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玉碎難全(三十九)

對于李益這個人,我無法單用“好人”或者“壞人”去評判他。

在我個人看來他只是出演了一個十分尴尬的角色。因為他這個角色最初的設定,以至于不管他怎般的情深意重在這個故事裏也終究要負一人,以他為名的故事也注定無法擁有一個十全十美的結局。

因為一個人只有一顆心,只有把這顆心完整的交給一個人,才叫做“完美”。而現在的故事裏,想要這顆心的已有兩人。

現在值得慶幸大概只有李益并不知道貓妖的存在,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女子豁出了性命守護在他的身側。

要是哪一日真讓他知曉了這事情,我真不知道這個故事會怎樣繼續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動筆去記錄了……

一份是年少的執着終成真的美夢,一份是遺忘的感激丢失了的邂逅。

要是真的只能選擇一個的話……

“這有什麽好想的?還以為你領悟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說來說去你還是把自己帶入進去了,這不是你們執筆官最避諱的事情麽?”鐘離溪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着我,打斷了我想要發表的感言,“李益會選的只有霍小玉,就算他知道了貓妖的存在,知道了貓妖為他做的一切一切,這個選擇也不會發生任何的改變。你知道為什麽嗎丫頭?”

沒給我思考的時間鐘離溪接着道:“因為這是愛情,不是交易,更不是誰付出的多就能獲勝的比賽。”

“你們都不可憐貓妖,還不讓我同情一下麽?”聽着鐘離溪的話我吐了吐舌頭小聲的抗議着。

“她想要的不是同情。”鐘離溪道。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她才選擇栖息在霍小玉的身體裏,自欺欺人的過着。”

“貓妖和你說什麽了麽?”聽着這句話,鐘離溪側歪着腦袋看着我,眼睛裏閃過一絲光。

“沒有,嚴格來說,還沒來得及。”我聳了聳肩,“只是剛剛和李益聊了一下,突然有了點感慨而已。”

在我聽完李益的對霍小玉的承諾麽多久,霍小玉便從睡夢中轉醒了,我見她和李益似是有很多話要說的樣子,也就沒有多待,随便找好了個借口從房間裏退出來。

之後我就來找鐘離溪,把先前發生的事情說與他聽,同他在房間裏随便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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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竅了。”

鐘離溪笑着拍了拍我的腦袋,我提起嘴角回了一個笑容。

其實并沒有什麽不好理解。只是我執意的站在同情弱者的位置上看着這個故事,光想着把貓妖和霍小玉進行着比較,忘記了愛情應該是兩個人的事情。

不是貓妖付出了的多,賠進了性命,就該得到李益錘煉的。

李益大概是不會愛上貓妖的吧,至少此時的他除去霍小玉不能在注視其他事物了。

貓妖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才那般乖巧的默默藏在霍小玉的身後,不去做危險的嘗試,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留在李益的身邊。

最無奈,卻也最安全。

等我們再回到長安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

雖說是要等霍小玉修養好再動身,可這世間還是有些太長了。

說起來我們五六日前我們就準備啓程,可這梅雪莊的主人突然回來,硬是拉着我們多住上幾天,一定要等霍小玉痊愈了才放我們走。在這期間他極熱情的款待我們,招帶着我們四人從城東吃到城西,從城南看到城北,絲毫沒有把我們當外人看,熱情的讓人無法推脫。

這最終的結果就是:等我回到自家宅子裏,褪了兩件衣服換上春裝,看起來依舊腫囊囊的,比離開長安前胖了一圈。

不過總的來說這一次的旅途還是十分讓人滿意的,多少讓我看見了之前沒看清楚過的東西。

只可惜待在梅雪莊這半月的日子我沒有在等到貓妖現身,親口告訴我被她隐藏起的故事。

雖然我已不像之前那般在這個故事裏執着于貓妖。可出于本能的好奇心,還是想要知道到貓妖當年到底做了什麽,到底是怎樣把自己和霍小玉拴在了一起的。

這就好像有人告訴你要送一件寶貝,卻沒有告訴你什麽時候來送,你除了天天伸着脖子盼望的,什麽事也做不了。

“要不你幫我想個法子支開李益,讓我和霍小玉單獨待在一起一天,這貓妖說不準就能出來了吧?”

這是我們回到長安的第二日下午,閑來無事我便和鐘離溪坐在屋外的院子裏曬着太陽,我眯着眼睛盯着刺眼的光線,在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連忙坐正看着面前的鐘離溪,卻只得到了一個不知什麽的意思的微微笑。

“你這是願意呢,還是不願意呢?”我嘟囔着嘴,不想去揣測鐘離溪這表情背後的意思。

“不過……好像也不能這樣打擾霍小玉和李益的生活啊……難道我只能乖乖的等着貓妖主動上門和我說?”看着鐘離溪依舊一張微微笑的臉,我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發洩點,雙手錘着桌子站了起來,“喂!你倒是聽我說話啊!給點回應呢?”

鐘離溪擡眼看了看我張嘴出了聲,卻并不像是在和我說話:“屋頂上的兄臺聽見了麽?別光站那麽高看着,給點回應呢?”

屋頂?

我皺了皺眉,擡起了頭,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看着穿着和瓦片同一色系長袍站在屋頂的男子,聲音不自覺的提高了:“蘇漠?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打個招呼?”

“是啊,就算不打招呼也請走正門好麽?”鐘離溪也回過了頭,只是不知為何要在語氣裏加上一味挑釁,“這應該是去別人家最基本的禮儀吧。”

“那也要看對方是否懂禮節。”蘇漠沒正眼看鐘離溪。

“可我家的門可沒關,也沒說不讓你進”鐘離溪笑了,“是你自己非要做梁上君子的……”

“等等,我怎麽好像聽不明白了了?”我仰頭看着話中有話的鐘離溪,又仰頭看了看一臉不爽的蘇漠,側着腦袋想了一會,沒有任何的頭緒,只得先對着蘇漠招了招手,“蘇漠你還是下來說吧,這樣和你說話脖子疼。”

最主要的是這種被人俯視的感覺非常不好,像是自己低人一等一般。

我原本以為蘇漠突然造訪找我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結果他下了屋頂只看了我一眼,便徑直朝着鐘離溪走了去。

蘇漠的表情看着不善,連語氣也冷冰冰的:“貓妖身上的咒是你下的?”

原本以為兩人兩句話不和便要大打出手連忙想先上去拉一個,卻被蘇漠這句質問給定在了原地。

“什麽咒?”我有些呆愣的看着質問鐘離溪的蘇漠,又看了看依舊悠哉坐在原地的鐘離溪,“同生咒不都是貓妖自己下的麽?”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你認為貓妖會切斷所有的感知,把自己封印在霍小玉的體內麽?”蘇漠的表情嚴肅。

“切斷所有感知,把自己封印在霍小玉體內……”我低聲的複述着蘇漠的話,只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所以,貓妖才沒有出現告訴我該告訴我的事情?”

“她會說的,只是沒到時間。”鐘離溪回了我一句,擡眼看着蘇漠,“而且丫頭說的沒錯,這咒也是貓妖自己下的。”

“如果不是你設計,她需要做到這般地步?”蘇漠的瞳孔一下縮緊,聲音冷冷的。

“你什麽事情都要往我的身上扯,說是我謀劃的,我也沒轍。”鐘離攤了攤手。

“你們不要自顧自說行麽?為什麽我還是一句都沒弄明白,貓妖又把霍小玉怎麽樣了麽?什麽時候的事情?鐘離溪你怎麽沒和我說?而且霍小玉明明是我的記錄,蘇漠你怎麽比我還清楚?”看着兩個又把我丟一邊,話裏有話的說着不讓我明白的話,我是完全淡定不了了,跻身擋在了兩人的中間,“就算你們想吵架,能不能先來個人給我解釋清楚。”

負責記錄這件事的人好歹是我,他們卻在我的面前打暗語說的不明不白讓我無法了解,怎麽想最該生氣發火的人應該是本姑娘吧?

哪有把架讓他們吵的道理?

“你果然什麽都不知道。”蘇漠用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瞧着我。

“我……我應該知道什麽……”看着蘇漠不知道是責備還是發怒的眼神,剛剛大吼的底氣一下全沒,我只能結結巴巴極小聲的問了出口。

“霍小玉為什麽會病,為什麽一個傷寒需要治半月大夫在敢說好的差不多了?你沒想過麽?”

蘇漠的問題并不難,答案就在嘴邊,我卻沒法完整地說出來,“我們去賞雪,吹了一夜的晚風,霍小玉便……”

事情明明很簡單,只是他蘇漠用這樣的方式提問便不由讓人多想……

我們去到那麽遠的地方,專挑難走的小路上山,挑着最寒冷的山頂賞雪,霍小玉的身子弱,禁不住這般折騰,想要在霍小玉疲乏的時候引出貓妖……

只是一定要用這種會拖累霍小玉的方法麽?

“早已油盡燈枯的身體哪裏受得了折騰,霍小玉的命全憑貓妖吊着,霍小玉死了她活不成,不過就算貓妖死了,也好過現在的生不如死。”

蘇漠用淡如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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