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陸湛最終達成所願。

陸智文被爆出将要離開國內, 前往舊居。

該爆料人在發布這條消息後，不少網友們好奇追問：

【舊居死了那麽多人，他還敢回去啊？】

【不回去不行吧, 這消息鬧得太大了。說起來，舊居的房産歸屬還是陸智文本人，他總要回國去處理】

【順便一提，陸智文當年改了國籍, 現在還是外國人身份[吃瓜臉], 說不定是什麽涉外法律問題, 讓他不得已要離開呢】

……

和其他純種海豹人相比，陸湛擁有的身份特殊，他擁有諸多財富, 卻不能像其他同族般選擇抛棄“人類身份”, 遁入海中, 選擇以selkie的身份長久生活下去。

他的父親曾借着與索菲亞的婚姻炒作過“亞裔男人與貴族女孩的絕美愛戀”, 此後，陸智文回國, 将資産交給兒子, 前前後後，熱度居高不下，備受争議。

以上事實，使得陸湛的一舉一動受到公衆目光的關注。

這樣的關注有利有弊。

陸湛需要以體面、正當的方式将陸智文逼回舊居, 這樣才不會影響到他的“人形身份”。

……

老仆人們死于海豹人的仇恨中。

剩下的那個罪人，将在不久後回到故土。

阮栀看着與陸家有關的爆料。

她的視線凝在手機屏幕上, 漆黑觸手氣咻咻地啪地蓋住, 她眉頭一挑，用指尖把它挪開。

漆黑觸手沮喪。

它不敢再趴,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阮栀閱讀文字。

阮栀點開陸湛的消息框。

前幾條消息，是他含着笑意，問她近期是否有安排，他想要邀請她去他的“家鄉”。

阮栀謝絕。

如果阮栀沒有猜錯，他口中的“家鄉”正是海豹人聚居生存的島嶼。

陸湛的邀請過分直白熱烈，讓她頗為反感。

這種反感，源自于陸湛過分強勢且執着的逼迫感。

漆黑觸手仰頭看着人類皺眉，情緒不佳，熄屏手機。

它隐約能感知到，栀栀是因為陸湛的“追求”感到煩惱。

小怪物高興起來。

它迅速溜回【人形軀殼】身邊，彙報完消息，遁回栀栀身旁，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撇去玄學道術、詭怪t疑雲，阮栀的生活平常無奇，沒有多餘變化。

大四畢業季臨近，畢業論文需要導師過目、系統查重。

阮栀耗了一段時間來修改論文，最終提交系統。

此時，已是春天到來。

大學校園，萬物複蘇，百花齊綻。

三月春，綠意深。

阮栀下樓給自己買水時，聽到便利店冷櫃旁幾個年輕男生大聲說話，議論着近期校內熱聞：“操，聽說沒，隔壁電氣一班那個跳級了，直接跳到大三。”

“開年大三還是現在就大三？”

“不知道啊！聽說是考了大一到大三的所有專業課，學分什麽的不曉得怎麽算，”男生震驚無比，“簡直不是人！”

“我服了媽媽，這麽卷，誰能卷得過他啊？！”

阮栀饒有興趣地聽了一會。

忽地，那個男生道：“那個薄汀，看着冷冷的，平時一句話也不愛說，沒想到這麽牛。”

阮栀愣了。

她手機屏幕上的漆黑觸手得意洋洋，挺着胸膛，豆豆眼驕傲無比。

阮栀沒注意到它的變化。

她若有所思，取了水結賬。

往春雨樓走時，極巧的，撞見了八卦主人公薄汀。

春天到了。

宿舍區附近的野貓野狗們大半夜地發青嗷叫，擾得學生們大為光火。

愛心組織已經提前準備好籠子，今天上午庫庫抓了幾只新來的未絕育貓狗，送往醫院絕育。

于是，盤在薄汀腳邊的只有幾只年紀大一點的貓貓——都是已經絕育過的，清心寡欲，心靜如水。

只饞飯飯。

他還是穿着寬松款衛衣，背對她時，能瞧出下擺的位置鼓鼓囊囊，似乎是衣服版型不太合适。

阮栀歪臉瞧他一會。

衛衣青年察覺到她的目光，慢吞吞地轉過身來。

他的眼睛很亮很黑，看到她，極腼腆地笑了一下。

他喊她：“阮栀學姐。”

許多人都這樣喊過阮栀。

但是，只有他喊起來，忐忑、柔軟，還帶點奇異的天真感。

阮栀打量他。

面對面時，更能瞧出薄汀本人的身量并不單薄。

他被她看得臉一點一點地紅透了。

如果不是彼此間距離有幾十厘米，他這幅模樣誰都要以為是不是有誰冒犯，讓他冷白清俊的臉上浮起這樣的紅。

阮栀：“薄汀。”

她喊他名字，語氣平靜，充滿笑意。

薄汀身後的尾巴難以自抑地搖晃起來。

他想要控制，然而，尾巴并沒有想象中的聽話，它興奮地鼓動，猶如被撫摸腦袋的小狗。

阮栀發現不了他身後衛衣裏鼓鼓囊囊的活躍動靜，她望着他的眼神很專注認真，嘴角卷起的笑燦爛，“我聽說你跳級上大三了？”

薄汀耳熱心跳。

他終于得償所願，在人類阮栀面前獲得關注度——阮栀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她說話時總會與人對視，顯得真誠，格外明朗。

他生澀開口。

卻好像喉嚨被什麽東西堵住般，說話時，需要用比平時更大的分貝，更多的勇氣，才能說出自己想要說的內容。

蒼白清俊的青年在日光下，腳邊環繞着乞食的貓貓們，他皮相俊麗，雙眼盈盈，說：“是的。”

本該碩大、粘膩、可怖的怪物，竟在陽光下擁有這副模樣。

【他】藏住了與怪物有關的所有，試着以完美的、柔軟的、漂亮的男性人類姿态，企圖吸引阮栀的注意力。

【他】似乎做到了。

阮栀看了他很久。

她一言不發，揚唇彎眼。

然後，開口說：“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

第一個實踐從大一跳級到大三并成功的大學生。

也是第一個，有着漂亮臉蛋，毫不自矜，被她三言兩語便惹得臉熱不止的男性。

阮栀喜歡柔軟、恬靜、毫無威迫感的男性。

她從不向摯友以外的人透露自己的性【癖。

現實生活中，少見有這類異性。

大多數異性，總要借機展示自身魅力，表現在外的，常常是他們渾身臭汗，抛擲籃球，酷帥扭頭，得意歪嘴。

小部分異性，會在其他場合如孔雀般花枝招展。

他們符合大部分人印象中的青春少男模樣。

不是阮栀喜歡的那種。

阮栀喜歡毫無攻擊性的異性。

最好能軟得像水，皮相漂亮。

有點像薄汀。

且再看看。

阮栀漫不經心地想。

她沖他笑，毫不留情地擺手示意再見。

臨走前，留下給貓貓們的罐頭貓糧。

薄汀注目着她離去的背影，這一次，不再有從前分離時的失落感，腳邊的貓貓們嗷嗷叫着，炫完貓糧罐頭，舔着嘴開始喵喵點評：

“你今天穿得不夠好看，我聽說你天天都穿這一件呢？人類不喜歡不愛幹淨的。”

貓咪們喋喋不休，咪咪喵喵。

薄汀冷淡臉，一言不發。

漆黑觸手貓從陰影中爬出來，瘋狂擺動自己，認真解釋：【你們分不出顏色，「我」每天都換衣服。】

貓貓們懷疑不已。

當然，有睿智的老貓吧嗒嘴，“人類說我們只能分辨出幾種顏色，那就姑且算你每天都換衣服吧。”它懷疑的目光掃視着面前和黑色線條貓咪有着一樣氣味的人類。

“可你天天穿成這樣，一點也不好看。”

老貓挑剔，老貓犀利。

“春天到了，就是貓們也喜歡花色漂亮的貓，你穿成這樣，有什麽競争力呢？”

來自動物的靈魂質問，叫薄汀愣住了。

他面前的喵語連連，此起彼伏，如同山歌對唱。

這一壯觀景象叫無數路人扭頭驚嘆，感慨校園貓咪的親和力。

薄汀陷入沉思。

老貓舔了舔爪子，意味深長道，“起碼，露點值得看的吧。”

吃飽喝足的老貓們陸陸續續離開了。

這個春天，與它們這幾只早已經噶蛋絕育的貓們毫無關系。

老貓滿心只想幹飯，并不忘記與漆黑觸手貓約定：“今晚鷺口食堂垃圾桶見，聽說窗口新上了魚，吃不完的會處理掉。”

黑色線條貓咪颔首，并表示：“下次還有好的求偶提議，歡迎提出。”

怪物采納了貓咪的建議。

當晚回去，下單衣物。

他按圖索骥，找了熱門app上的穿搭。

能藏住漆黑尾巴的款式實在不多。

一邊挑選，一邊憂愁。

薄汀望了身後漆黑尾巴一眼，怒其不争，撇回眼神。

他深感煩惱：如果沒有這條尾巴，一定會更像人類。

貓咪的箴言，牢記于心。

——露點值得看的。

薄汀掏出鏡子，身後尾巴甩動，幾根無法抑制的觸手四溢而出。

他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打量自己。

怪物的【人形軀殼】 ，被衛衣一擋，屬實毫無魅力。

薄汀慢吞吞地脫掉，露出曲線優美的腰腹。

他凝視着人形軀殼上，糅雜了阮栀性「癖喜好的腹肌、人魚線。呼吸的每一瞬，腰腹有節奏地起伏。

薄汀茫然地盯着鏡子裏的自己。

忽然之間，腦子裏游蕩過幾分焦慮不安、惶恐猶豫，念頭逐漸清晰明亮。

——我的人形軀殼是為了阮栀而存在的。

——阮栀喜歡什麽，我塑造什麽。

——如果，萬一，倘若她不會喜歡我……

緊促跳躍的恐慌包裹着【他】，薄汀面色蒼白，眼神震顫，他想到消極的将來，惶惶不可終日。

【他】存在于這個世界，以人類身份活下去的動力，只是為了阮栀。

除了阮栀，還是阮栀。

薄汀悵然若失，他眼珠蒙上淚意，鼻尖泛起紅意，小小地，咕哝着。

可悲的，脆弱的。

“如果她不愛我，我該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