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處理
處理
不出所料, 王侍妾的孩子看上去就不康健,不僅比王妃的孩子小上一圈,嘴唇和臉色泛着烏青, 半個額頭也是青紫,一小半甚至凹陷下去。
小嬰兒正躺在包裹緊實地被褥裏“嗚嗚”地哭着, 如同可憐的小貓崽一般, 氣息微弱,聲音聽起來也極為痛苦。
只瞥了一眼,陳恭升便不忍再看,他細細記下此刻孩子的樣子,好回去向王爺交代,但心內卻嘆息道, 這王氏可真是作孽!好好的貴人不當, 做出這般要命的勾當,也難怪王爺這麽吩咐。
陳恭升沖着跟在身後的小太監道:“來人,将小阿哥帶去李貴妾的屋子,桂嬷嬷,勞煩您去一趟, 将小阿哥好好安置了。”
桂嬷嬷臉上浮現一抹憐憫、痛恨之色,果斷應下,令幾個丫鬟小心收拾妥當, 裹着包袱, 再讓奶默默小心抱着小阿哥,一路送到了隔壁李貴妾的屋子。
說明來意後, 李貴妾對着這燙手山芋, 眼中浮現出一抹無可奈何的情狀,嘆道:“這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只我擔心照顧不妥當……”
她是不想接這茬的,這孩子有這樣一個親娘在,身體還孱弱,看上去就命途多舛,若是受了半點風寒怕是就要大病一場,當場小命就沒了。
卻又因王爺的命令只好暫時接手,仔細安排下去。
這一邊,見小阿哥被抱走,陳恭升眼裏閃過一抹狠辣之色,厲聲道:“來兩個人,将王侍妾擡出去,好生送到靜心院修養,不要讓人打攪了。”
此話一出,屋子裏的丫鬟婆子們立刻跪倒在地,嗚嗚地哭喊着,不敢阻攔,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陳恭升指了指癱軟在地的紅兒,吩咐道:“主子落難,下人要忠心,你去陪着些,照看好你家主子……”
紅兒身體愈發癱軟,她哭喊着掙紮:“不是奴婢的錯,是主子昏了頭,求公公開恩啊……”
陳恭升表情立時一變,對左右冷聲道:“還愣着做什麽,封住嘴擡下去!”
左右跟着的太監忙掏出一塊髒抹布,往她嘴裏一塞,架起紅兒就往院外拖去。
剩下的下人們不敢再發出聲響,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陳恭升搖頭嘆息:“主子仁厚,來人,送他們去莊子上。”
聽到這話,知道自己有了活路,餘下的人忙磕頭道謝。
至此,這場禍事才算暫時了結。
把王侍妾安排到了靜心院,又令侍衛們嚴加看管,陳恭升完成了王爺交代的重任,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又匆匆回到前院,找到陳嬷嬷,開了王爺的私庫,尋了珍藏的首飾、南方時興的絲綢布料、東海打撈的珊瑚……流水般送往正院,這畢竟是王爺的嫡長子,王爺豈能不樂。
又加之,王妃之父蕭穆将軍不論在朝堂還是邊疆都給予王爺極大的助力,所以王爺早在回來前就交代了,要開了私庫,為王妃與嫡長子送上豐厚的獎賞。
雍王妃這下子位子是固若金湯了,若是他日,這孩子就是王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了!
雖這樣想着,陳恭升摸了摸懷裏的密信,心裏又有幾分不确定了。
這些事情辦妥,他令陳嬷嬷備上些王爺冬天穿的厚衣物、靴子、紙張文房等日常用品,而自己則一溜煙往西小院走去。
他回來的消息早已傳遍整個王府,王侍妾和她的貼身丫鬟被太監架着送進了靜心院,小阿哥被抱到了李貴妾的院子……種種安排令王府衆人都警醒起來,氣氛嚴肅。
下人們老實地守着院子,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擅離職守,相互也不敢交談,就怕正撞在虎口。
陳恭升一路順利到達西小院,進了院門,白芷便連忙迎上來招呼:“陳公公,一路辛苦了,快請進來歇歇腳。”
這邊,白果已快速進屋通報,蘇棠正端着一碗雪梨銀耳湯小口地喝着,這些時日躺在暖炕上,她覺得有些體熱心燥,不好用藥,便煮了這雪梨銀耳湯來喝,滋潤平和。
聞聲她有些驚訝,忙擦了擦嘴,令白芍将碗先撤去,見身上衣物還算合适,便令白果帶陳恭升進來。
屋內溫暖如春,廳堂左側的花架前插着一瓶臘梅,正散發清幽的香氣,雖是嚴寒冬季,卻仿佛置身春日,呼吸間都是花香。
陳恭升一進屋便覺渾身舒服極了,心裏不得不佩服,這蘇侍妾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不管怎麽樣的情況下,都能把生活安排地妥妥帖帖,也怪不得爺愛來她屋子。
陳恭升一進屋便向蘇棠跪下請安:“請蘇主子安。”
“快起,陳公公多禮了,”蘇棠忙身體前傾,用甜美地聲音喚他起來,而後輕笑着問道:“不知陳公公此時過來是有何意?”
“王爺令奴才帶來一封信給蘇主子,道您一見便知。”
“哦?”蘇棠微怔,望着那封白芍遞來的信件,眼前有些恍惚,他離去兩個月了,這陣子府裏又發生了這麽多事,王妃與王侍妾一同産子,她本以為他或許已忘卻她了,或顧不上念着她,卻沒想到……
不由地,她的心裏泛起陣陣漣漪,臉頰似染上點點粉色,也不知他究竟會給她寫了什麽內容……
她輕輕撕開這封千裏遠寄的信封,取出裏面的紙張,薄薄幾張,看似輕飄飄的,可放在此時的情境下,又這般地有分量。
信中寫得極簡單:“棠棠:我一切安好,勿念。府中近日事務繁雜,切勿挂心,安心養胎,我定如約而歸。——秦靖川。”
雍王得知王府發生的事情後,念着她尚未生産,擔憂她會受驚,所以提筆寫下這封信,既是寬慰、安撫,又傳達了自己的思念與守諾之意。
這番心思,蘇棠又豈會看不出,她本就聰慧,讀後只t覺渾身生出一股淡淡的暖流,溫潤有力。
只是一份報平安的信,卻讓蘇棠在這個戰火紛飛、車馬慢的年代着實體會到了一種紙短情長的感覺,這封信宛若涓涓細流流淌進她溫熱的心膛。
周圍人都看到了蘇棠的神情變化,從期待、茫然到溫柔、喜悅,她的眉梢更加舒展,臉龐似乎也變得格外紅潤。
“白芍,賞陳公公,辛苦您跑這一趟,”蘇棠喚着一旁的白芍。
白芍忙從袖中掏出一個青蓮色荷包遞上,裏面塞着一粒金花生,是蘇棠年節将至專門吩咐丫鬟們定制的。
除了金花生形狀的,還有梅花、海棠花、小花生、小玉米…形狀各異,最是喜慶可愛。
陳恭升接過那素色荷包,也不見外,掏出裏面的小疙瘩,就看見一個小巧的金花生靜靜地躺在掌心,不由地發出“呀”的一聲。
這金花生黃燦燦的,甚是玲珑,他在別處從沒見過的,就知這定是蘇侍妾的主意。
他眉眼歡喜道:“謝過蘇主子,蘇主子真是好巧妙的心思。”
“陳公公過獎了,還要辛苦您守在王爺身邊照顧爺呢,不知爺打算何時歸來?”
“這個……”陳恭升猶豫幾秒,他清楚蘇侍妾在王爺心中的分量,便也不推脫,開口道:“怕是還要一個多月,近日西邊的羌族派兵騷擾邊境,王爺忙于征戰,但奴才回來前局勢已經穩定下來了,現在只要安排好守衛,王爺便可返回雍州。”
“羌族,可是與骊族相鄰的族落?”蘇棠知道骊族似是與大慶朝交好,現今皇帝的寵妃麗妃便是骊族獻上的美人,但對這羌族并不了解。
“正是,羌族實力弱,只是時不時騷擾沿邊百姓,并不敢直接與我們大慶挑起戰争。”
“那便好,王爺在邊境可缺些什麽?”蘇棠關心問道。
陳恭升想了想道:“……邊疆雖苦寒,但王爺與将士們衣食溫飽,不缺什麽,就是您上次做的那叫做‘雞精’的東西,不知是否還有?”
“上次王爺打了勝仗,為了犒賞将士們大擺宴席,用那雞精煮了大鍋的肉湯,全軍上下每人都分到了一碗,那真是香飄十裏,叫人惦念不已,喝完士卒們都舔着嘴唇,滿口稱贊這是‘神仙湯’。”
蘇棠笑得捂着肚子“哎喲”一聲,丫鬟們聽了也“撲哧”一笑,這些将士們還挺有眼光的,會欣賞主子的‘佳作’。
幸而蘇棠上次把雞精給男人後,又令廚房的張媽做了幾壇。
于是她忍住笑大方道:“除了一罐開封用過的,其餘都密封好讓白果拿給你。對了,我這裏還有些新制的火鍋底料,你也一并帶去,具體使用方法讓白果說給你聽,與那雞精類似。”
“奴才在這裏謝過蘇主子了,您若是還有什麽想要帶給爺的,只要不是大件兒的物品,奴才這裏都可以捎着。”
“既如此,我這邊也先謝過您,待會兒我就把東西收拾妥當,讓白果拿去前院,公公繁忙,我這邊就不多留了。”
王爺不在,陳恭升雖是太監,卻也不好在女眷屋中多待,聞言他忙應下,恭敬退了出去。
早有機靈的白果立在門前,為他掀起厚重的門簾,送他出去院門。
待陳恭升走後,丫鬟們便開始在蘇棠的指揮下收拾起東西。
“那件‘羽絨馬甲’要給爺拿上,最是保暖禦寒,還很輕便。”
白芍翻出衣櫃裏收好的黑色鑲金邊羽絨馬甲,沒有袖子,上身也短了些,看上去有些奇特,卻是花了衆人半個多月的功夫才辛苦制成的。
從令莊子上的下人收集鴨子羽毛,再由西小院的丫鬟們仔細挑揀、清洗、梳理再到白芷親手縫制,用了不知多少心力才做出僅兩件來。
一件穿在了蘇棠身上,另外一件便是她手中這件專門給爺做的。
這是蘇棠所能想到的在這個時代最容易縫制的保暖衣物,而且可以穿在冬天的各種衣物裏。
她想男人可以将這馬甲穿在盔甲裏,不占空間,也不影響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