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辣椒

辣椒

“再拿兩瓶四月份新制的青梅酒、兩壇張媽拿手的酸腌菜, 還有剛說起的火鍋底料,冬日裏嚴寒,吃鍋子用這些最好, 吃完熱乎乎的。”

那火鍋底料是添加了辣椒和牛油的,其中的辣椒可來之不易。

之前雍王送給她兩個商鋪, 一個被她用來收集各色農作物, 不拘是本土的,還是異域的,盆栽或者種子皆可。恰巧就在裏面發現了一盆當作盆栽送來的紅辣椒,令她欣喜若狂。

辣椒粉、辣椒醬、泡椒;辣子雞丁、牛肉粉、酸菜魚、火鍋串串…想到這些蘇棠都要流口水了。

蘇棠扳着手指頭繼續清點着家當,心裏嘆道自己還是太窮酸了些,竟沒什麽好東西再送爺了, 這也太不符合她前世‘囤貨達人’的身份了。

她可是自上學起就沒餓過肚子的人, 永遠能神奇地從她的抽屜裏扒拉出零食。上班以後,同事也愛尋她座位上找東西吃的……

看來她還要繼續努力才是!

她還想要再扒拉出什麽物品相送,這時柳嬷嬷有些哭笑不得了,自家主子與王爺感情好固然不假,但也不必這樣搜刮家底。

她忙上前勸阻道:“主子, 爺快要回來了,您到時候盡管送上,此時路程遠, 路上颠簸, 這些易碎的物件還是暫且留着吧。”

聽完,蘇棠這才腦門退了熱, 反應過來, 怕是還有一兩個月他就回來了,自己這時送去太多物品怕是也用不上了。

遂道:“白芷, 你将這青梅酒收起。白果,你将其他的物品打包好送到前院去。”

這時,白芍試探着問道:“主子,您可要寫封回信?”

蘇棠有些躊躇,想想男人此時的複雜心情,覺得自己千言萬語也什麽意義,但是,作為一個深愛他的女人,她此時應該寫信安撫他才是,遂點點頭:“那便寫上一封。”

她提筆在淺黃色的紙上寫着:“日日思君不見君,但願君心似我心。”

又在紙上畫了一顆紅棗和一個憨頭憨腦的小烏龜,待墨跡幹透,便仔細封好,令白果一并拿給陳恭升。

待白果離去,蘇棠陷入到了一股奇特的情緒裏。

有些牽挂,有些擔憂,心裏像扯着一根細細的風筝線一般糾着,不疼,卻也不是毫無知覺的,這種微妙的感情體驗難以言喻。

她的心緒有些紛亂,卻也不是難過,任由思緒飄飛,卻又不知具體在想着什麽。

等她清醒過來時,屋子已經完全安靜下來,唯餘屏風外的炭盆裏火焰燃燒發出的輕微‘簌簌’聲。

見她發完呆,一旁候着的白芍忙用青瓷杯倒了一杯溫熱的白開水遞上去。

蘇棠一飲而盡,輕笑着對關切望向她的白芍道:“白芍,今晚我們點個鴨湯火鍋吧,要些羊肉卷、豆腐、魚丸、蘑菇和小白菜,還有別的新鮮菜也上些來……”

蘇棠抿嘴,眼睛裏亮晶晶的:“要兩碟醬料,芝麻醬,蒜蓉醬;再讓張廚娘擀一份鮮面條,面要韌一點、半指寬的,不要太細,不然吃着沒有味道。”

待白芍出去後,她站起身在屋內走了幾圈,拉伸了一下身子。

此時閑心又起,于是來到屏風右側的桌案前,翻出一張前朝書法大家顧玄之的字帖來臨。

見狀,白芷忙上前來想要為她鋪好宣紙,被她擺手拒絕了。

蘇棠喜歡親自動手整理桌案,從梳理紙張、挑選毛筆到滴水研墨、提筆揮毫,每一步她都在認真感受着、享受着其間的趣味。

一筆一畫,起心動念,筆勢如山峰,腕轉如流水,山水之間,自有廣闊的天地,任她自在遨游。

字帖描了二分之一的內容,大約過去了兩刻鐘,柳嬷嬷便上前勸她歇息,蘇棠是個聽勸的人,落筆寫完手下的這個字,便停住了。

她輕緩直起身,站在黃花梨木的桌案前一邊撫摸自己微挺的肚子,一邊嘴裏念念有詞:“寶貝,你看娘親寫的字,是不是很飄逸灑脫,秀麗靈動?告訴你哦,有我這樣的娘親,你都要偷着樂的……”

她說着說着,把自己和一旁的丫鬟們都逗樂了,幾人“哈哈”笑開來。

柳嬷嬷捂嘴輕笑,“有您這樣的娘親,小主子出生了,定會歡喜極了!”

是啊,主子受爺寵愛,性格通達,美貌、才華、氣質才華又俱是上乘,小主子遇上這樣的親娘,是極幸運的。

再想到如今拘禁在靜心院的王侍妾和她那被李貴妾抱養的倒黴孩子,柳嬷t嬷覺得,那孩子可真是可憐。

難以長大成人不說,焉知王妃會不會懷恨在心?遇上那樣一個不知好歹的親娘,不僅自己身體遭了殃,以後便是長大了也禍患無窮啊!

冬日裏天黑得極早,約莫申時末,屋裏的光線便漸漸暗了下來。

白果為炭盆裏加了幾塊銀霜炭,又小心撥去碳灰端了出去。

約莫酉時初,張媽便小心提着一個雙耳湯鍋過來,後面跟着一個端碳爐的小太監小喜子、一個端菜的小太監小福子一同進了屋子。

他們約莫十五六歲大,小喜子略瘦弱些,人卻很機靈,見到白芍、白芷她們就叫姐姐,叫得極親熱。小福子微胖木讷些,卻很老實能幹,吩咐下去的活從不偷懶。

他們都是蘇棠進府後府裏安排的,平日就在西小院做些打掃院子、守門的活計,有時候也做些端菜的雜活。

張媽剛一進屋,蘇棠便聞見了一股濃郁的老鴨湯炖煮的香味,一眼望去,湯色白潤,熱氣騰騰的,讓人不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小喜子把碳爐支在桌子上,上面放上銅網架,而後張媽小心翼翼地将湯鍋架在上面,再把一盤盤新鮮肉卷、各色時蔬擺在湯鍋旁邊,最後将幾碟醬料也拿出來擺上。

待幾人退去,整個廳堂已充斥着撲鼻的鴨湯香味,美味誘人。

蘇棠忙招呼丫鬟們和柳嬷嬷一同坐下,這火鍋還是人多吃起來才熱鬧。

幾人與蘇棠相處久了,知道這是一個性子寬和、心地柔軟的主子,遂也不再推脫,跟着一同坐下。

蘇棠懷孕喝不了酒,但她還是讓白果取來了一瓶青梅酒,讓柳嬷嬷和幾個小丫鬟們淺酌一二。

難得雍王不在府中,王妃剛剛産子還在坐月子,也顧不上看管她這裏,索性趁機讓大家放松一下。這些日子王妃與王侍妾接連産子,西小院的安寧也多虧了衆人的守衛看護。

她以水代酒,舉杯與丫鬟們和柳嬷嬷同飲,又涮了許多青菜,蘸着芝麻醬吃。羊肉雖可口但易上火,她只夾了兩片薄薄的羊肉卷過了嘴瘾,不敢多吃。

于是,這桌子上大半的肉菜倒進了丫鬟們的肚子裏,蘇棠反倒吃了許多素菜。

知道自家主子愛吃肉食,吃到最後,幾人都有些心疼她了。

柳嬷嬷憐惜道:“主子也是辛苦,等月子坐完,您想吃什麽便吃什麽。”

“是啊是啊,沒想到懷孕了,竟有這般多禁忌。”白芍感慨不已,她從前哪裏知道這些個食物宜忌,花草有毒的,都是主子懷孕後她跟在柳嬷嬷身邊才學到的。

白果喝了幾杯青梅酒,酒勁上來便有些醉了,朦胧道:“面前怎麽有好幾個主子……不行,我看不清了……”

說完,倒頭就昏了過去,倒把身邊的白芷吓一大跳,忙去察看她怎麽樣了。

見她無事,桌子上的幾人你瞅我,我瞅你,主仆都笑開了。

用罷晚飯,白芷和柳嬷嬷一起把白果扶進了下人房裏讓她舒服地躺着,白芷為她褪去外衣,又端來一盆溫水體貼地為她擦洗了通紅的面容。

白芍則扶着蘇棠先去換衣間洗漱,然後喚來小太監們收拾桌子,把窗戶推開一道縫來散氣。

此時,窗外一輪弦月高挂,深藍的天空看起來神秘莫測。

西小院一片靜谧祥和,邊境也呈現出一片月夜孤寒之境。

黃沙漫漫,星辰點點,守衛邊關的戍士們在冷風中筆直地站着。

帳中大部分将士都已入睡,唯主賬裏燈火通明,雍王與他的軍師宋思廉,大将孟起、副将袁淵談論着戰事。

宋思廉自他開府後便跟着他,無論是京中事宜還是邊境戰事都跟随他身側,出謀劃策,助力良多,可謂是他的左膀右臂。

大将孟起,個頭魁梧,臂力驚人,使得一杆紅纓槍出神入化,翻江倒海,從未打過敗仗。這是雍王親自從軍中數萬人中挑選出的猛士,堪稱以一敵百。

副将袁淵比較特殊,他是雍王妃的父親安定侯蕭穆推薦來的人才。

據說他本是武舉出身,自小家裏便做主給他養了一個童養媳,他中舉後,沈妃的父親沈相看上了他,想要将小女兒許配給他,被拒絕後不久,他便丢了官職。

蕭穆聽說過他,便寫了一封信舉薦他到雍王身邊。此人清瘦俊雅,看似弱不經風,實則武力高強,家裏世習武術、兵法,拳腳刀劍都會使。在戰場上,常常能出奇制勝,攻敵不備。

深夜他們齊聚在雍王帳中,所商量的自然不是小事。

白日裏,羌族的首領鄂爾汗派了一名使者來到軍營,還帶了一封鄂爾汗親手寫的密信,信中道想要與雍王和解,并想要達成一項合作。

“鄂爾汗狼子野心,他的部落實力并不強,若不是想要用它來牽制夷族和骊族,豈會容它這般隔三差五騷擾我邊城百姓!他提的合作,我們堅決不能答應!”孟起想到近來羌族的那些小動作,心底就來氣。

那些小螞蟻就跟縮頭烏龜似的,打打躲躲,殺也殺不盡,就在眼皮子底下蹦跶。

唉,真是難為死他了!

“此言不假,但……或許這也是一個良機呢!”

袁淵眼中精光一閃,“若是沒猜錯的話,這羌族此時提合作,定是有有求于我們的地方,他們部族的實力雖比不上夷、骊兩族,但也是這蠻荒西北前三的大部落,我們或許可以以此撬開一個缺口。”

“缺口?”

其餘幾人若有所思,雍王的眼眸深沉如淵,他揉了揉眉心,再度将目光投向帳中挂着的那幅大慶疆域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