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歡喜
歡喜
夏日午後煩悶,宋思廉為雍王客卿,書房內雖常布置有冰盆,但白日裏他在屋內仍時常覺得煩躁不安。
而這雍王書房中卻是極為涼爽惬意,他逐漸地察覺到,不僅僅是空間周圍放置了幾個冰盆的緣故。
二人的談話接近了尾聲,宋思廉心內有了些許思量,遂也有心思開始環顧這書房環境,他驚訝地發現,這前院書房布置得與之前所見有了很大差別。
只見王爺座位前方,厚重沉穩的紫檀桌面上,擺放着一個光滑細膩的白瓷缸,約莫一尺高,缸口露出荷花三兩只,或含苞待放,或搖搖欲墜,伴有荷葉四五片,綠意濃濃。
讓人一眼便心生喜愛、把玩之意。
宋思廉尚不知曉詳情,若他走近細看,便能驚訝地發現,原來缸內不僅有這粉花綠葉,還有三兩只橘黃、赤色的小魚兒在裏面歡快地玩耍。
書房臨窗的角落裏也多了一個約莫五尺高的花架,上面擺放着幾盆清秀俊雅的蘭草,夏日愈顯得清涼。
最出奇的是,雍王的書架上竟多了半架子的游記與話本,還有一沓高高摞起的、市面所能買到的蒙學書籍,怕是都在這裏了。
宋思廉心內莞爾,沒想到雍王竟也是性情中人,這游記與話本可不像是他往日會讀的書,怕是為那位受寵的侍妾準備的吧!
想到前些時日有所耳聞的那首“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解決了雍州城饑寒問題的火炕、溫室,還有幾位同僚私下議論紛紛的王爺對其的種種偏愛舉動,宋思廉心中有了判斷。
他的目光掃視過書架上的那些閑雜書籍,望向雍王的眼裏就多了一抹促狹之色,雖沒做聲,但雍王一眼就看出了他臉上的調侃之意。
“咳,你該退下了,”雍王一貫冷清的臉上閃過一抹澀意。
宋思廉淡笑不語,應聲恭敬退下。
只是腦海裏對這能撩動萬年冰山的蘇侍妾産生了綿綿不斷、滔滔不絕的敬意。
這可是一向不重兒女情長的雍王,從不親近每一個接近他的女子,但偏偏對這蘇氏,眼見着是心生歡喜呀!
而這蘇氏,宋思廉仔細琢磨一番,覺得确是個與雍王極般配的女子。
所見所聞,所思所想,皆非同尋常閨閣家女兒,t眼界超脫,智慧、才華哪怕是男子也少有能及得上的。
身份嘛,雖略低了些,但也總比那西北的蠻夷強上許多。當今聖上寵愛的麗妃,當年不也僅是骊族進獻上來的“貢品”嗎,可如今再看,怕已是成為全天下最榮耀的女子。
可見,女子最終的榮寵還是取決于上位者啊!
他觀這蘇氏,未來當不尋常。
*
且不說這頭,雍王的卿士僅憑借這書房布置,內心便生起諸多揣測,另一端的蘇棠,卻正饒有興致地跟着白芷,做起了手工針線。
西小院的廳堂裏,日光西斜,照得滿屋金黃。
窗臺旁,蘇棠手拿針線,端坐在繡架前,小心翼翼地對付着手底的繡繃。
一針一線,專心致志,看起來很是像回事,頗有古代閨閣家女子淑雅賢惠的氣質。
但走近了觀望,打眼一瞧,便會讓人噗嗤一笑,再進而懷疑,這是繡得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走進門怕打擾到她的雍王,此時臉上便挂滿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古怪極了。
“似馬非馬,似鳥非禽,似天鵝又非天鵝……嗯,棠棠這繡得怕是天上所見,地上全無得神獸吧!”
雍王忍不住出聲,一時間驚到了埋頭抽針的蘇棠,她霍地擡頭,凝望向那個站在她身後的俊朗男子。
夏日炎炎,但男人仍衣着嚴實,此時一路走來,額上不免有了些許汗珠。
蘇棠顧不上還嘴,忙喚白果拿來帕子。
而後她輕緩起身,接過微濕的涼帕子為他體貼擦去面上、額頭,還有脖子裏的細汗。
她的手指白皙修長,貼近男人銅色的皮膚,流露出幾分說不出的誘惑。
雍王忍不住捏住了蘇棠柔嫩的手指,拾起那塊帕子,自己大力擦拭起來。
而後,他将帕子扔給了一旁候着的白果,命她們都退了下去。
此時,日光尚且明媚,但秦靖川卻心內澎湃。京中傳來的消息讓他不安感受到威脅的同時,卻也讓他看到更多的希望……
輕輕地摟住面前極合他心意的女子,不顧青天白日,不顧她羞澀的推搡,雍王一手握住她的細腰,一手擡起面前女子的下颌,紅潤的唇瓣嬌豔欲滴,誘人深入。
細細密密的吻落在了蘇棠的唇邊、臉頰、脖頸、耳畔,男人的臉上此時不複平靜,寫滿與傾注着對面前女人的喜歡、憐惜。
他的胸膛牢固而寬廣,将蘇棠緊緊箍在其中,動彈不得,只能被動接受男人此時的激動與流連。
半晌,男人才松開面前被吻得面紅耳赤、眸中水光漣漣的女子。
蘇棠揮舞着小拳頭,帶着幾分撒嬌又氣鼓鼓地捶向男人的胸口,男人倒是沒有半點反應,笑意吟吟地望着她,倒是她把自己的手給弄疼了。
“哼,就知道欺負我~”蘇棠扭過身去,作勢不理他。
雍王乖覺,自知自己剛剛的舉動有些唐突,遂忙讨好道:“棠棠,你不是說要給肚子裏的孩子胎教嗎?”
“嗯,所以呢?”
“看這些是什麽?”
雍王忙領着蘇棠來到桌案前,看那一堆命陳恭升尋摸來的蒙學讀物,有《三字經》《千字文》《增廣賢文》……其間,還夾雜着幾本帶着圖畫的故事書。
蘇棠忍不住好奇,翻開來看,這不就是小時候的連環畫嗎,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書頁是黑白的,僅有素描,不飾彩繪。
倒是故事蠻有意思的。
蘇棠随手翻過,看得津津有味,一時間,竟忘了與雍王計較剛才的唐突之舉,男人見狀,嘴角微揚,耐心等待她翻完手裏的書籍。
“怎麽樣,可算是将功補過了?”
“還成吧!”
蘇棠笑嘻嘻的點頭,這男人還是很在意她的,前兩日剛和他說完想要一些适合給孩子啓蒙的書籍,男人就備下了,這點還是很值得表揚的。
但是,想到剛進門時男人的那句調侃之語,蘇棠不由心生一計。
原本,這個刺繡她是打算練手的,畢竟作為新時代的年輕女性,對于針線活她是一竅不通的,她打算做得好一些,再為腹中孩子和男人做些衣飾。
但現在嘛,她必要男人收下這份代表着她心意的“禮物”!
“剛剛爺進門時說些什麽,似馬非馬,似鳥非鳥,啊,還有什麽天上有,地上無的神獸,既然爺如此喜歡妾的手藝,那麽這份驚喜就送給爺好了,這可是妾身親手繡得第一份繡品,滿滿寄予着妾的心意!”
蘇棠輕啓唇齒,望向男人的眼神滿是純粹的愛意與敬慕。
一時間,雍王竟是不知她的話是在諷刺反擊自己剛才的那些調侃,還是單純為愛慕自己獻上的富有意義的禮物了。
對上那雙似乎蘊滿星河的眸子,雍王不由愣愣點頭應聲,“……既是如此,那就謝謝棠棠了。”
“為爺所做,豈敢承言謝字,那等做好,妾便親自送去給爺。”
蘇棠嘴角笑得如同狐貍一般,嘿嘿,她非要男人把這繡品好好安置起來,如此也不枉費她這一番心意呀!
見狀,雍王不由用手扶額,心內嘆息一聲,這小女人,如今被寵得大膽起來,他不過說她兩句,便惹來這番“麻煩”。
“天色不早了,爺可要留下用膳?”
蘇棠輕暼向屋外,此時已近酉時,但天光仍舊大亮,忙碌了半個時辰,她也餓了。
見她捂着肚子,男人便知她這是腹中餓了,如今她是雙身子,确實需要多吃點,遂忙喚人傳膳。
白芍應聲進來,知道主子近來餓得快,小廚房早已有所準備。
今晚主食她點了春卷,烤鴨,和幾份清爽的涼拌菜,正适合夏日來吃,不至于過于油膩。
兩人淨手完畢,飯菜便已送了上來。
正中擺着剛新鮮出爐的誘人烤鴨與柔韌現蒸的餅皮,搭配着地裏剛采摘的綠黃瓜絲,切成絲的蔥段、調制好的醬料,蘇棠吃得食指大動,雍王也是吃個不停,一連卷了十來張,兩人一起幹掉了一只烤鴨。
間奏中,蘇棠就了幾口熬得粘稠的小米粥,瞬間覺得胃裏熨帖極了。
一頓飯畢,兩人都發了一些熱汗,身心舒暢,滿足不已。
雍王命人撤去盤碟,而後便牽着蘇棠走出廳堂,去院子裏散步。
此時的院子,早已被蘇棠布置得玲珑有致,雅俗共賞。
院落西側擺放着幾口大缸,盛滿荷花蓮葉,輕風吹來,如同舞女的裙擺。
東面角落裏種着的一棵大楊樹下,搭着一只秋千,正随風微微搖晃。
旁邊的空地上搭着葡萄架,上面正結着一些青色的葡萄果,看那色澤大小,怕是還要有些時間才能入口。
中間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樹蔭下安置着一個圓石桌和幾張石凳,旁邊還擺放着一把躺椅。
蘇棠與雍王在院裏漫步,晚風輕拂,雖帶着夏天的火力,卻也有幾分小小的惬意。
“聽說棠棠近日早晨都會晨練?”
這個詞還是蘇棠說給身邊的丫鬟聽得,不知怎的,雍王竟也知曉了。
“對呀,妾的身體健康,孩子也才能平安生産,妾身覺得早晨起來散散步就挺健康的。”
聞言,雍王點點頭,表示贊許:“我的孩子,自是要身體健康,能文允武,你做得很好!”
“太醫說還要幾個月,才能感受到孩子的動靜,也不知孩子是淘氣一些,還是聽話一些,”一邊說着,蘇棠的臉上不由露出一抹屬于女性獨有的柔情。
“不管孩子性情如何,棠棠生的,我都喜歡,”雍王認真道。
雖然他希望棠棠肚子裏的是個男孩,這樣他才能更有理由晉升她為側妃。
但如果是個女孩,像棠棠一般性子可愛,明麗動人,他覺得,也十分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