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武威
武威
宴席上, 鄂爾汗的手下左賢王見縫插針,想要試探出‘神仙湯’的配方和制作者,都被雍王皺眉, 一一擋了回去。
宋思廉打着圓場,“神仙湯本是不傳之秘, 若非七王子意外得知, 又有羌王慧眼,我們雍州也是想與羌族結下善緣,期我兩族百姓友好相處,才會拿它來交易。”
見撬不開宴席上幾人的嘴,左賢王圓滑地哈哈大笑一聲,将這個話題一筆帶過, 不再多問。
寒夜裏, 篝火旁,夜空中繁星點點,皎潔的月光揮灑在将士們的身上,可此時他們卻感到無比的溫暖。
望向雍州的方向,他們心間似乎都放松了片刻, 若是真得與羌族達成了合作,那麽今後這北境便更加安全,他們的家人也能更加放心了。
賓主盡歡, 雙方暢談到子時才停止, 并且約定好第二日就正式簽署合約。
第二日巳時,雙方派出使者就昨天商議好的條件, 拟出了一份讓兩族都滿意的合約。
鄂爾汗與雍王各自拿出印玺蓋上印章, 并按下紅色手指印,此次合談才算圓滿結束。
待鄂爾汗率大軍離去後, 在這荒蠻邊境、茫茫草原間,神仙湯的名聲便不斷傳揚開來。
随着羌人的四處游走響徹北t境,也更加為它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因‘神仙湯’難得,糧食與蔬菜也需花大量時間與人力、物力來準備,所以雙方約定此合約從第二年的夏季六月份開始交易,每隔三月交易一次。
雍州會在距離羌族最近的邊境小鎮‘武威鎮’設置驿站,以供貨物的短時倉儲與置換、羌族人來往歇腳。
當初,宋思廉提出将交易地點定在“武威鎮”時,曾遭到一衆人的強烈反對,勸阻者覺得這樣太過冒險,豈不是引狼入室。
但宋思廉卻提出了截然不同的觀點和意見一一說服了衆人。
他自信道:“武威鎮距離羌族最近不假,但居住人口不多,多是駐軍将士,此地糧食、牲畜較少,沒有可貪圖的價值,就算羌族有意冒犯,也讨不了多少好處。”
“更何況,武威鎮有滄瀾江的支流穿過,這條江貫通雍州全境,如若運輸,豈有比走這條水運來得更便利的嗎?”
“其三,武威鎮因是軍事重鎮,來往夷族、羌族、骊族、西陽、有夏……各個少數民族的游商必須穿過此地,才能進入我大慶,這裏是關卡要地、但同時也是人口流通之地。”
他的這番話令大家若有所思起來,一時間雍王腦海中閃過諸多念頭。
此時他想到了那件蘇棠送來的“羽絨馬甲”,想到了游商走南闖北帶來的異域香料、美酒,想到了臨海諸地進獻上來的海貨……
“若我們能讓他們在這裏停留下來,住上幾天,甚至數月、半年……”袁淵眸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他已看到了這其中的巨大利潤與利益。
雍王自然也清楚,他一錘定音:“既如此,就按宋卿所言,定這‘武威’為交易地點,建驿站,開商鋪,此地的商品交易,商稅僅收十分之一,最重要的,是要加強對來往商隊的保護……”
“餘下種種就勞煩宋卿補充了,”宋思廉自是一口應下,這樣好的建立與管理新城的機會,他自然當仁不讓。
“還需王爺派給我幾個得力的手下,今年年節臣就将這武威鎮的規劃圖紙完成,只需三年,臣定當将這武威鎮打造成大慶最令來往商人向往之地,雍州財富彙聚之地。”
“好,今日當浮一大白!”雍王眼中躍動着光芒,命陳恭升端來了江南進貢的玉露酒。
營帳中,幾人舉杯共慶,既是為與羌族談成的合作,促成了未來數年雍州邊境的和平,若羌族真能與大慶保持和平姿态,那夷族自然不敢輕言冒犯。
另一慶,則是為雍州即将建設商鎮‘武威鎮’而慶,四人皆是有識之輩,豈能看不出這‘武威鎮’的崛起指日可待。
想到未來雍州的發展,雍王一向冷峻的臉龐漸漸染上笑意,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與得力幹将們又共飲了幾杯。
次日,他安排下去一系列軍中事務,命陳恭升打理好返程行裝。待全部安排妥當後,便縱身騎上馬背,返回雍州。
此時已是一月底,快到過年的時節,他已迫不及待想要見到自己剛出生的兩個孩子。雖然陳恭升已代他去看望過,還向自己描述過孩子的模樣,可他還是要親自看上一眼才能放心……
還有,他腦中時時浮現出一抹牽挂着的瘦弱身影。
想到離去時已懷孕五個月、孤單站在角落裏的蘇棠,他的心頭便有些微微的疼痛。
不知為何,卻莫名的想要盡快見到她,來到她的身邊,想要知道她近日過得好不好,府中可有人為難……
天氣陰沉,茫茫雪原,寒風呼嘯,山林間鳥雀無聲。冰冷的湖水已經結上厚厚的冰層,光禿的樹枝上枯葉如蝴蝶般飄飛。
可雍王胸中無處可訴的情愫卻愈演愈烈,難以抑制……
*
他揮鞭策馬,一路疾馳,飛奔回府,歸心似箭。
一周後,這支由五百精兵組成的隊伍順利抵達了隴關鎮,還有一日,他們便可回到雍州城。
略微修整一夜,第二日辰時他們便重新上路,兩個時辰後,正午時分,雍王便率領隊伍入了城門。
雍王府上下早已得了通報,正候在正門外,期盼他的歸來。
雍王躍下馬背,便望見了這熙熙攘攘的人群。
王妃剛出月子,卻也站在了府外迎候,正率領衆人一起向他屈膝請安。雍王的眼神略過她有些蒼白的臉色,忙扶她起來。
王妃臉色有些遮掩不住的憔悴,精神看上去卻很好,她眉目間欣喜不已:“王爺可算是平安歸來了,臣妾一直惦念着您的安危,日夜為您祈福。”
“勞王妃挂念,這些時日辛苦王妃打理王府,且有勞王妃為王府誕下了嫡子。”
雍王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感激之情,不管怎麽說,王妃這次生子立了大功,而且出了王氏的事情,他應該好好安撫王妃才是。
王妃聞言,瞬時心中百感交集,臨走時王爺的那些警告還歷歷在目,但此時他卻肯定了她的功勞。
所以她這是成功挽回他了嗎?他是否已将過往她的那些愚蠢舉動翻過一篇,既往不咎了呢?
是的,王妃自從誕下了嫡子,腦中立刻就清明起來。
她回憶自己前段日子的小心機、小動作,覺得真是不像她啊,哪裏還是之前那個端莊大氣的大慶朝安定侯的掌上明珠,掌家有方的雍王府正妃,倒像是哪個小家子裏出來的只會耍些低劣手段的妾室,她可是大慶朝最最尊貴的貴女啊!
念及此,她将自己的感覺說與桂嬷嬷聽,聽到王妃說她好似突然之間從渾渾噩噩、嫉妒偏執中清醒過來,之前的狀态都仿佛不是她所為一樣,桂嬷嬷也馬上反應過來。
桂嬷嬷的眼中閃過一道厲光,似乎想到了什麽,立刻跪下向她請罪。
那日,陽光正好,難得的冬日暖陽,輕柔的光透過菱形的窗格一寸寸傾灑進屋子。小王爺安靜地躺在東廂房睡着,由四個奶嬷嬷輪流守着,正室裏卻一片沉寂。
“……所以,很可能是那藥方出了纰漏。當日這藥方不是我娘身邊的大丫鬟翠環親自遞來的,而是她院裏的另一個一等丫鬟名叫‘寶瓶’的送出來的?”雍王妃咬緊牙關,從牙齒縫裏狠狠擠出這句話。
“是的,當日王妃身邊的護衛遞來這封信時,随口嘀咕了一句,說這回沒見着主母身邊的翠環,道信是寶瓶姑娘拿出來的。因着寶瓶姑娘也是王妃身邊伺候的老人了,所以老奴也沒将此事放在心上。沒想到……”
“沒想到卻讓我遭受了這般劫難!”王妃恨恨道,大腦飛一般地轉動着,這個藥方經手之人定然不多,知道我娘能拿出這藥方的必是她身邊的人,還是府裏的老人……
桂嬷嬷揣測道:“如此看來,那藥方定是被人動過手腳……許是趙姨娘這個下流的小賤人。”
“往常仗着是侯府老太太賞賜下來的,便處處在侯府裏給侯夫人使絆子,侯夫人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才不與她計較,而今她又想把手伸進雍王府,想殘害小姐的子嗣……”
“不行,小姐,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定要查個清楚才是,”桂嬷嬷焦急不已。
王妃狠狠拍了一下紫檀桌面,眼中透出沖天的怒火:“你暗暗調查一番,将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查個水落石出,若真是趙姨娘做的手腳,我要給娘寫一封信,速速告知與她。”
“諾,老奴定當查清楚真相,可憐王妃這次遭了大罪,還惹得王爺誤會與您,”桂嬷嬷擡頭憐惜地望着這個她視若己出的孩子,心疼不已。
王妃用帕子輕輕沾去眼角的淚,忙對跪在地上的桂嬷嬷道:“嬷嬷快起來!”
“…此事怪不到你一人身上去,我們哪裏能想到這藥方會出問題,這是頂頂私密之事,怎敢輕易拿給府中太醫和外面的大夫來看。這下手之人着實狡詐,竟這樣被她鑽了空子!”
“是啊,好在王妃誕下了王爺的嫡長子,又及時清醒過來,真是蒼天有眼!王妃躲過大難,此後定會福吉順遂的!”桂嬷嬷忙說着寬慰的話,安撫王妃。
王妃念叨着:“可見我平日裏念佛,祈求府中上下安寧,是有大功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