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孕

有孕

前院裏,雍王暫且按捺下胸中的擔憂、憤怒及後怕,冷靜下來,一邊摩挲着手裏的紫檀手串,一邊沉聲吩咐道:“章太醫,剛剛你說過的話,希望只有你我二人知曉,你可明白?”

“那……王妃那裏?”

章太醫抹着額頭的汗水,叫苦不疊,這算是什麽事兒!

王妃與王爺本是夫妻,可如今王妃與王爺關系冷淡,倒讓他這個中間人左右為難,這還牽涉到未來的小主子身上,真是難辦!倘若保全了倒好,若是其中一位有了半點差池,他的頸上頭顱豈不就不穩了?

“不必和王妃提起,”雍王面沉如水,眉頭緊皺。

他沉吟了片刻,又冷聲道:“罷了,你提醒她注意保胎,但不必讓她知曉她用藥的事情已被發現。”

“下去吧。”

待章太醫腳步蹒跚從前院書房走出,房間內又安靜下來。

雍王對半空輕喚:“十三。”

一道黑影迅速閃現,恭敬跪在了雍王身前。

“剛剛的話你都聽到了,派人盯着王妃,看她的藥從哪裏來的……然後,派個暗衛保住她和腹中胎兒。”

“諾。”

一旁的陳恭升有些猶豫,躊躇道:“爺,這事兒或許有些誤會,您是否要和王妃溝通……”

“不必了,”雍王面色鐵青,眸子裏閃過某種痛楚,熟悉的過往再次席卷而來,讓他有種暈眩感,他恨這種無力的感覺。

王妃懷的也是他的子嗣,他豈能不擔憂難過?但是,王妃這樣的手段着實讓他聯想起宮闱間的肮髒不堪、陰謀詭計,想起他早早逝世的母妃……

一時間,前院風聲鶴唳。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随着日光漸盛,天氣愈發炎熱,蘇棠心頭也是一片燥熱。

她赤着腳踩在木板鋪成的地面,屏風旁擺着兩盆盛滿冰的冰鑒,但仍然覺得熱氣蒸騰。

白芍心中納罕:“這才六月,外面的溫度雖熱,但屋內溫度尚且涼爽,主子這些時日一直叫喊着熱,今天都擺上兩盆冰塊了……不對!”

白芍聯想到這些日子主子好像一直沒有換洗,她腦海裏仿佛突然劈下一道閃電,表情變得喜悅和驚疑起來。

“主子,您該不會……”

“嗯?”

蘇棠望着白芍那古怪的表情,剎那間渾身一震。

不會吧!?是她想的那樣嗎?

“去請章太醫,記住,偷偷地,萬一不是,豈不尴尬,”蘇棠低聲交代着白芍。

白芍連連點頭,趕緊快步走出西小院,去請章太醫來看。

章太醫一把脈,果真是有了身孕,一個多月,雖脈象還不太清晰,但章太醫母家就是專門看婦科的,對脈象着實精通,十分肯定的告知蘇棠。

蘇棠聽了,立刻瞪大眼睛,沒想到她真的懷孕了!

白芍揉搓着手帕緊張不安了半天,聽到章太醫給了準信,立刻歡喜起來,又在章太醫的囑咐下趕緊撤掉屋裏擺放的冰盆,移到外間。

待太醫走好,又好聲叮囑主子,千萬不能再赤腳下地,這多傷身體,平日裏的冰飲子、雪花酪也不能再吃了……

在白芍的絮叨聲中,蘇棠一頭紮進了被褥,她如今心魄俱震。

天哪,雖然安慰白芍時說得動聽,設想得也很好,但當她真的有孕,這種感覺真是微妙複雜,難以言喻!

章太醫剛走不一會兒,一抹冷峻的身影就匆匆出現在了西小院。

雍王不待丫鬟們通報,便徑直走了進去,直奔西廂房。

他在前院聽到章太醫驚喜來報蘇棠有孕的消息,瞬間心情大好,一直以來他都想和蘇棠有一個孩子,如今終于實現,他心裏無比喜悅,又擔心蘇棠的身體,所以趕忙來看她。

白芍剛想要行禮,便被他揮退了下去。

走t進廂房,望見那個仿佛鴕鳥般紮進被窩的女人,雍王訝然失笑,他放輕腳步,慢慢靠近,怕驚擾到蘇棠。

蘇棠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身子蛄蛹了一下,還是沒有擡起頭來,她還沒有做好面對男人、面對孩子的準備……

“棠棠,別把自己憋壞了,快出來,”雍王輕輕拉開蓋在她頭上的被褥,如同哄小孩兒般哄着她。

被褥掀開,蘇棠臉色潮紅如嬌豔地海棠,額頭滲出細汗,眼角通紅、微微濕潤,看得男人心口有幾分緊繃。

“棠棠,為何要哭?”雍王關切問道,他心中充滿不解。

來之前,他設想過很多見面時的場景,無一不充滿歡樂,但此時,蘇棠脆弱的表情卻讓他瞬間從喜悅中脫離出來,眼底閃過一縷疑惑與複雜之色。

蘇棠沒有言語,只是可憐巴巴地将自己窩進雍王的懷裏。

輕嗅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她滿臉委屈地說道:“人家還沒做好準備,萬一…我養不好他怎麽辦?”

她輕聲抽泣,如梨花帶雨,雍王聽得呆愣住了,低首去看她,眼裏寫着好笑又心疼。

“你就為這個哭?”他的聲音磁性而溫和,反倒讓嬌氣的她扶杆子往上爬。

“這還不夠嗎?”蘇棠表情一正,嘴裏吐出一連串超前而無解的設想:“萬一我沒有教好他,他闖禍了怎麽辦?或者他受傷了怎麽辦?要是他不滿意我這個娘親怎麽辦…”

她生活在和平年代,看過聽過太多教育失敗的案例,現代教育理論如此發達,千萬家庭尚且養育不好一個娃,更何況是身處這樣危險的皇家呢!

她擔心又可憐地擡頭望向雍王,似乎想向他尋求一份保障,神情惴惴不安。

男人心底充滿憐惜,只得拿起一旁的絲帕,輕柔為她擦去臉頰的淚水,又在她耳畔低聲安慰道:“這有何難,有我在,孩子生下來我自會好好教養,你何必這樣為難自己,這才一個月,你都能把自己給弄哭,我哪裏還敢指望你來管教孩子?”

蘇棠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什麽?這是在安慰她嗎,這是在貶低她吧!

她氣急敗壞地抹掉眼角的淚水,從雍王懷裏掙紮着坐起,據理力争道:“爺這是看不起誰呢,我這般美貌,又腹有詩書,能當我的孩子他不知該多幸運!我會好好帶孩子的,就是…”

蘇棠猶豫一陣兒,氣勢弱了下來,她揉搓着手裏的帕子:“…我就是心裏有些不安。”

雍王擁住她的肩膀,毋庸置疑道:“不必不安,有爺在,自會照顧好你和孩子。”

“聽話,好好照顧自己…”

雍王前些時日剛因王妃腹中胎兒用藥的事情生氣,又擔憂王妃母子二人。

乍聞得蘇棠有孕,他一時間心情大好,近日的煩惱苦悶轉瞬煙消雲散,令他身邊貼身侍候的陳恭升也放松不少。

此時蘇棠有孕的消息如疾風一般迅速傳了出去,又聞得王爺在西小院陪了蘇棠一下午,不知有多少人背地裏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正院裏,用着燕窩的王妃将面前的青瓷碗一把推開,憤恨道:“這個蘇氏,真會趕時機!爺就是被她那張狐媚子臉給迷惑住了!”

桂嬷嬷連忙上前拿起桌案邊的瓷碗,遞給一旁的珍珠,讓她趕緊撤下,生怕主子弄傷自己。

聽王妃這樣說,桂嬷嬷忙安慰道:“主子,您才是正妃,才是王府的女主人,您生下的才是正兒八經的皇嗣,她們只不過是王爺眼裏一時的玩意罷了…您忘了,老爺的後院當初不也是莺莺燕燕,可後來呢?”

聞言,王妃迅速鎮定下來,神情變得舒展起來,“這倒也是,父親後院這麽多侍妾,可站到最後的,不還是我母親!我且等着,還不知她那肚子能不能挺到最後呢!”

想到後院只生了女兒的李氏和那同樣懷孕的王氏,王妃輕蔑一笑,對蘇棠能否順利生下這孩子不抱有希望。

卻殊不知,雍王此時已緊急加派了人手,一方面為了蘇棠的不安,一方面,也為了他心底對蘇棠的幾分偏寵與在意…

雍王是皇帝四子,母妃雲妃出身不高,早年因面容姣好得一時之寵愛,只可惜皇帝晚年喜愛上了骊族獻上的麗妃,一心想把麗妃所生的小兒子立為太子。

這些年,雍王雖避出京城,來到這荒遠邊關,但他所遭受的明槍暗箭、刺殺投毒并不少,所以他暗地裏培養了一批武功高強、忠心耿耿的死士,只聽命于他。

雍王明面上派了一個柳嬷嬷、一個名為張春來的小太監到蘇棠身邊,暗地裏則命兩名暗衛交替守着西小院,可謂是護得緊密嚴實,滴水不漏。

柳嬷嬷本是雍王母妃身邊的侍女,精通醫術,辦事穩妥,且是看着雍王長大的,他自是信賴。

柳嬷嬷來西小院前,雍王特意把她請來身邊,仔細交代一番。

柳嬷嬷長期浸潤在皇宮這等地方,對宮廷陰謀十分清楚,對這雍王心意更是看得明白。

雖不知這蘇侍妾将來能走多遠,但沖着此時王爺對她的這番關照,柳嬷嬷就不能輕忽。

雍王不是薄情之人,同樣懷有子嗣的王侍妾身邊也派了人守着。

王妃的行事給他敲了警鐘,畢竟人都有私心,又身處皇家,哪怕自己後院人不多,也能掀起層層波瀾。

假若王妃出事,京城的目光也必然重新盯上自己,稍有不注意,便會令自己多年經營毀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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