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徐幼瑤忽然反胃得厲害, 單是瞧着桌上那些甜膩膩的食物, 便覺肚子裏一片翻江倒海。
衆人吓了一跳,慌忙宣了禦醫。
徐幼瑤拿帕子按着嘴, 難受得淚花兒都滲了出來。
禦醫隔着簾子搭脈, 片刻後松了口氣:“陛下放心,瑤妃娘娘無礙。”
笑眯眯又補充一句:“肚子裏的孩子也無礙。”
“恭喜陛下, 恭喜娘娘, 是喜脈!”
心跳驟然停了一拍, 蕭俞屏氣凝神,故作鎮定道:“沒診錯?”
“就是給臣十個膽子,也不敢胡說八道啊。”
蕭俞呆了許久,也不知在想什麽, 半晌才微微颔首:“下去領賞吧。”
他背着手,撩起簾子進去。
徐幼瑤自然聽清了禦醫的話, 面上的震驚還久久不能消去。
邊上的鋤月已經高興壞了, 若不是還在蕲春殿, 這會兒恐怕已經跳了起來。
饒是這樣, 仍擋不住一陣喜氣洋洋。
徐幼瑤摸了摸還不顯懷的肚子,難以置信。
怎麽……怎麽就懷上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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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眼看見走進來的蕭俞, 步子沉穩, 面色平靜,叫人看不出心情。
都說初為人父母,應是欣喜難耐的。
徐幼瑤鼓了鼓臉頰,去拉他的手:“陛下, 你不高興嗎……陛下,你的手怎麽在抖。”
“高興。”蕭俞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攥在手心裏。
某些人表面鎮定得很,背地裏卻手都發顫了。
徐幼瑤失笑,噘着嘴推開他伸過來的手:“騙子,不給你生孩子。”
“不給孤生,愛妃莫非還有別的人選?”
“天底下男人那麽多……”
這口無遮攔的小嘴,蕭俞微惱,悄然掐住她的細腰,低聲威脅:“孤勸愛妃想好了再說。”
一想到他的瑤瑤為別的男人生兒育女,蕭俞就惱得能掀了這雲瑞殿的頂。
徐幼瑤怕癢,縮了縮正好落在他懷裏,忙求饒道:“好了好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便原諒你這一次!”
蕭俞心情愉悅,悶悶笑出了聲:“那孤就謝過愛妃的寬宏大量。”
晚膳沒吃多少,再看那一桌菜,便沒了食欲。
蕭俞讓人煮了清淡些的粥上來,端着一口口喂她。
當着這麽多宮人的面,又不是
病重得不能自理,徐幼瑤頗有些羞澀。
咽下一口粥,好奇問:“陛下,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女兒。”
“可巧,我也是。”
“哦?”蕭俞吹了吹粥,“為什麽喜歡女兒?”
“生一個像臣妾的女兒就好了,很好養,母親說我小時候很乖的。”
蕭俞臉唰地黑了,不悅道:“什麽意思,像孤就不好養?”
徐幼瑤喝着粥看了他一眼,蹙着眉尖尖欲言又止。
蕭俞眼皮跳了跳,忍辱負重地又吹了一勺粥送到她嘴邊:“罷了,你生的你說了算,孤不跟你計較。”
二人說說笑笑地喝完了粥,氣氛融洽和睦。
鋤月在一旁看着,心裏的大石頭轟然落地。
說句不好聽的,入了宮到底是母憑子貴,小姐如今終于懷上,不出意外便是陛下的長子或長女,日後不管有何變化,好歹先穩了一截。
次日一得到消息,君太後便匆匆忙忙趕了過來,親自到雲瑞殿看她。
補品賞賜流水似的送進來,看得人眼花缭亂。
“你好好養着,勞心勞力的事便都不要想了。頭胎是最難的,可要仔細着。”
說罷又仔仔細細吩咐了雲瑞殿的宮人,從吃食到每日窗臺上擺的什麽花,全都事無巨細地叮囑了一遍。
徐幼瑤都要疑心自己懷的不是小團子,而是什麽絕世珍寶了。
“有什麽事,盡管同哀家說。皇帝若是不體貼了,也和我說。”
“他雖不是哀家親生,但也還是有資格罵上兩句的。”
太後匆匆來了,坐了會兒撂下一大筐子的話,便又帶着人離開,說是要收拾收拾出宮,到廟裏還願去。
看得出來她極高興。
徐幼瑤心裏暖融融的。
從前尚在閨閣中,母親便說,女子嫁人,首先挑夫君,其次看婆婆。
能遇上一個好夫君,一個豁達的婆婆,便是女子一生的幸事。
徐幼瑤覺得自己都遇到了。
正想着方氏,晚些時候方氏便進宮來了。
“我煮了些酸梅湯,你反胃時喝兩口,當年你祖母便是煮了這個給我。”
她懷徐幼瑤的時候,孕吐也極嚴重,深知食不下咽的痛苦,唯婆母的酸梅湯能緩解一二。
方氏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眼圈漸漸紅
了:“……當初那麽小的一個姑娘,如今也要做母親了。”
徐幼瑤被她惹得也有些想哭。
不知別的母女什麽樣,但她倆既是母女,亦可說是閨中密友。
少女時期,便沒有不能同方氏說的。
初入宮時,常常想家想得半夜流眼淚。
她看着方氏,淚眼婆娑:“母親與父親定要安安康康,這樣女兒才能放心。”
方氏笑着點點頭,卻是看向了別處,眼底帶着些許惆悵。
“對了,怎麽不見父親?”
方氏頓了頓:“你父親畢竟是男子,入後宮不如我方便。”
“原是這樣。”徐幼瑤不作他想,“陛下近日都忙着,待空閑一些,我便央他帶我出宮看你們。”
“好。”方氏欣慰道,“瞧見你們這樣和美,我與你父親怎麽都值了。”
“來,嘗嘗這酸梅湯。”
瑤妃有孕的消息不胫而走,早朝時再有人遞折子逼他廣開後宮,冠冕堂皇說什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蕭俞便十分有底氣地直接當場撕了。
遞折子的大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只能自己悻悻退下。
瑤妃這次身孕來得太不是時候,好似一場雨,唰地澆滅了朝堂上好不容易熊熊燃燒的烈火。
君知意聽了事情來龍去脈,當場便黑了臉,神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這瑤妃倒是好運氣。
君父坐在一邊,沉沉嘆了口氣:“知意,你有什麽打算?”
君家是出皇後沒錯,但任你有百種上位的手段,首先得有機會入宮不是?
誰想到他女兒偏就攤上個不好色的主——倒也不能這麽說,不好色怎麽寵着徐家那個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女兒。
不止君父這樣想,君知意自己亦這麽覺得。
比起徐幼瑤,她不缺美貌,甚至比之多了才情與智慧,缺的只是一個機會罷了。
她從記事起,便是聽着姑母與歷代諸位君家皇後的故事長大的。
可以說這一生,除了皇後之位她別無所求。
君父上下打量着自己這個女兒,若是要止步于此,總覺得不甘心:“知意啊,自小為父花費在你身上的財力和精力,比起你兄長只多不少。”
“若不能入宮為後,那我費盡心思培養一個女兒做什麽。”
他這話可謂涼薄,君知意聽了卻并沒有太大反應。
甚至咬着牙想,父親說的沒錯,若是不能成功,那這麽多年的嚴于律己、精心自我雕琢豈不成了笑話。
君父見她面色松動,趁機道:“男人麽,都喜歡主動些的。你日日端着架子,誰能有興趣。”
“不若适當放低些身段……”
“父親要我去主動勾引?”君知意擰眉,心裏的傲氣讓她難以接受。
“不然瑤妃是如何上位的?她如今還懷上了,若是誕下皇長子,陛下一高興立她為後也不無可能!”
“你心裏就不着急麽?”
“我自是急的。”君知意終于承認自己有些慌了,一時思緒萬千。
從僅有的接觸來看,蕭俞确實沒怎麽注意到她。
君父還在撺掇:“如今周沅君死了,安美人上不得臺面,瑤妃又有孕,幾個月內都沒法侍寝。”
“開了葷的男人哪裏管得住自己,你只要……”
君知意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底便是勢在必得的神采:“成敗在此一舉。”