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學校後街, 狹窄逼仄的小巷子。
駱卓正在垂死掙紮。他勢單力薄,整個人就像是一只被拔掉爪牙的貓。被幾個人圍堵着,根本無處遁逃。
等邬荔一行人靠近那裏的時候,駱卓手裏正拎着一根木棍子, 在半空中虎虎生威地揮舞幾圈, 負隅頑抗着:
“有本事就來單挑啊,幾個人圍攻我們兩人, 以多勝少, 算什麽英雄好漢?”
“你們幾個懂不懂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關愛幼小知道不?一群大老爺們好意思合夥欺負我一個祖國的嬌嫩小花朵?”
雖然打架打不過, 但口頭便宜還是得占一占, 駱卓對那幾個男的很是嫌棄:“還有,這都什麽年頭了,你們咋還那麽老土。”
他左右瞥了眼,“約在這狗都不想來撒尿的小巷子裏。”
“……”
雖然不知道幾人有什麽陳年舊怨, 但邬荔覺得,以駱卓這麽一張欠扁的t嘴,他現在沒被人打死已經算是世界奇跡了。
憑借着一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 駱卓一個人就吸引了對面全部的火力和注意力。
所以邬荔幾人走進小巷子的時候, 幾乎沒人察覺到他們的到來。
還是那躲在駱卓後邊瑟縮得像個鹌鹑的男生率先将他們發現。
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男生喜出望外,拼命地朝他們招手。
“我還以為俞鳴你抛下兄弟們逃跑了呢, 原來是去搬救兵了啊,算你有義氣!”
聞言,正在對峙的那夥人紛紛朝邬荔他們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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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知道那所謂的救兵長啥樣。
但看到的那一刻,職高那一殺馬特陣營頓時嗤嗤地笑出聲:
“靠, 玩呢,搬來幾個老弱病殘救兵。”
俞鳴走在前面帶路, 他個頭中等,卻瘦得像個麻杆。
至于陸京浔,可能是因為要在家長會露臉一事,他今天的穿搭都往好學生方向靠攏,灰色的連帽衛衣,白外套,黑褲,vans帆布鞋,甚至破天荒地戴上了那副邬荔都沒見過幾次的黑色半框只為了防藍光與輻射的平光眼鏡,顏色冷沉,削弱了他立體眉眼帶來的淩厲感。
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斯文清俊,就像是個常年徜徉在知識海洋中的學霸。
而陸京浔後面的邬荔,自不用多說,看起來又甜又軟完全沒有攻擊性。
一個瘦猴,一個文弱,一個軟妹,
看起來弱小可欺,沒有絲毫威懾力,甚至還像是三個皮癢了來找揍送死的傻蛋。
駱卓的視線劃過,在看到陸京浔的時候愣住。
在瞄到邬荔的時候反應最大:“你怎麽來了?!!”
“卓哥……”
俞鳴弱弱舉手:“我剛才跑去學校尋求救援,半道遇見了姐姐,就把她帶來了。”
駱卓肺都快氣炸了:“你帶她過了幹嘛,她過來能幹嘛?!!”
棍棒不長眼,萬一等會兒她受傷了又該怎麽辦?
-
另一邊,順着駱卓的視線,職高那邊打頭的一個黃毛視線定格在了邬荔身上。
他眯了眯眼,用手搓着下巴,跟身邊的人低語:
“那妞正啊,水靈靈的,跟個蜜桃似的。”
身旁的紅毛也打量着,贊同道:“是挺好看的,我們那破學校裏頭好像沒這種類型吧。”
“的确,一個個不是清湯寡水就是濃妝豔抹,還是這個合我胃口,少有的讓覺得我眼前一亮的女的。”
“那……”紅毛猥瑣笑了兩聲,跟黃毛使了個眼色。
兩人朝邬荔的方向走去,口中吹着悠長的流氓哨。
剩下的兩個人留在原地掣肘住駱卓。
黃毛的個頭很高,體型壯碩,看樣子是幾人中的頭頭。
一走過去,紅毛就狗腿地幫他拉扯開俞鳴,毫不客氣地推着那片瘦骨嶙峋的肩頭,口吻輕蔑:“弱雞,別擋你爺爺的道。”
俞鳴掙紮了兩下。
但他幹瘦的體型和這兩毛相比無異于蚍蜉撼大樹,只能狼狽地被扯到一邊。
陸京浔早在兩人走過來的時候,就把邬荔帶到了自己身後。
他身形颀長清健,腿長且筆挺,肩寬,将小姑娘擋得嚴嚴實實。站在塊頭很大的紅黃兩毛錢前,也高出來了兩三厘米。
這副宛若清風皎月的模樣,有自知之明的人都開始感到自慚形穢了。
而黃毛只覺得礙眼,“你他媽眼瞎啊,不知道人來了要讓路嗎?”
被人那麽惡狠狠地教訓了一通,陸京浔卻依舊氣定神閑。
他站在原地巋然不動,緩緩啓唇,語氣很是疑惑:“是嗎?那可能是真的瞎了吧,我怎麽沒看到有人來?”
“……”
以黃紅兩毛的智商,他們足足反應了五秒,才反應過來陸京浔這句話涵蓋的真正意思。
黃毛怒不可遏,瞪着陸京浔:
“你是不是有毛病,好狗不擋道知道嗎?”
聞言,陸京浔慢吞吞地“啊”了一聲,像是王兆诩上身一般,十分傻白甜地搭腔:“你說的對,剛好我不是什麽狗。”
“……”
他這副怎麽也聽不懂人話的模樣,将紅黃兩毛氣得夠嗆。
鼻孔要冒煙了似的一翕一張。
“跟這種人費什麽話啊。沒點逼數的,以為自己很牛叉,想要在人女孩子面前表現自己。”
紅毛積極地建言獻策道:“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打一頓嘴巴救不硬了。”
那兩人的眼神就像是蛇吐出來的信子一般粘膩陰冷,就差将眼珠子黏在她身上了,邬荔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呢。
聽到對方都放話要揍人了,她趕忙從後邊探出個腦袋,揪住陸京浔衣角,緊張兮兮卻又大義凜然地提議道:
“要不你給他們讓個路吧。不用擔心我,我能應付的。”
“沒事。”陸京浔用掌心捂住邬荔後腦勺,動作輕柔地将人推回他後邊,“等會你就站在後邊,千萬不要亂跑。”
“如果突發了什麽意外。”出于周全考慮,他囑咐道:
“你就趕緊往外跑,先不要管我們,确保自己安全後再報警。”
知道自己是個拖後腿的,保護好自己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幫助,邬荔沒再逞強,乖乖地應下:“好的,我會随機應變的。”
“不過你是要和他們打架嗎?”
她不是很放心,關切地問:“他們看起來很會打架的樣子,你能應對嗎?”
“放心。”少年眉眼舒展開來,唇邊彎起個淺淺的弧度:
“你同桌是練家子,幾個小喽啰還是不在話下。”
又想起什麽,陸京浔捏着一根眼鏡腿,将那副半框眼鏡從鼻梁上摘下來,平整放好,遞到邬荔手裏。
“同桌,麻煩你幫我保管一下。”
“好。”邬荔接過來,穩穩地托在掌心。
她擡頭看着少年展露出來的清隽鋒致的眉眼,峻挺的鼻尖,淩厲的下颚。不知為何,大腦有一瞬的放空。
兩人說話的間隙。
似乎是社會哥打架前的一種儀式感,對面輸出了不少國粹。
各種髒話出口成篇,帶着器官的侮辱性詞彙不要錢似的往外冒,聽着就讓人覺得胃部下垂。
但陸京浔絲毫不受影響。
叮囑完邬荔,他才不緊不慢地轉頭看向對方,面上神情寡淡,讓人猜不透他的真實情緒。
見陸京浔鐵了心要充當這個救美的英雄,紅黃兩毛徹底被惹毛了,也不客氣了。
“慫貨,我們說那麽多,你他媽屁都不敢放一個?現在還擱這裏打腫臉充胖子呢,識相的就趕緊讓開,不要逼我抽你啊。”
說着,紅毛走上前,上手就要推搡陸京浔。
面對這毫不掩飾惡意的舉動,陸京浔卻倏地笑了,但笑意并不抵達眼底,眼神發沉,像是一團化不開的墨。
紅毛手一頓。
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發怵了,他惱羞成怒:“笑屁啊,你有毛病吧?”
紅毛想要繼續動手。
但下一秒,衆人都來不及看清,陸京浔閃身到了紅毛後邊,鉗住他的雙手往後用力一扭,膝關節朝他的腹部一瞪,扣住他的四肢往下壓。
“咔噠”一聲,是關節被強制挪動的聲音,疼得紅毛龇牙咧嘴,差點沒把他打到就地嗝屁。
他嗷地一下叫出聲,附帶一句髒話:“我艹!!”
“罵得那麽猖狂,我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
陸京浔的嘴角牽起嘲諷的弧度,像是丢垃圾一樣将肢體扭曲的紅毛扔在一旁,拍了拍手,散漫地笑着:“也不過如此嘛。”
看着那蜷曲在地上不斷哀嚎的小跟班,黃毛頓覺臉上無光,眉頭擰成個中國結,神色陰沉,陰鸷,看着陸京浔的眼神也開始變得忌憚。
但這些年的作威作福,讓他對自己尤為自信。
即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把陸京浔看成掉書袋,也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會輸給這樣一個小白臉。
“有點本事,但還是不夠看。”黃毛兩只粗厚的手掌握成鐵拳,活動着膝關節,臉上橫肉抖了三抖,嗓音嘶啞又雄渾:
“怎麽,後面那小妹妹是你相好?那麽護着?”
陸京浔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語氣是難得的暴躁:“關你屁事。”
他這話就像是一道導火線,一聲令下,戰鼓催征。
黃毛徹底怒了:“你他媽不要給臉不要臉。”
“以為自己這樣很牛逼是嗎?等着,就算後邊那女的是你相好,她今天也得被我們玩。”
也不知道是被這句話裏哪些字眼戳到了,陸京浔下颚線緊繃,棱角銳利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下。
黃毛還在大放厥詞口出狂言:“裝得那麽小鳥依人楚楚可憐,誰知道私底下是不是浪得很,你是不是都已經試……”
下一秒,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戛然而止。
黑雲壓頂,面無表情的少年用力地揪住了他的衣領,裹挾着凜冽寒風的拳頭砸在了他腦袋上、臉t上、腮幫子上。
毫無章法,卻拳拳到肉。
不同于平時那幹淨招人的少年氣。
此刻的陸京浔,有種危險失控的侵略性。
一股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的架勢。
黃毛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狼狽地被陸京浔掼住衣領,動彈不得。
少年的拳頭劈頭蓋臉地往他臉上招呼,迅猛又疾,如同細細密密的摻雜了冰雹的雨點。
狠絕熟練,不帶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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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荔本以為會看到獵豹與鬣狗交戰的場景。
出乎意料的,竟然會是雄獅與喪家犬。
看着對方被碾壓得毫無招架之力,就像是個廢物脆皮,她緊張忐忑的情緒頓時散了大半。
一開始黃毛還死命掙紮,試圖掙脫禁锢。
陸京浔拎野豬似的勾着他的外套帽子,把他掄到了小巷子斑駁的牆面上,手掌抵住黃毛的下颌,強硬地往上擡。
“哦,忘了跟你介紹一下我的情況。我之前閑得沒事幹,練過幾年格鬥和散打。”
“還有,嘴巴放幹淨點。”
“別什麽髒話都往外冒,你以為自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嗎?知不知道尊重女性?”
屢次試圖還手都被陸京浔化解和制服,黃毛再不複之前的傲慢與狂妄。
他臉上火辣辣的,表情痛苦猙獰,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神,就像是見到了惡鬼羅剎一般,裏頭布滿了驚恐與畏懼。
他有些後悔了。
卻不是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慚愧,而是後悔自己看走了眼,踢到了一塊鐵板。
另外一頭,駱卓幾人正在跟職高那兩個男的交涉。
眼看着自家頭頭被碾壓,那兩個頭發顏色稍微正常的職高男想要沖過來幫忙。駱卓察覺到他們的意圖,便用力絆住其中一個更壯的,讓俞鳴和另一個男生牽扯住剩下那個。
給陸京浔創造了足夠的施展身手的時間與空間。
似乎是打累了,陸京浔如法炮制,松開揪住黃毛衣領的手,将他胡亂地扔到地上。
少年收放自如地站直身體,随意地扯了下衣角,依舊是一副寡淡的模樣,但氣勢懾人。
黃毛被他的模樣鎮住,壯碩的身體精疲力竭,癱軟成一大團。
陸京浔冷眼觑着他,言簡意赅:
“道歉。”
自鳴得意的小醜被打趴下。地上的男生頭發亂蓬蓬的,像是一團雜亂的黃色毛線,嘴角淤血,狼狽不堪。
聽到陸京浔開口,黃毛忍氣吞聲,打碎牙齒和血吞。
良久後,他終于從牙縫裏蹦出來一句,但聲音細若蚊蠅,一臉很不情願的模樣:“對……對不起。”
“不是跟我說。”
陸京浔轉頭看向後方,朝邬荔招了招手。
邬荔很快便走上前。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在陸京浔和地上黃毛身上打轉。沒有絲毫畏懼,反而還有些好奇。
陸京浔看了邬荔一眼,才不緊不慢地收回視線。
他居高臨下地睥睨着黃毛,聲音像是淬着一層寒霜,不帶任何感情:“重新道歉,給你真正需要道歉的人。聲音大點,你以為你在演默劇呢?”
“……”
黃毛心裏覺得日了狗了。
他咬緊牙關,只覺陸京浔欺人太甚。
讓他給一個小姑娘道歉,他一個橫行霸道的小混混的顏面擱哪裏放?!!
假如今天面對着的是尚存良知的正常人,陸京浔斷然不會以兵戎相見。
像眼前這種不懂得什麽叫尊重人并且以欺男霸女恃強淩弱為樂趣的社會渣滓惡鬼莽夫,你跟他講多少道理也沒有,到頭來也只會是白費口舌。
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
陸京浔瞧見黃毛那副誓死不從的模樣,冷着臉,剛想俯身将人拎起來。
倏忽間,身後傳來駱卓的大吼聲:
“快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