離公子帶着小姐再來山莊小住一段時日。”
“帶着我？”聽這管家的解釋，我伸出了食指指着自己。
管家點了點頭，鐘離溪卻是笑而不語。
“這天就要暗了，奴才已備好了客房，各位還是先進莊子裏取暖吧。”
管家倒也是識趣之人，瞧着我臉上漸浮的尴尬之色，連忙讓人幫我們牽走馬車，帶着我們進了莊園。
才進了大門，我瞧被清掃幹淨的路面和種着片片墨竹的院子疑惑的問道：“這裏不是叫做梅雪莊麽？怎麽不見梅，連積雪也清掃幹淨了呢？”
“梅雪莊？”走在前方的李益突然停下了腳步，眺望着不遠處的高山，眼睛亮了亮，“這梅雪莊可能并不是指的這莊子裏有梅有雪，而是說的這莊子是在梅與雪之中的吧。”
“李兄還真是聰明，”鐘離溪拍了拍手掌，“我第一次來此的時候，也問了莊主一樣的問題，他的回答和李兄如出一轍。”
不見梅雪的梅雪莊，取這樣的名字，不正應了徒負虛名那個詞麽？
雖然能明白李益的給出的這個解釋，但還是覺得有些牽強。這莊園的主人倒也奇怪，取這樣一個名字。
管家把我們帶到了客房，我和霍小玉同住一間，李益和鐘離溪則住在隔壁遠些的院子裏，管家說先讓我們休息一下，等晚飯備好再來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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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霍小玉的屋子看規整，打掃的也很幹淨，屋子中央燃着火盆，桌上茶壺也還是熱的，像是剛泡了不久的樣子。
進了這樣溫暖的地方，原本窩在我懷中睡着了的也是舞墨一下跳到了地上，伸個懶腰之後又跳坐在到了在火盆旁霍小玉的的膝頭上去，長大了嘴巴打了個哈欠，又盤起身子睡了去。
“你倒是勢力的很！”我在屋子裏繞了一圈，也坐到了火盆邊，伸出食指戳了戳舞墨的腦袋，“哪裏暖和去哪裏。”
“這貓兒倒也奇怪，黏我的時候特別黏我，不想理我的時候見到我還是豎着尾巴露着爪子。”霍小玉順了順舞墨的毛說道。
霍小玉說的事情我也遇見過幾次，只不過這舞墨并不是普通的貓，對霍小玉會有不同的态度其中也必然有個什麽緣故。
我思索了一下笑着回道：“我家公子今天不是說了麽，這小東西脾氣多的很！”
“說到鐘離公子，”霍小玉并沒有在深入詢問，只是一下轉了話題，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湊得近了些，眨了眨眼睛小聲的問道：“你就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麽？”
“玉兒又來取笑我。”我抽出了自己的手，笑的讪讪的，“你有這關心我的功夫，不如去和你家李十郎情意綿綿去。”
“我是認真在為你着想。我這夢終究是要醒過來的，可憶兒你不一樣，鐘離公子完全沒有門第之見，待你如何，你自己的雙眼也不是瞧不見。”
“聽着話的意思，玉兒是說李公子對你不好。”
我明明用着半開玩笑的口氣，霍小玉卻愣了一下，垂下了自己的眼簾，聲音也一下變得飄忽了起來。
“正是因為好的沒有保留，才讓人覺得，好像做夢一樣……”
“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太多了，覺得什麽都是做夢。”我笑着用聲音拉回了霍小玉的思緒，“你和李公子的相遇相識是不是也像做夢一樣？要不是你們真的有緣，你們怎麽可能第一次見到對方就都把對方刻在腦子裏，忘也忘不掉，你看你們今日一下就……”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霍小玉擡起頭瞧着我：“怎麽了？”
“沒……就是在想你們相遇的事情，覺得……讓人很羨慕而已。”我扯出一個笑容，虛心回答道。
之前發生的事情太多，我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剛剛說起來的時候我才想起來……
李益一直說把和霍小玉相遇的事情刻在了心上，可是……他似乎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認出那個地方，就算之後說出來了，也是在霍小玉給出提示之後了。
李益……
那個李益真的有像自己說的那樣，把霍小玉一直放在心上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益這個人太會說情話哄人了，就算我只在一邊看着，也覺得他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兒郎。
可現在又隐約覺得，他說的和他做的并不是相同的……
晚飯過後，我借着去伺候鐘離溪的借口去到了他的屋子，想問問清楚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可站到屋子裏之後，發現自己已經能把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了，便吃驚地盯着鐘離溪看。
如果說，今個鐘離溪是故意走到當年霍小玉和李益相遇的地方，那麽鐘離溪一早就看出來，李益對霍小玉并不是真心的？
也難怪，畢竟鐘離溪從在開始就直言不諱的告訴我他不喜歡那個李益，就連在平日裏的相處也是極其敷衍的。
那鐘離溪選擇走這樣的路，是為了測試李益？
還是斷定李益已經忘記最初相遇的地方，用這樣的方式提醒我李益并非真心？
那舞墨呢？它趴在枝頭誰叫也不下來，只為了留出時間讓霍小玉發現他們最初相遇之地，還是有什麽其他的作用……
比如說當年貓妖也是趴在枝頭和李益告別的，但李益也忘了
“就算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也不會直接開口就告訴你。”鐘離溪笑着：“我想聽你一個個親口問。”
“舞墨趴着的樹枝……是貓妖當年待着地方？”我猜測着，又想起鐘離溪并沒有聽過貓妖的故事，連忙解釋了起來，“據貓妖說，她當年見到李益和霍小玉郎情妾意把她給忘了，就傷心的趴到了高枝上，卻沒想到李益最後還是來到了樹下和她道謝……”
“他們之間的故事我大概都知道，”鐘離溪擺手阻止我繼續解釋下去，“不過我也只是聽來的，所以并不知道貓妖到底趴在了哪棵樹上，又用怎樣的姿勢趴着。”
“那……”
“并不用完全一模一樣，只要有些相似，他真的有心記，多少也會想起一些。”鐘離溪擡起了嘴角，“我觀察過他，李益對于那樣的場景沒有任何的反應，換句話說，他是一點也不記得貓妖的事情了。”
我微微一愣，微張着的嘴巴想說些什麽，可這樣的事實擺在面前沒有任何可以反駁的地方。
“那霍小玉……李益也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麽？”我換了個問題。
“這個倒是不一定，我只知道李益和貓妖在那附近分別，卻不知道李益和霍小玉也在那裏相遇的。”鐘離溪撐着自己的腦袋，眼裏有一絲玩味：“他對霍小玉說不準還真是真心。”
“可他不是也沒一眼認出那個地方？霍小玉可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霍小玉從小住在那附近，又經常跑去練琴自然是記得比較清楚，可李益算來算去也就去過那麽兩次，又隔了這麽些年，記不清也是正常的。”
鐘離溪突然改變對李益的态度倒是讓人覺得有些不習慣，雖合情合理我卻還是有着疑問。
“可李益不是說那樣的場景刻在了心裏了麽？”
“你這是鑽牛角尖麽？”鐘離溪聲音裏帶着笑意，“那我們換個方式說好了，李益只是自以為自己記住了，刻在了心裏而已。”
“怎麽說都是你有理。”我氣鼓鼓地趴在桌子上，把心裏不滿的情緒全部寫在臉上，“那麽，你今天整這麽一出到底是為了什麽？”
“你自幼就在天上長大，在那樣無情無欲的地方自然不會理解這些情愛的事情，”瞧着我發脾氣鐘離溪倒也不惱，只是心平氣和的和我解釋起來，“所以察覺不到那些細小的事情也是正常，你這次記錄的是情愛，等看過那麽幾個故事之後，應該也就會明白了。”
“嗯……是麽？”我撇嘴不予評價。
“至于今天的事情，我試探的并不是李益或者霍小玉，而是貓妖，其他事情全部都是意外收獲。”
“試探貓妖？”我一下坐直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鐘離溪，“你試探貓妖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